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直睡到第二天十點，酒醒之後，送走了大伯他們。
今天並沒有出攤，媽媽吃過早飯便去了
菜場，就算是空閒時間她也會自己找到事情做，從我記事起，從不曾見她享受過生活！仿佛享受生活，開心快樂便是一種罪過！
爸爸坐在桌子旁悶悶地抽著煙，和昨天酒桌上的他判若兩人
我率先開口道 “爸，大伯他們這次來的怎麼這麼著急，好像就在這兩天就急著要把事情定下來一樣？”
爸爸猛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 “昨晚把他們送走之後，我給你外公打了電話，稍稍打聽了一下，他們這次來替小偉相看是真的！隻是，，，，”
說完又猛吸一口，扔掉快要燒到手指的煙蒂 “你外公說，小偉在工作的城市有一個女朋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那個姑娘是本地女孩，也是一個老師，要求比較高，實在是娶不起，最後吹了。”
“後來俊偉他爸想起來還有一樁娃娃親，這才不遠趕過來” 爸爸神情有點沮喪
“爸，沒事兒，還好早打電話給外公，我們提前知道了這件事，總比到最後蒙在鼓裡好啊！” 我安慰道
一個輟學的農村姑娘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彆人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但是為了安慰爸媽，臉上還是不要有太多情緒
兩人坐在桌旁沉默之際，我手機亮了起來，打開，是李俊偉發來的消息
“小易，我們已經到家了！”
“嗯，到家就好，路上舟車勞頓，和大伯早點休息吧” 迅速回完第一條信息，便告訴爸爸他們到家的消息
“嘟……嘟……” 信息鈴聲大震
“小易我們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我爸媽希望我們開一點定下來!這樣我也能安心工作！”
信息內容實在令我咂舌，這人不過才見上一麵，竟如此自我，誰給他的勇氣問出這樣的話？梁靜茹麼？
氣到失笑，看來這信息是越回越說不清，直接打個電話過去
“我想我昨天說的話還不夠直截了當，讓你產生了這樣的誤會！我們不過才見了一麵，你就要將你整個職業生涯的好壞扣在我的頭上，這頂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電話那頭顯然還未曾想到我這通電話來得這麼直接
“小易，小易……你聽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媽說現在九零後男孩子對象不好找，所以讓我一定要早點定下來，而且我媽還說早結婚對我的事業也有幫助，，，”
電話那頭李俊偉還在絮絮叨叨著媽媽的至理名言，我不耐煩的打斷
“你媽那麼會替你打算，怎麼相親不帶著你媽？沒脫落的臍帶拽這麼遠不會扯斷麼？”
對麵沉默許久，或許這句話太重了些，我口氣瞬間軟了下來
“你的那點小心思我都知道了，我雖然沒學曆，沒家境但不等於任人選擇，你的條件不差，少聽些你媽的話，找一個和自己門當戶對的女孩子。咱倆不太合適！”
沒等對方回話便迅速掛斷電話
抬頭，媽媽挎著菜籃子穿過院門轉身走進來，看到我，眼裡的笑意掩藏不住，笑得我渾身發麻
朝我招手
“小易，你進來，我跟你商量件事”
“我剛在外麵買菜，你外公來電話說，他隔壁家有個小夥子，二十六，比你大兩歲，這兩天一直在老家，讓你有空回去看看！”
哎，這兩天怎麼了，隻過了這兩天，我就已經快要嫁不出去了麼？
“媽，我不去，哪有男孩子相親，讓女孩子巴兒巴兒的跑過去的”
“是啊，既然他家想要相看小易，自己過來便是。” 爸爸在旁邊頗有些忿忿不平道
“你們父女倆爭這個氣乾啥？不是給他麵子，是看在你外公這麼大的年紀上，他老人家也是難得開一次口，他也是好心替小易著急啊！”
我看著媽媽麵漏難色
“媽，還有個把月我們就要回去過年了，乾嘛非得這時候著急趕回去？”
“你外公年紀大了，脾氣還是那麼厲害，說一不二，你這次不回去，他肯定是要生氣，你說氣出個好歹來，怎麼得了？”
我媽七歲上就沒了母親，這個父親在她心中還是非常重要的
最終還是答應“下個星期天吧，正好還能見見亦然！”
“好好好”媽媽聽到我答應，眼中亮起光彩
三天後，我獨自坐上回家的火車，雖然這個城市和老家的直線距離隻有一百四十三公裡。
任然不妨礙我回家需要倒個三四趟車
等我還沒從倒車的暈頭轉向中緩過來時，已經到了縣城，望著降臨的暮色，有些著急
掏出手機給爸媽報了平安後，想要攔輛出租車
好不容易攔了一輛“××村去麼？”
“是那個路特彆窄的××村？”司機想了一會兒說
“是的，是的要往裡再走兩公裡就到了”
“去是能去，但是得加錢！五十！你看的行的話咱就走！”
“五十！！！從這兒到地方不過才六七公裡，開車過去不過十分鐘，要這麼貴？” 這價格屬實嚇到口袋不富裕的我
“小姑娘，你那兒雖說是水泥路，但是路太窄，對麵要是來一輛車，會車都成問題，而且這個點我也是空車回來，這個價格我沒賺多少。” 司機師傅勸的苦口婆心
思慮再三，捏了捏口袋 “謝謝你，師傅，我不坐了！”
師傅搖了搖頭，踩上油門走了
哎，找塊乾淨點的路牙子休息一會兒吧！小縣城的車站到了這個點實在是有點冷清。
零零散散的客車進出車站，下來一批旅客一窩蜂的湧出車站
打車的，家人接走的，站在路邊和蹦蹦車討價還價的，，，，熱鬨一陣後，又歸於平靜
休息了大概十分鐘，正準備起身重新找車
“姑娘，要車麼？免費送到家，賞碗飯吃就行！”
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頭一驚，抬頭看去，黎亭正跨著單車，一隻腳支在馬路牙子上一隻腳踩著腳踏，嘴角帶著再熟悉不過的淺笑，修長的手指捏住手刹，骨節處泛起青白
由於太過興奮，直接給了他一腳
“你這家夥，來得這麼及時，我以為今晚要露宿街頭了！”
黎亭吃痛道“我是聽劉奇說，你今天回來，我這是來碰碰運氣的，哪知道還真碰上你了，不過和我想的不一樣，你不太想見到我！”
“好啦好啦，答應你過兩天請你吃飯，說正經的，你這腳踏車今晚能帶我回家麼？”
黎亭尷尬地撓了撓頭皮“估計是困難，十好幾裡地呢！”
話音剛落，我這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咕－咕－”
黎亭嘴角露出微笑，用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走吧，彆傻站著了，先吃飯再說！”順手背上我的包
“快上來吧!” 我不再猶豫，跳上後座
黎亭腳踩得飛快，不得不弓起瘦弱的後背，我小心翼翼地抓著他的衣角
迎麵吹來的風夾雜著好聞的肥皂味，忽遠忽近
自行車轉進小區大門，場景逐漸熟悉
“這不是你家麼？不是去吃飯，怎麼拐到這兒來了？” 我好奇道
“劉奇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做飯，接到電話就找你去了！” 黎亭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解釋說
聽了這話，不說真假，心裡還是暖暖的，笑容還是不自覺揚起，隱在夜色裡，並未讓誰所察覺
“到了，下來吧！你今晚先在這裡住下吧！次臥室空著一直也沒人住！” 黎亭將車停在車棚裡，便一路隨他上了樓
推開門，桌上的菜還在冒著熱氣，空氣中飄散著香味，聞得我是食指大動
不等著黎亭的招呼，一屁股坐下，自顧乘好飯扒拉起來
一陣狼吞虎咽後才想起，這頓飯的大廚，環顧四周，他正坐在不遠處沙發上叼著煙，煙味嗆得雙眼微睜朝著我看，嘴角勾起，，，
“毛都還沒長齊，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黎亭聽了這話一怔，扔掉手裡的煙向這邊走來，一隻手抵住椅背，一隻手掌撐著牆，腰慢慢彎下來
比四年前更加成熟，棱角分明的臉龐不斷湊近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毛沒長齊？還是這四年裡，你偷偷見過我？” 黎亭越湊越近，我不禁朝後仰去，心裡默念
“完了完了，這狗子今天是拉我上了賊船了”
嘴上還是討饒道“我錯了還不行嗎？你要不先起開？我把碗洗了去？”
黎亭無奈低下頭，緊緊地抱著我
“小易，我好想你，你知道麼？今天劉奇打電話給我時候我有多高興！”
我聽著黎亭在我肩頭的呢喃，四年前的回憶一股腦湧上心頭，
“小易你還記得我麼？”
“小易你彆走！”
“我喜歡你”
“我們分手吧！有個姑娘等了我好久！”
撇開友情，昔日的種種如同幻燈片般從眼前閃過
我猛的推開黎亭
“對，，對不起，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真的是晚上找不車回去！” 我有點結巴道
黎亭先是一愣，後歎息道 “該是我道歉，是我嚇著你了!碗你放這兒吧，我來洗，你先去洗漱，折騰一天，你也累了!”
我轉身走向浴室，黎亭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我知道你心有芥蒂，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聽我說，她媽當年臨終之際把她托付給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去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話！小易，我真的是不得已！”
我站在原地，手用力握緊，指甲掐的掌心生疼
“不止吧，選擇她，手握A市幾處大工程的嶽父，身居縣公安局副局長的大舅哥，才是這道選擇題的必選項吧！”
身後不再有聲音，我也不想回頭看他此刻的神情，徑直走向浴室
反手鎖上門，打開淋浴頭，瞬間熱氣升騰，脫下一天的疲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秀氣的臉龐比起四年前少了幾分青澀，添了幾許嫵媚，白皙的身體，更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隻是可惜，“以色事人，色衰而愛馳”，比起權利，名譽又算得了什麼？
如此好的一塊墊腳石，怎能放棄向上爬的機會？
愛又如何？必須權衡利弊時，就像是路邊隨時可以踢開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