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域解禁,妖間大亂,天族意識到他們的第一女郎在背後乾了什麼。為追究泄憤以及給予天下一個所謂的交代,天帝下傳諭令,昭告天下要追罪大逆不道、擅自破禁釋放狼族的原天族女郎花青介。
狼王如若癲狂,大肆征戰,眾妖稱臣,一舉成為妖王後,率妖族大軍宣戰天族,展開了一場聲動外界的妖修之戰。(混沌時期除真正的神外修仙的都是同屬一類的,於是天族在外界眼裡僅為層次高些的修者。)
妖王攜一眾強妖飛上了九重天。
妖仙對峙,天暗半邊。
天帝坐於祥雲載著的金碧輝煌的寶座之上,“早知今日,當初爾父在位之時就該滅狼全族。”
亦段承臥坐於黑雲,好不囂張,“你若滅得,還會費儘心機勾結眾妖,設下那什麼你們所謂的天罰禁製?”
“上次妖族進犯已是五百年前,妖王攀申來此逍遙,妄想齊天。”天帝言語威懾,“今日你來,又為了什麼?報仇雪恨,亦欲齊天?還是踩天成尊啊?”
“仇恨,不是明擺著麼。”來自天的威壓卻嚇不住他,“本王看你不慣,這天庭想鬨便鬨了。至於齊天、稱尊,嗬,沒你興致大。”
天帝麵露狡黠,”莫非妖王來犯,還為彆事?”
亦段承站起來了,肯定地道:
“我要她,花青介。”
*
以十餘人之力搬來誅仙台。
誅仙台上綁著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是血、垂著頭一動不動的女子。女子身無內力,奄奄一息,衣著和身形與亦段承印象中的花青介一般無二,而且他感受到了來自她的熟悉氣息。
亦段承當即衝上去。
可就在他眼前,熊熊烈火自下而上一把將被縛者燒著,幾眨眼的功夫,一個活生生的人化成了灰燼。
亦段承悲憤嘶吼,發瘋地屠殺天人。
花青介叫不住他:“那……那人不是我!”
天帝自食惡果,天宮大損,天族元氣大傷。然畢竟三拳不敵四手,犯天者勢單力薄,最終被鎮壓下來,妖王重傷被擒。
而因妖族與天族長久不對付又受儘天族欺壓,眾怒難抑,妖王打下的以狼族為首的勢力固而不衰,天族未敢輕舉妄動。
天宮之戰對凡間的波及幾乎可忽略不記,而可歎的是,時過境遷,狼王與天族女郎的故事在民間傳成曆史佳話。
幽灼:“那人不是你,那麼當時的你身在何方,‘死’了?”
“沒有。”花青介眼神迷離,“要麼是冥靈花起了效用,要麼,是受了狼域濃厚的天地靈氣的影響。我淪為凡軀卻有著天神的壽命,又因身無內力且隱了氣息,天族根本找不到我,於是我一直活到了今日。
“天宮之戰爆發時我正流落民間,隻見天上沉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天上傳出要將承打入噬魂域的消息,我拚命趕往邊境,卻沒能阻止——我親眼看見他落入絕境。”
噬魂域是什麼地方?
天帝親臨,押送者成百上千,行刑者身纏鐵索、另一端被眾人牽著才敢前進,行刑時耗千人之力將犯人隔空遠擲——不成想,怕死的天神們被妖王拉下水,連著鐵索另一頭,成倍的殉葬,死得轟轟烈烈。
幽灼:“乾得漂亮。”
“女尊。”
“……失敬。”
花青介歎了口氣,“事情怎會變成這樣,你怎麼能沒了呢……”
“他沒了,你怎麼辦呢?”
“流浪,還能怎麼辦?天不容我,地上也沒什麼可依戀的了。”
“你都活到了現在。”
“我是為他活的,我得為他活著。”
“今後呢?”
“今後……一樣的,反複等待日出與日落。謝謝你今天讓我見著他,以後便不會記不清他了……我是不是該走了?”
“怎麼,我的虛空城,不好待?”
“不,我想我應該隻是這裡的一個匆匆過客,對吧?”
“倒不一定。”
“……嗯?”
“你進來前,看到外麵的人了嗎?”
“看見了,都很厲害的樣子。”
花青介不知幽灼為什麼突然轉了話題。
“他們原身大多是妖獸,跟阿……跟你的段承一樣的。”
“嗯,又意味著什麼呢?”
“你怎麼沒想過問一問,他們認不認識他呢?”
“……什麼?”
幽灼笑了笑,“他沒死。”
“你在說笑麼?”
“他讓我救了,你信麼?”
“……”
仙山上有個萬能的神……
若換彆人說,她會毫不猶豫地肯定對方是在開現笑。
“你,你說真的?”花青介抓住幽灼的手臂,像抓住一個不曾敢奢求的希望。“那種地方,如何能救?你又為何要救?”
“順手救一個我地盤上的落難者罷了。”
“那,他在哪?”
“彆急。”
一抹真力傳遞到花青介身上,穩定她的心神。
“他現在不在這兒。”
“他去哪了?他還記得我麼?”
“肯定記得,他就是為了你走的。”
“啊?”
“許是最近又閒下來,受不了相思之苦,有天他來求我,讓我救一個他自認已死了一百多年的女人……”
那天,滿麵淒傷而又醉醺醺的男子(男人心情不好就喜歡喝酒)倚在虛空城結界邊上,敲門似的拍著結界,幽幽地道:
“女尊,我要見你,我有事求你……”
進了城,歪歪斜斜地立於殿中,站不穩,就坐下了。
“阿隨,怎麼醉成這樣?”
一股真力飄來,一點點消磨他的醉意。
十二凶獸之一,戌隨。
“女尊,”戌隨道,“你是不是能,起死人肉白骨?”
女尊道:“起死人要有屍體,肉白骨要有骨骸吧?你有什麼?何況起死回生,不見得一定還是原來的呢。”
活人死後魂一般暫時還留在體內,若通過某種辦法將□□複活,魂是能重新著體的,但這有違天理,性質變了——魂與原體排斥,除非有能力將斥力排除,否則隻能通過魂自身改變來適應,那麼複活的人則像變了一個人,因而常有“鬼上身”、“神仙轉生附體”之說(當然不排除個彆家夥趁人之危)。
戌隨想了想,“那……魂呢?她是人界的人,死後一定有魂。”
鬼魂於世間大抵“活”不長,就算投了胎轉了世還存在,曆經百年很難找回,況且記憶都不知被洗過多少次了,找回來也是無意義的。
幽灼沒直接告訴他。
“人怎麼死的?起碼要讓我知道魂還在不在了。”
幽灼從他記憶中提取了對方生前及死時的部分記憶片段來看,遺憾地告訴他:“天雷擊身致殘,後又遭三昧真火焚儘,魂早沒了。”
戌隨如遭霹靂,可能在想沒就沒了為什麼要告訴他人怎麼死的。
他有點不死心,“那您見了她的樣子,能給她變出來嗎?”
幽灼哭笑不得,“你是否,太把我當神了?神都做不到呢。”
“……我知道了。”
雖料到結果,他還是不免沮喪,退下轉身方欲行,幽灼叫住了他,“等等。”
回頭。
“你怎未懷疑過,那被燒沒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呢?”
……
幽灼:“後來我放他出了虛空,他定是上外邊尋你去了。”
花青介:“什麼時候的事?”
“嗯……好像有一陣子了,我不太記時間。”
“我應該去哪找他?”
“你一介凡軀,尋得了一個上得天入得地的凶獸?”
“煩請女尊指指路?”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幽灼談及何事都平淡從容、無關緊要。
“那該怎麼辦?”花青介要急死。
“找找不就知道了。”
幽灼說的找找,真的是“找找”。隻見她揮揮手,麵前便浮現出外界的實時場景,並且切換自如。
“亦妖王最可能去的——狼域?不是……妖地彆的地方?沒有……”
一番操作讓花青介快驚掉下巴——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好熱鬨。”
畫麵切到壯觀一幕,眾妖奮力地衝天長嘯——妖王回來了,本該是大白天而天上異常沉暗。
“不會要出事吧,天庭?……真有了。”
不費吹灰之力。
好巧不巧,十分及時。
時隔百年,亦妖王又跑去天庭興師問罪了,隻是這回他是單槍匹馬。
幽灼心生感慨:“他為了你,要再鬨一次天庭。”
花青介擔心問道:“現在的他打得過天族嗎?”
“不知道,”確實不確定過了百年天庭實力是否長進,“但(他)不至於不及當年。”
實際上幽灼比較擔心天宮會不會一個不小心給毀了。
來犯者一人,卻勢壓大眾,天為之暗半邊,並且黑暗還在一點點蔓延。
“他這是怎麼了?”
亦妖王周身黑氣逼人,眼冒紅光,十分可怖。
幽灼仔細瞧瞧,“看來是走火入魔了,大概是姓薄的家夥乾了什麼惹惱了他。”
花青介琢磨了一下才想到她說的那“姓薄的家夥”是誰,但她沒功夫多想彆的。
“快救他呀!”
走火入魔這種事也跟說家常一樣麼!
“讓我考慮一下怎樣處置為好。”一眨眼,兩眨眼,幾乎是不給花青介反應的時間,“考慮好了,走吧。”
“……你,你要出去?”
“讓他們(指城外的人)去的話……”可以想象,“隻會更糟。”
還不得把天給端了。
“你一起。”幽灼帶上花青介,“你更能救他。”
在虛空,最稀罕的事是女尊出虛空。
“女尊出城了!”
“好像,好像要出虛空?!”
“真的假的,女尊真肯出去了?”
“百年了,百年了!”
“乾什麼去?!”
紫衣攜一人從城上飛到空中,疾飛時竟是不顯露一絲牽動力量的痕跡。
恰在上空飄悠著小身子的阿點趕忙追上去,“女尊姐姐上哪玩?”
“救阿隨。”
“隨哥怎麼了?帶我去唄?”
“好好待著。”
“哦。”
阿點稍慢下來就被甩遠了,在後麵嘟囔:“哼,隨哥真走運。”
花青介並未感到快速飛行帶來的不適,她與幽灼之間沒有接觸,並且身邊沒有大量的力量運行與流失的跡象。
所以她們是靠什麼飛的呢?匪夷所思。
“我們趕得及麼?”
若如她所猜,她們此刻在人界之外,那麼遠怎麼趕得到?對了,仙山的通道!照這速度從那到天庭的話的一柱香應該夠了,但願彆出什麼事……
對於花青介的焦慮,幽灼隻用下巴點點前方不遠處,“從那數三聲,就到了。”
“……”
花青介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的一段非常了不得的聽聞,上下重新打量身邊人。
“女尊……我可能想到你是誰了。”
*
天族陷入極其窘迫的境地。
各路大仙齊齊坐鎮,天兵天將披堅執銳,將來犯者重重包圍。其人身上漫溢的邪氣形成一大片圓狀的由其獨占的領地,人人警惕戒備,不敢近——對方不隻是百年前落入絕境不死的妖王,而且是凶獸。
沒錯是凶獸。
凶獸就算了而且還走火入魔了。
這情形不出意外隻能有兩種結果:一是他毀了天庭,二是天族找到機會毀了他。
人群以外,散落著不少天人的屍體,可想而知此前已發生過激戰。
祥雲之上,天帝不似當年坐得住,立得直直的,手在袖中不由自主地攥緊。
“亦妖王,事已過百年,如今何必還要弄個你死我活不可?”
“該死,”亦段承快抓不住僅存的一絲理智,“你們都該死!”
眼看著走火入魔者又要大開殺戒,眾人以為又該是場血戰。怎知這時,一道聲音的出現阻止了動亂。
“段承!”
眾人所見,近包圍圈邊緣的一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附近的好些人嚇得退開。
“花,花女郎?!”
“她她她也沒死?”
“花女郎回,回來了……”
天帝握緊的拳頭鬆了一下。
亦段承像被點了穴定在原地,然後向那方向望去。眼中的紅光猛然褪去,他看清了那個喊他的人。
女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青介?”
輕輕的,帶疑的,神智把他拉回現實。
“段承。”
黑霧逐漸潰散,戾氣也漸漸收起。
“真的……是青介?”
“是我,女尊帶我來的,真是我,我還活著呢。”
“青介,青介……”
天帝悄然變出一把大弓弩,拉起弦來,一支堅固強悍的長箭抵在弦上。弓箭周身散發的靈氣訴說了它的危險,細弦緊繃,箭頭對準的是包圍圈中心無暇他事、擁在一起的二人——
一箭雙雕,除之後快!!
然而就在這時,在他毫無察覺之下,身後浮現出一道紫色身影。
他聽到從自己身後傳來的一道已百多年不曾聽到過的、令他目光凝滯毛骨悚然的聲音,叫起他的名字。
“薄海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