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衛泠終於讓何閔進來,看著何閔憔悴消瘦麵容也絲毫沒有動容,她就是‘看客’一般,至今尚未能徹底融入衛姈的生活。
衛泠說話便也格外不客氣“何郎君,你莫要再糾纏下去,你我本沒有情誼,何至於此,你將此事鬨得人儘皆知是再逼我就範嗎?”
何閔聽她如此說連連擺手忙道:“衛娘子,在下是想讓衛娘子看見我的決心,在心是真心求娶,日日來此是向娘子證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下會等衛娘子想明白的。小生會敬你、愛你護著你一生的,從前初見衛娘子時便已心馳神往,向衛兄提親時得衛兄應允,喜不自勝。衛娘子還請相信在下!”一段話讓他伴隨著暗啞的咳嗽聲斷斷續續說出來好生感動。
可是她不曾是他喜歡的衛姈,也許衛姈若還活著,這確實不失為一段尚可的婚事,除了為人迂腐了些、固執了些、太自信了些,也沒甚缺點了。
可她是衛泠。
衛泠隻好準備出個狠招了,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朝廳外試探道:“重鳴,重鳴?”
繼而又提高些音量:“重鳴你在嗎我有事找你?”
等了一下後仍沒有什麼動靜,以她的耳力這前廳四周確實沒有人在,重鳴應該是守在遠處,聽不到她說的話就好。
衛泠回身對何閔道:“何郎君,不是我不相信郎君情誼,奈何我另有喜歡的人,何郎君還要糾纏嗎?”
何閔聞言一愣,然後便是不信“衛娘子何必誆我,整個永縣哪有比我更配得上衛娘子的人,何況衛娘子你甚少出門,哪裡來的喜歡之人,不要因為拒絕我而口不擇言,對你的清譽不好。”
不光是何閔,菘藍也是一愣,不知道娘子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衛泠心道:幸好我有人選,看我說完你還有什麼理由不放棄。容郎君借你一用,莫怪莫怪。
“何郎君怕是不知道,在家兄去世之後,他的一位好友突至,這位郎君才學人品家兄都讚不絕口,我”說到這裡衛泠本想裝一下臉紅,奈何實在沒有那旖旎心思,壓根憋不出來。
菘藍一臉震驚信以為真,怪不得每次容郎君來,娘子都不讓她在旁。
衛泠:......
“你們才見過幾麵,我不信你會你會喜歡他。”何閔下意識反駁,衛泠心中不耐煩,我也沒見過你幾麵,你不也是見色起意又有什麼區彆。
若不是顧及衛姈的形象,早打他出去了,容得他在這裡糾纏,晦氣!
“何郎君不知,那位郎君,風神俊逸,才學過人,舉手投足間都讓人如沐春風,讓人心生向往。”衛泠腦海裡想著那個人的樣子將他身上的特點都搬到容璟身上,溢美之詞不用假裝任誰也看出她的欽慕之心。
隻是他的形象套到容璟的身上頗有些怪異,衛泠不管,定定心閉眼吹,反正何閔也沒見過容璟。
衛泠背後說人有些心虛,但重鳴也不在,她聲音又這麼小,可聽見她說話的範圍內絕對沒有第四人,隨即又挺起腰來。
何閔的手在袖中緊握,一絲鋒芒在眼中一閃而過。
“這位兄台在何處?改日可否為小生引薦一下,如此人物若不相交豈非憾事。”何閔臉色越加蒼白還維持著君子風度請見衛泠口中的心上人,看看是否真的如此‘天人下凡’。
“他日前便返回家中準備告知父母訂婚事宜,約好下月返回,若是何郎君有意可來喝一杯訂婚酒。”下月還有二十來天足夠她弄清衛徵的是誰殺的,屆時她便離開永縣,甚好甚好。
衛泠麵色從容看不出一絲說謊的痕跡,何閔在心有不甘也隻能作罷。
“何郎君可得注意休息,近日來都消瘦許多麵色不加,快好好休養些時日。”可不要再來了。
何閔聞言臉色倒是好了許多,應是是被氣的。
“勞衛娘子掛心了,既是如此可否將在下的信物還來?”何閔沉吟半響緩緩開口。
“什麼信物?”衛泠疑惑,你先前也沒說啊!
“是白玉扳指,父親贈與我上麵刻著小生父親的字,濱項,小生還曾與衛兄互贈詩詞將扳指印於紙上做落款,不知衛娘子收拾衛兄遺物可曾見到?”何閔形容一番,看著衛泠想看出她是否見過。
繼而又道“既然衛娘子無心於小生,那便將小生的信物還來吧”稍顯落寞。
“不曾見過?”這信物她從未在衛縣令的遺物中見過,需得找出來歸還,不過既然已交換信物,怎麼衛家除了縣令衛徵竟無人知道這件婚事?
“也可能是最近忙昏了頭,我一會兒再去找找。”這信物究竟是不是他信口拈來?那日她曾問過可有信物,他並未言明。
“既是何郎君的信物在家兄手中,那理應家兄也有交予你手的信物,怎的那日沒有言明?”若何閔是胡謅的,那想必也拿不出來衛徵的信物。
但何閔泰然自若“確有衛兄贈與在下一塊玉玨當作信物,衛娘子隻需找到小生的扳指,咱們互相退還便是。”
“好,帶我找找再給何郎君回複。”衛泠先打發他走,再去衛縣令的書房和居室找找。
菘藍跟在後麵絮絮叨叨半天“娘子,你說何郎君好好的你乾嘛拒絕?難不成你真看上那位容郎君了?容郎君確實不錯,就是太不錯了,隻怕娘子你”配不上,衛泠默默替她補完這句話...然後瞪了菘藍一眼雖然她剛剛說的是假話,可她哪裡配不上他了!
“何郎君知根知底,是祁縣人,容郎君天人之資就是性子太冷傲了,娘子也是如此,兩塊冰在一起怎麼相處。”
菘藍開始幻想兩人相處模式了,不由得搖了搖頭,怎麼選呢,太難了,不對娘子已經選了容郎君,那她也隻選容郎君了。
“...這當然是托詞了,不如此怎麼打消何閔的念頭。”
“何郎君不好嗎娘子?”菘藍大為不解,娘子既不喜歡容郎君,又為何推卻何郎君這門‘上好婚事’?
“這世上男人雖多如牛毛,但好男人鳳毛麟角,我為什麼要在這何閔身上浪費功夫。”衛泠知道菘藍不會理解,一個年幼失孤長兄也前不久離世的孤女,應當早早抓住一門好親事,下半生才算有了依靠。
且不說何閩算不算好親事,衛泠從來就隻喜歡過一人,在得知阿翁有意讓她掌管衛家後她就知道,今生與他無緣,這輩子她的夫婿隻能入贅了。
如今的衛泠也再不需要執掌衛家,可自己截然不同的麵孔、身體,背負著阿翁的死、自己的仇,他日見到他時又該如何相處?
衛泠想到一同跑馬的少年,上山下海,打人鬥狠,讀書習字,形影不離的那些年少時光,心中好生苦澀又溫暖,像是烏雲中灑進一道光,和煦溫暖照進心頭,讓多日來憂心忡忡的她得以平緩半刻。
何閔又算的上哪號人。
縱然何閩算不上什麼,可她還是要找到信物,不然這件事就沒完了。
衛徵的書房與居室衛泠翻了個遍都沒有,莫不是何閔在撒謊?還是衛徵放於彆處了?來來回回翻找了半天,累得不行癱坐在矮凳上休息,就這個體質,她得何時才能回複仇。
“菘藍,兄長還有什麼地方是可以放東西的?”
“娘子真的沒了,你連雜物間都沒法放過”菘藍捶了捶自己的腰歎氣道。
莫不是何閩說的也根本不是信物,他手中兄長送的玉玨乃是其他事由?
***
另一廂那位嚴肅侍衛一五一十的將衛泠的話稟告給了褚珩。
“衛娘子就是這麼說的?”容璟嗤笑一聲,倒是與平時不苟言笑的樣子不太一樣,嚴肅侍衛摸不準主子喜怒答是。
今日重鳴另有任務,是以去衛府監視、哦不、保護衛泠的是輕嘯。
輕嘯在衛府的書上蹲著時聽到衛泠在叫重鳴,但知廳中有外人在他猶豫了一番,準備下樹時,就聽見衛泠說了那麼一番話,頓時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
輕嘯耳力、輕功絕佳,可聽見一般人聽不到的距離,所以守在較前廳有些遠的樹上,衛泠這才沒發現他。
原來衛娘子是喜歡上主子了,莫說主子又無心男女情愛,便是有心,兩人身份差距甚大怎麼也輪不到衛娘子,再者就衛娘子這身子骨,主子可消受不起。
衛泠若是知道這番話,因她不夠謹慎,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至置今日話語流落到正主耳中,恐怕腸子得悔青。
“衡州衛家的人怎會在此當了這麼久的縣令,仍未升遷,還死於非命。”容璟拿著記載衛徵所有身世的兩頁紙,似有疑惑。
“衛徵之父早年離開家族,外人均不知他是衡州衛家人,他也從來沒打過衛家的旗號行事。屬下打聽到陳年舊事,似是因為兄弟鬩牆,又有說是因為他娶了平民之女,與族內鬨翻,不外乎是些家族內的齟齬。”
這麼想來,若衛娘子是衡州衛家人,那身份也能勉強夠到主子,就是主子多年不近女色,縱然衛娘子是衡州衛家家主嫡女怕是主子也會不假辭色。
容璟還不知道他的手下因為衛泠的一番話,竟然聯想了這麼多。
“衡州衛家當年可是出自隴右,與鄯州衛家同屬一脈,隻是早些年分了家便各自祭奠各自先祖了。”容璟神情淡漠,頗有些心不在焉。
“這從未聽說,原來兩家是一家。”輕嘯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