陸承推開門，看到葉子醒了，背靠在床背上怔怔的望著房頂發呆。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手覆在葉子的肚子上，輕聲說“醒了？”

“嗯”葉子看他蹙著眉，用拇指覆上他額頭輕輕去摩擦。

“如果…如果，葉家出事，你會和我離婚嗎？”

葉子問出了心中的疑慮，在農廠時程曦給她說，毛煥之一出事就有勸她趕緊離婚劃清界限。

“不會”陸承不知道葉子聽到了什麼，他也沒有追問，隻是雙眸凝望著對方“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堅定的相信我，我永遠不會背棄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好好的。”

葉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陸承，語氣嚴肅目光堅定。他說完，就附身去貼自己的肚子。

陸承頭貼在葉子肚子上，聽著裡麵的連心的兩顆心跳，這是他兩輩子才盼來的孩子，如果沒有了，自己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了。想著想著…眼淚湧了出來。

葉子感覺到肚子的衣服一片濕潤，知道她的阿承…哭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隻是輕聲說“我相信你，不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記得你今晚給我說的話，永遠相信你。”

說完又輕輕拍了幾下陸承的背“我會好好把咱棠棠生下來的。”

本來，她今晚想跟陸承說說程曦今天給她說的事情，看男人這個樣子就打算後麵再找機會說。

“咕咕…咕咕…”葉子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了，她羞睞道“我餓了。”

陸承直起身子，“想吃啥？我給你煮。”

“煮龍須麵吧，快些，肚子餓了，棠棠不舒服就動的更厲害，我有點受不住。”

“好，你先吃個雞蛋糕，我馬上去做。”說完遞給葉子一個雞蛋糕後，陸承去了廚房。

不消一會兒，端了龍須麵進來，還窩了個溏心蛋。葉子一把端過來就開始狼吞虎咽，沒辦法，肚裡有個崽，吃不飽，崽要發脾氣。

夜裡，陸承是摟著葉子睡的，本來有些緊，想著今晚男人神情異常，她就沒有說什麼。

次日，早餐時，婆媳倆都發現了不對勁，父子倆隻埋頭吃飯，一句話不說。吃完陸承就先走了。

陸雪跟著回房收拾資料的宋如耀身後問“你們倆怎麼了？”

“沒事，你彆多心。對了…如果可以，你最近請假在家陪著葉子吧。”

“成，我一會去單位問問能請多久。”

陸雪心想，沒事能成這樣？不說就不說吧，總有想說的時候。也不去追問，整理起床褥。

沒一會兒李倩就來了，拿了書本來給曈曈上國文課。

看有人陪著葉子，她也就放心去藥房上班了。

陸承前腳去了團部，後腳就有人把陸家拍的加急電報送來了，寫“勿聽勿信，三思而行。”

陸承拿著電報去找了章師長。

“看來，他們已經動了”說完就讓警衛員通知開會。

陸家今天挺熱鬨的，先是李倩來給曈曈上課，沒一會兒何花嫂子也來了，納著鞋墊作陪。

陸雪請好假，順道去供銷點買了菜和肉，回家時高音萍正在家裡和大家話家常。

“都在啊…”

“是你回來晚了，你回來了就好，我們就先回家做飯了。有空再來。”

說完，幾人就起身走了，葉子來到廚房“姑姑，中午吃啥？

“給你燉肉吃。”說完就開始處理肉和菜“今天怎麼都來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我要生了，他們都來教經驗。”

“姑姑，頭胎真的會生幾天嗎？他們都以為棠棠是二胎，給我說很快就能生完。”

陸雪往灶膛裡塞煤塊“頭胎都比較慢，不過沒關係，之前老三就跟我說了，到時候提前就去醫院住著，你彆怕。”

“嗯嗯，我隻是覺得他們今天都挺奇怪的”

“是有點，彆管他們，想說的時候他們自然會說，我們不給自己找麻煩，你回堂屋坐會兒，飯好了，我喊你。”

電報是早上收到的，人是下午趕來的，什麼人？介紹信裡麵寫的是京大革委會特派員。

陸承客氣的把人請進了辦公室，茶都懶的倒，詢問來人有何事。

來人坦言就是來“救你的”，葉家已經倒了，你還是人才……應該審時度勢……保全自己。”

這一套話術，他已經駕輕就熟了，畢竟從運動開始，他們就這樣離間了不少人，那些看似恩愛的夫妻，堅如磐石的親情，最終在利益麵前不值一提。

他看著眼前一臉認真思考的陸承，最後語重心長的說：我們要與這些壞分子劃分界限，才能有更好的未來。說完從包裡拿出了已經蓋有章子的離婚書，“隻要簽字，人我們就帶回京市，你就可以安心繼續工作。”

陸承留下了離婚書，讓警衛員送人去招待所休息，人走後，章師長從裡間走了出來“看來，王靜最遲明天就會到了。”

陸承釣起一根煙“我現在倒盼著她趕緊來，好把事情處理完。”

陸承讓章師長把魚雷成功的消息發布出去同時讓人散播京市來人強壓陸承離婚的事也散出去。

在人群高度聚集的地方，閒話似乎傳的特彆快。

看熱鬨、傳閒話可能是有些人的天性，有些人就恨不得彆人兩口子打架。

這裡麵肯定有鐘念，一下午大院裡都傳開了“陸所為了保全自己要跟那個傻媳婦離婚”

鐘念專門打著關心的幌子，來陸家“我說陸所媳婦兒，你們陸所也太絕情了吧、你這肚子裡還懷著娃，說不要你就不要你了。”

葉子與陸雪儘管一下午沒出門，大院裡的傳言還是如雪花般飄蕩而來，交好的幾家女人都來了。

何花聽著鐘念說這話就來氣，上手就推人出去“去去，你怎麼還是那麼話多，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鐘念邊說邊掙紮，李倩也上手去拉扯。最後還是高音萍吼了句“滾…”鐘念才肯罷休，拉了自己皺的衣服，哼了一聲走了。

堂屋裡的葉子一言不發，像是被嚇傻了，隻緊緊的擁著曈曈。

曈曈似乎感受到了媽媽的無助，乖巧的靠在她身上。

“姑姑，葉家倒了？”

在場的人沒有人敢回答，即使她們現在沒有親眼目睹運動的殘酷，卻也聽說了不少，外麵的如火如荼的批鬥，讓人不寒而栗，更不敢輕易說錯一句。

葉子起身帶著曈曈回了房，在床上她一直抱著曈曈，就像他是這飄搖海洋裡唯一的依靠。她還記得陸承昨晚給她說的話，她相信他，不論現在他要做什麼，如果她幫不到忙就躲起來，起碼不會讓人抓到她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