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被冰涼的手指掐住後,就像是被點了穴一般,整個身體都動彈不得了。
隨後,脖子上傳來清晰的疼痛。
容景成顫顫巍巍睜開眼,發現撲在自己身上的人正在咬自己的脖子,像恐怖電影裡的吸血鬼一樣。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開始使勁掙紮,沒想到還真逃脫了。
可是,下一幕卻又震撼了他。
那吸血鬼的嘴離開脖子後,帶出來一溜黑煙,黑煙裡恍恍惚惚飄著個人影,一臉的惡相,衝著他討好般地發笑。
笑得容景成背後一層層起雞皮疙瘩,肚子裡陣陣反胃。
容景成摸著發疼的脖子,嫌惡道,“你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從我脖子裡出來?”
那人影也不回答,一個勁地笑,看見容景成說話,像餓虎撲食般就要撲上去,被“吸血鬼”提溜起來,扔到地上,冷冷罵了聲,“滾!”。
人影一看見“吸血鬼”,嚇得魂飛魄散,麻溜地滾了。
這時候,容景成才發現那個人影走路不著地,是飄著走的。
“他,他,他……”
容景成指著快速溜走的人影,激動地看著“吸血鬼”,似乎在求證什麼。
“吸血鬼”明白他的意思,擦了下嘴唇,“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可是,他怎麼會在我的脖子裡?”容景成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脖子上的傷口,手一碰到患處,就酸溜溜地疼。
“吸血鬼”慢慢踱步到香案邊,拿起上麵的紅包,在手裡晃了晃,“這就要問你了,這個紅包你是怎麼拿到的。”
容景成:“我剛進村的時候,有一戶人家在辦白事,說是這裡的禮數,遇到了外鄉人要給紅包,我才拿了。”
“吸血鬼”回頭看了容景成一眼,將紅包湊到蠟燭的燭火上,“這種鬼話你也信,那戶人家應該是在辦喜喪,而你是他們選中的新郎。”
“什……什麼?喜喪?”容景成眉毛皺得更緊了,“可是剛剛那個,不是男的嗎?難道他……”
“吸血鬼”冷笑了一聲,“他家裡人無法接受他的性向,所以導致了他的自殺。沒想到等人死了,反倒要給他找個新郎。”
聽到這話,容景成忍不住背後發涼,要不是眼前這個吸血鬼,他恐怕就要交待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邊遠村寨了。
不對,不能再叫他吸血鬼了,好歹人家救了自己的命。
容景成克服恐懼,臉上擠出笑意,“大哥,敢問尊姓大名,多謝您救了我,以後要是有小弟幫得上的忙,您儘管吩咐。”
吸血鬼:“墨喆。”
容景成心裡想著,莫折,不能彎的意思嗎?
嘴上卻奉承道,“大哥,好名字!”
墨喆看了容景成一眼,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有人來了,我走了。”
“哦,是嘛?應該是約我到這裡的人來了。”
容景成起身去開門,果然看見一個跛著腳的老頭推著推車,步伐一高一低地走來。
“還真被你說中……”
容景成轉過頭去,廟宇中卻空無一人,隻剩下一個神像孤零零地端坐在上頭。
咦?去哪了,怎麼神出鬼沒的?
容景成本想再找找墨喆,卻被外麵老頭的呼喚轉移了注意力。
“小夥子,你的行李箱在哪呢,快放上來,跟我走吧,天都黑了。”
“哦,來了。”
容景成走之前最後掃視了一眼神廟,還是沒有發現墨喆的身影,隻能怏怏的拖著行李箱跟上老頭,步入夜色之中。
星雲鎮的夜晚和城市不同,天幕之上掛著的星星要亮得多,一顆顆如同璀璨的鑽石一般,發出柔和的淡白色亮光。
婉轉優美的樂聲似林間清風一般從遠處的山頭傳來,容景成聽得出來,奏樂的樂器和白天那戶人家辦喪事用的一樣。
他快走兩步,從跛腳老頭手裡接過推車,“大爺,這音樂,是用什麼樂器奏出來的啊?我一直沒聽出來。”
老頭笑了幾聲,解釋道,“你當然聽不出來,這是我們族中獨有的樂器,名叫骨簫,是用大型動物的腿骨製成的管狀樂器,專門用以青年男女之間交流感情,傳遞愛意。聽著吧,如果另一個山頭傳來樂聲附和,那這一對就成了!”
容景成點點頭,老頭的話驗證了墨喆沒有騙他,白天那戶人家果然辦的是喜喪,喪事上的音樂是用骨簫吹奏的,當真是居心叵測!
隻是,既然是表達情誼之樂,怎麼會用骨頭製成的樂器呢?
容景成頗有些好奇,他忍不住問老頭,“用骨頭,會不會不太吉利?”
“當然不會!”老頭摸了摸胡子,臉上浮現出追思之意,“這還要從我們族中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說說起,正好你跟我回家,路有些長,我說給你聽。”
容景成自然樂意,正好打發了時間。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族中有一個首領,為了幫助族人擺脫外族的迫害,帶領大家一邊抵禦外族追殺,一邊翻過大山,越過江河,希冀找到一處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在此過程中,他的身邊一直有個愛人陪伴在側,有一次外族入侵,首領的愛人為了挽救幸存下來的族人,孤身一人成功拖延了外族的追兵,卻丟了性命,首領痛心疾首,在成功幫助族人建立國都後,他……”
“他怎麼了?”容景成急切地問。
老頭正說到關鍵處,突然卡頓,實在是吊人胃口。
“對不起,這個故事無論說了多少次,我依舊有些感慨。”老頭平複了下心情,繼續道,“他聽說,隻要將自己的骨頭製成簫,於雪山斷崖處吹奏,便可喚逝去的愛人入夢,於是,他斬斷了自己的左腿骨,親手製成了骨簫,斷了腿,拄著拐,一步步走上斷崖,吹響了骨簫。”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故事,容景成的心猛地揪了起來,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後來呢,他有沒有夢到他的愛人?”
老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他有沒有夢到愛人,隻是他永遠地離開了族人,沒人再見過他。”
在沉默之中,容景成和老頭慢慢走到了目的地。
老頭的媳婦正在門口等著他,見到他的身影,立刻迎了上來,“江大富,你動作怎麼這麼慢,我等得菜都涼了!”
“哎呦!”江老頭把手往身後一背,理所當然道,“涼了就再熱一遍,我處理鎮上的事,忙著咧。不是叫你不要等我自己先吃嘛!”
“今天有客人在,我們得一起吃飯。快洗手去!”江大媽一邊說著,一邊單手拎起推車上的行李箱,看著臂力十足。
看著這一幕,容景成忍不住想,如果那故事裡的人是真的,沒有他們,族中血脈也不會幸免於難,也不會有如今星雲鎮家家戶戶的安寧。
孰輕孰重,值得與否,或許隻有舊日時代中那兩個逝去的靈魂知道吧。
江大媽讓大爺把推車推進倉庫,自己拽了容景成就往屋裡走,很自來熟,看得出來是個熱絡人。
“小夥子,你就是江家的遺子吧,你爸當初離開鎮上的時候還隻有你這麼大呢,沒想到……”
江大媽話說到一半,自覺不對,怕勾起了容景成的傷心事,顯得尷尬起來。
容景成立刻寬慰道,“大媽,沒事,我都沒怎麼見過我爸,你不用怕傷我心。”
這時候,江大富從外麵進來,聽到二人的對話,插嘴道,“老婆子,你說這些乾什麼,趕緊把飯熱了,容家小子吃了好睡覺,他都趕一天路了,要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去塔裡呢!”
江大富指了指屋子正中間的藤椅,“來,坐!”
容景成這時候才有空暇好好觀察屋裡的布置,這裡的家具大多是用竹子做成的,樓層不高,生活用具也很簡單,但強在乾淨整潔,房梁上懸掛著許多竹簍,用來裝一些風乾臘肉之類的食物。
江大富把竹杯翻過來,往裡麵倒上滿滿一壺熱酒,先是湊上杯邊吸溜一口,再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這才舒坦地給容景成遞了裝酒的酒杯過去。
“在這,就跟自己家一樣,彆客氣!”
容景成接過酒杯,說了聲謝謝,抿了一小口,酒香醇厚。
但他沒精力細細品酒,要抓緊時間打聽點事,“江大爺,你們鎮上有一個人叫墨喆的嗎?”
“啊?”江大富又喝了一口酒,“莫折?哪個莫字?”
容景成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江大富思索了一會,微微皺眉,“不管哪個莫,都沒有,咱們鎮上沒有哪個人家姓莫的。”
另一邊,江大媽已經熱好了飯,有青筍炒肉、薺菜煎餃、爆辣竹鼠……
菜色看著十分豐富,味道也比小姨做的好吃很多,就是那竹鼠,容景成實在接受無能,象征性地動了一小塊,雖然味道不錯,但心關難過。
晚上躺在床上,容景成才想起來,晚上吃飯的時候江大爺說要去塔裡,估計就是白天看見的那座塔。
難不成,這裡的規矩是,繼承家產要先去塔裡祭拜?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睡著後,那個落荒而逃的東西趴在窗戶上正試探著進屋,被屋子裡兩個發出幽暗綠光的眼睛一瞪,又灰溜溜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