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交通生活廣播電台,電台全天播出24個小時,直播節目長達18個小時,節目信號覆蓋全省以及臨近的周邊地區。
林木,男,26歲,目前擔任電台‘深夜一點通,陪您到萬家’的深夜欄目主持人,直播時間為晚間十點至十二點。
對林木而言深夜欄目唯一的好處就是,下午三點才上班,晚飯期間還能休息兩個小時。
作為深夜欄目的主播淩晨下班是常態,但林木一直都秉持著不信鬼不信神,正氣護體我最神的理念,畢竟一個深夜上班,到家都得一點多的瘋狂作息,信這些遲早自己都得把自己嚇死。
今天深夜的連線節目搞得他都有些神神叨叨的,開車的時候眼珠子老是不自覺往後視鏡上粘,總感覺後座坐著一個白裙子女孩。
‘要命,我怎麼開始信這玩意兒。’林木暗自覺得好笑,二十一世紀了,早破除封建迷信了。
還是睡一覺吧,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呢?睡一覺就什麼都解決了。
這廂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洗澡,躺上床進入夢鄉,可是距離他不到四十公裡的一座小區內,有兩個身影躺在同一張床上,一個好像是陷入了夢魘,眉頭緊鎖,渾身出汗,另一個呢,好像在烙餅子,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兩人自然就是同在播音室遭受衝擊的,實習主播小趙和編導陳墨了。
事情還得追溯到,兩個小時之前,兩人攜手從電台播音室離開。
陳墨是A市本地人,作為家裡的獨生女兒,自打她準備留在本地上大學開始,父母便未雨綢繆的在同一個小區給她買好了,兩室一廳的獨居小套房,麵積不大但勝在離家近,一個人住綽綽有餘。
她大學畢業後,考上當地廣播電台的工作後,也買了台小轎車,雖不是什麼好車,但能代步對她而言就是勞斯萊斯。
小趙呢,外地人,家境也就一般般,大學剛剛畢業,在外租了個小房子。
這邊兩人已經上了陳墨的車。
“小趙,你家住哪啊,這麼晚了,我送你吧,免得你還要打車。”小趙在錄音室都被鬼故事嚇的不敢說話話了,再讓她深夜打車,陳墨自覺自己乾不出這事,決定犧牲自己的睡覺時間,發揮僅有的同事愛,勉強送一程。
可是坐上副駕駛的小趙卻顯得略有遲疑。
這份遲疑落在陳墨眼裡就有些好笑了,自然是笑自己好心一場準備送送她,她居然還不領情,難不成還能把她賣了不成。
“能去你家住一晚嗎?陳墨姐,我”小趙有些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可以,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住,但是客房的被褥都沒有鋪,可能要委屈你和我睡一個床了。”住一夜有啥大不了的,小年輕就是麵子薄,開口都不知道怎麼開口,陳墨渾然不覺自己隻比她大兩三歲。
“不委屈,不委屈,多謝陳墨姐了。”
看著小趙有些欣喜的模樣,陳墨不由有些好奇:“怎麼?是有什麼難事?”
雖然小趙是下半年剛來的,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在陳墨看來,平時的她就是一個文靜認真的小姑娘,很少看到她像今天這樣情緒大起大落,轉變好像是從那個電話開始。
小趙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思索半天了,好像才下定決心:“我就住在濱海路。”
“濱海路?濱海路怎麼了?”
看著陳墨不解的模樣,小趙心知她肯定是忘記了剛剛的故事,“就是那個司機說的,海濱路。”
陳墨這才恍然大悟,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一個鬼故事的威力有這麼大?
“你的膽子未免有些太小了點吧,一點鬼故事就把你成這樣,以後要經常上夜班怎麼辦。”
“不是,不是”小趙有些急切的解釋道“我怎麼會怕鬼故事,是,是,是濱海路沒有118號。”
濱海路118號?
“是那個司機說的目的地?”陳墨開車的手一頓,有些遲疑的:“你才住了多久,會不會是你沒注意到。”
“是真的。”
今年六月小趙剛剛畢業,由於手裡沒什麼錢,又自覺自己已經長大,也不想再伸手問父母要錢,所以在租房子的選擇上能省則省。
可是A市寸土寸金,想在一座繁華都市生存下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年輕窮困的小趙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總也找不到合適的。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被小趙騷擾到頭疼的房產中介給她推薦了濱海路。
濱海,濱海,不僅名字好聽,也確確實實靠海,風景優美,價格還便宜。
不過有優點,也會存在缺點,靠海就說明離市中心遠,處在偏僻的位置;風景優美,帶來的後果就是,開發商在這裡做了一棟又一棟的彆墅,最終因為位置偏遠賣不出去而爛尾。
內陸孩子小趙,幾乎沒有見過海,便宜的價格和能見海的房子,讓她的心跳得像是在蹦迪,可遠的不能再遠的位置,好像給她潑了一盆冷水,讓小趙有些猶豫。
最終小趙咬了咬牙,實在不行就每天早起兩個小時,和便宜又能看海相比算得了什麼。
於是她和頭疼的中介一拍即合,租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
不過她租下的小窩,當然不是濱海路那一棟棟精美的彆墅,而是正對著彆墅區的幾棟普通房子。
一樓是空蕩蕩沒有商家入住的超大門麵,她住在擁擠的二樓小居室,麵積隻有幾十平。
可是確實優美的環境彌補了很多的不足,小趙美滋滋的拎包入住了。
不過悲催的是沒過多久,小趙才在周圍鄰居的嘴巴裡得知,便宜的根本原因並不是位置偏遠,而是因為附近死過人。
年輕的小趙這才明白,表現的頭很疼的中介其實並不頭疼,天上也並沒有白掉的餡餅,環境優美的房子怎麼可能沒有人買,可惜已經為時過晚。
老奸巨猾的中介還是給年輕稚嫩的小趙上了一課。
不退押金,四個字,猶如五指山壓在她身上,但是她自覺自己一身正氣,哪有鬼怪敢進身,保持著對自己的高度自信,小趙住的還算可以,直到今天晚上。
“我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小趙突然的降低了音量,神態有些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仿佛在周圍有其他人在聽:“千真萬確,濱海路隻有116號,根本沒到118。”
小趙對司機張三說的故事深信不疑,因為她從周圍少的可憐的鄰居口中得知,濱海路確確實實死過人,而且不止一個,這也是為什麼濱海路的彆墅賣不出去的根本原因。
大概在十三年前,眼光毒辣開發商看中了濱海路環海的優美環境,準備在這裡開發房地產,可惜的是就在剛剛開始做時,就因為拆遷有人吊死在工地門口,事情影響很深遠,但開發商請人做過法事後,也沒有出過什麼事,於是接著做了下去。
彆墅建成後,滿城都是濱海彆墅的廣告,風頭正盛時,噩耗傳來,濱海路又死了一個高中生,說是因為高三學習壓力大,跳樓了。
自那以後濱海路就經常出事,什麼海裡淹死的,喝藥的,層出不窮,說是那一片風水不好,彆墅也爛尾了,開發商都跑路了。
“所以,我是不敢回家住的,謝謝陳墨姐願意收留我一夜,等明天我就重新找房子,搬出去住。”
小趙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對一個唯物主義的忠實信徒有多麼的衝擊,以至於一夜未睡,不停地反問自己,難道世上真有神鬼之說。
這波是唯物主義轉為變唯心主義的巨大波動。
而小趙卻是實實在在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見自己也上了那趟的士,就和白衣女孩一同坐在後排,一起回濱海路。
到了臨下車的時候,白衣女孩慢慢脫下一身的皮肉,隻剩下骨頭,撥開黑長直的頭發,露出閃著藍色火焰的眼眶,聲音嘶啞的問她,你覺得我是什麼?
直到足以把屁股曬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了進來,兩人才從床上坐起。
一個神情萎靡不振,一個眼圈烏青,相顧無言。
這頭呢,睡得足足的,精神飽滿的林木正在廚房忙活著,準備簡單的早餐。
早上要吃好,是林木的人生信條,當然中午和晚上也得吃好。
獨居的人習慣乾什麼都開著電視,不管電視裡在放什麼,隻要有點聲音,好歹顯得自己沒有那麼寂寞。
但是忙碌的林木自然不會到注意電視傳來的聲音,自然也就錯過了,電視裡會把他一成不變的安穩日子攪合的翻天覆地的尋人啟事。
“接下來為您播出,東城電視台尋人啟事,下麵播報一則尋人啟事,付雨,女,26歲,1996年,4月14日生,A市人,身高165左右,體型偏瘦,10月20日失蹤,失蹤時身著白色連衣裙,白色運動鞋,據目擊者回憶稱,該名女子最後出現地點為濱海路,知其下落者請聯係13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