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快沒電了,既然有這五百塊那就可以睡個好覺了!許逸從平台上挑著酒店,雖然再熬一熬天就快亮了,但總不能真的一直坐在這吧。
禾歡酒店,評分4.3,步行1.1km,還不錯誒,隨便走走就能到了。
許逸感覺自己走出門時店員一直在目送自己,畢竟大半夜不睡覺出來吃根甜筒的人不常見吧。
等等,我感覺漏了很關鍵的東西,我好像,沒帶身份證啊!
慘了慘了,還能不能入住啊,如果店家不同意的話那不還得流浪街頭!沒辦法,隻能去試試了,裝裝可憐也行。
無人的街道,隻有樹葉沙沙聲響,沒想到月光也能這麼亮堂,白天的吵鬨轉瞬即逝,或許平靜才是最原始的自然,但這種氛圍下,許逸不禁想起剛在網吧看的恐怖片,劇情也是一個人大半夜走在街上遇鬼了。
彆,彆自己嚇自己。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許逸在內心哼歌壯膽。
還好去酒店的路都是正街,如果是什麼偏僻小路那估計自己得跑著去了。
“又見麵了。”
“臥槽!”熟悉的人,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再次被嚇到。
常磊從路旁的樹下竄出來,他沒想到又嚇到許逸了。
許逸看清是剛才的看片哥,“不是,你這麼喜歡嚇人嘛!”
“我以為你看到我了。”常磊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屁啊!這人指定有毛病。
“你大半夜蹲路邊?”許逸疑惑。
“我在看貓。”常磊指了指,許逸才發現那有隻流浪貓,全身都是黑色的,不仔細看一點也發現不了。
許逸看著黑貓夜晚下發亮的瞳孔,不知道為啥雞皮疙瘩就起來了,半夜遇黑貓,是不是最近要遭啥厄運了,不對,今天一整天就挺厄運的了。
“你,沒去KFC那?”常磊剛問出口就覺得自己太多管閒事了。
“去了,現在要去彆的地方。”許逸看著這個陌生人,之前一直沒仔細看,在月光下,隻有兩人一貓的街道,他才發現這人長得還挺帥,棱角分明的下頜線,還有修長的四肢……
“哦,那,再見。”常磊繼續向前走。
許逸也往酒店走,他發現,走了一小段後,兩人在路口還是拐向了同一邊。
就這麼一前一後,好奇怪啊!許逸刻意放慢腳步,他不知道該咋辦,走得快的話,要是並排走一起了,那是不是得聊聊天,但又不認識,說徹底不認識吧,感覺又可以認識認識,但認識吧,能說什麼啊!好尷尬。
許逸乾脆等常磊離得遠了,就找個石墩坐下來等會再走,尷尬!尷尬!
看著差不多了才繼續趕路,今天一整天是真的累啊,而且等下還不知道能不能入住,天要亡我啊。
沒幾分鐘終於走到酒店了。
許逸抬頭看了看,十歡酒店……原本的禾字已經被時間消磨成了十,這就是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酒店,長著青苔且微微發黑的外牆,看上去就老舊的空調外機,有幾個房間還亮著燈,隱約能聽到麻將的聲音。
估計隔音不是很行,但都到這份上了,許逸還能挑什麼呢。
他走進大堂,前台並沒有看到人,大堂裡停了好幾輛摩托車,存放飲料的冰箱在滋滋滋地響。
“有人嗎?”許逸環顧四周。
“有沒有人?網上預訂的了。”他加大聲音。
“這呢。”一個女生從前台後麵站了起來。
許逸看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從前台突然冒出來,頓時嚇得後退了一步,仔細看才發現桌子後麵有張折疊小床,女生應該一直睡在那裡。
“哪個平台訂的?手機尾號報一下。”女生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許逸回答完後,“那個,我沒帶身份證,可以嗎?”
女生從電腦前抬頭看著許逸,“你是不是未成年?”
“嗯……那個,我真的沒地方去了,可以通融一下嘛,應該管的也不嚴吧。”許逸慌了。
“姐,今晚還需要我看台嗎?”常磊從後麵的走廊走出來。
啊?看片男!?短短兩三個小時,碰上三次,這合理嗎?
“又是你啊,真巧。”常磊向許逸打招呼。
“你認識的?”常歡問。
“嗯,算認識。”常磊點點頭。
許逸還處在震驚中,聽到常磊的一句算認識,確實,怎麼不算呢……這概率我明天就去寫獎券。
“那行吧,房間在五樓。”常歡把房卡遞給許逸。
“謝謝。”許逸感覺還蠻幸運的,要不是常磊說認識,那估計自己今晚又得另尋彆處了。
“樓上基本都是麻將房,可能會有點聲音,最好彆開窗,外麵蚊子多。”常磊交代著注意事項。
“謝謝。”許逸不知道還能說啥,然後就去等電梯了。
常歡看著許逸進電梯後,“這人你真的認識?”
“一晚碰上他三次了,也算認識了吧。”常磊坐在折疊床上。
“我說呢,這種乖學生怎麼會認識你這種閒散人士。”常歡在吐槽親弟上麵絲毫不留情。
常磊甩手抽在常歡小腿上,“放尊重點啊,我這叫自由職業者,睡你覺去吧,我來守。”常磊沒等常歡回應,直接躺下蓋上被子。
“行~那就勞煩自由職業者看門了,我這個年輕女老板就去睡了。”常歡踹了常磊一腳。
“滾。”常磊豎中指回應。
許逸在進入房間前就不斷告訴自己要降低預期,但進去後發現房間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得多,和酒店外觀對比起來,簡直就是上世紀建築和現代小套間的對比了。
沒有異味,沒有顯眼的汙漬,床單也純白不泛黃,好評!
許逸躺在床上,想到自己一整天的經曆。
古有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今有我許逸三遇陌生人入他家,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這是住酒店,哪是進他家,果然越晚腦子越不清醒了。
說不定,這是什麼陰謀論呢。許逸內心小劇場開演了。
這個男人叫許逸,他以為三次遇到那個男人是意外,結果,一切竟是設計好的圈套,一步步引誘來到酒店,結果當許逸熟睡時,就會出現一群人來噶走他的腰子!然後被拉去緬甸!
神經病啊,許逸不禁罵了自己,再不睡腦子是真的要炸了。
他本以為自己肯定會認床,今晚怕是要翻來翻去再次失眠了,但一整天的疲憊在躺下的瞬間就上來了,這床還挺舒服嘛……
月光下,蔚藍的海呈現的是不見底的黑暗,冰冷鹹濕的海風掠過,無力的身軀不斷下沉,視線漸漸模糊,動不了,好蒼白,好想死……
當許逸醒來時,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他並不是自然醒,而是在隔壁公園的大爺大媽們美妙的歌聲中醒來的。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許逸還不算清醒的腦袋自然的接起後麵的詞。
他感覺自己睡得很沉,就是一種,被柔軟的巨大棉花包裹住的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具體夢到啥又不記得了,隻記得自己的身軀慢慢下沉,從海底望著太陽,又難受又舒服的,好矛盾啊。
他邊刷牙邊打開手機,希望老媽已經鎮定下來了。
竟然隻有一條消息?老媽這是性格大變了?
—外婆中午要來吃飯,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得如實和外婆說你離家出走了
艸,來這招?這麼陰險!
外婆彭慧一直是許逸的軟肋,沒辦法,他小時候是和外婆一起生活的,當時爸媽忙著工作沒空管他,生活中的日常都是由外婆打理的,他還記得外婆為了能接送他上下學,不得不學著開摩托車,外婆對開車一直是很恐懼的,學習中也摔了好幾次,但外婆總是準時地出現在學校門口等著許逸,還會準備很多小零食。
雖然當時許逸還小,但外婆的愛他記得清清楚楚,他小學三年級前一直是和外婆生活在一起的,到了三年級就轉學到現在的縣城和爸媽一塊了,這麼說起來,自己也就是和爸媽住一塊後才漸漸變得安靜、不願說話了吧。
他一想到外婆知道自己大半夜和爸媽吵架離家出走,得多擔心,並且一定會勸他回去,那自己肯定拒絕不了了。
高,這招真高!不愧是把我拿捏了十幾年的老媽羅敏女士。
許逸走到前台,看到常磊一副一夜未睡要死要活的樣子。
“你好,退房。”許逸把房卡放在前台桌上。
“OK,你……”常磊話還沒說完,打了個大哈欠,“你放那就行。”
“昨晚謝謝。”許逸說。
“沒事,吃早餐了嗎?這裡有麵包,免費的。”常磊指著不遠處待客區的茶幾上,那放著一大筐麵包。
“我自己做的,要吃隨便拿。”常磊說。
許逸本來下意識要說不用了,這已經是他的習慣了,每次彆人一問你要不要什麼,他想都不想就是不要,都成應激反應了。
但是看到那色澤醇厚的牛角包,空氣中都散發著香氣,竟然是牛角包!麵包腦袋怎麼能拒絕剛出爐的牛角包!
“謝謝。”許逸說,但他不知道該怎麼下手,直接空手拿嗎?
常磊從身後拿了個塑料袋給他。
“謝謝。”短短幾秒說了幾個謝謝了。
“吃一口,給個評價唄。”常磊打趣地說。
許逸隨便挑了個,咬了一口,表皮很酥,但又不會硬,中間還挺軟的,但又不粘牙,並且還很香,在自己吃過的麵包裡能排上名了。
許逸伸出大拇指,口中還在咀嚼。
“真挺好吃的。”
“沒有其他評價誒,好敷衍。”常磊笑著說。
許逸尷尬了,不是,要咋說,就是很好吃呀,要跟他具體形容嘛,啊,吃了彆人東西不多說點確實不禮貌吧,但要怎麼說啊!說太少他可能覺得我在敷衍,但說多的話會不會很裝啊!
常磊看著許逸的表情,很想笑,這就是e人逗i人的快樂嘛。
“啊,就是,挺酥的,然後很香。”許逸還真沒想過要怎麼細致描述一個麵包。
“嗯,好吃就行。”常磊說。
氣氛又安靜了下來,不是,現在呢,我該走了吧,那我該說再見嗎?我們就說過幾句話不算熟吧,但我也不能直接轉頭就走吧,他不也說我們算認識的嘛。許逸又陷入糾結當中,在教養和尷尬之間徘徊。
“你嘴角臟了。”常磊指著許逸右邊嘴角。
靠!
許逸用手背擦了擦,“謝謝。”
短短幾分鐘,說了四次謝謝,許逸啊你在乾嘛,就沒點其他話了吧。
“你這麵包,是做來賣的嗎?”很好,找到其他話說了!
“嗯,後天就開張,你要喜歡多拿幾個,你是W中的學生吧。”常磊問。
“是,你咋知道?”許逸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多拿幾個麵包,但才剛認識,衝著人家免費就多拿不好吧,人家說不定就是隨口說說的,自己臉皮不能這麼厚吧。i人又開始糾結了。
“我猜的,我店就開在你們學校高二教學樓下,開學那天開張,到時候歡迎捧場哈。”常磊說。
啥?這麼巧的嘛,“那就是後天開張咯?我開學就正好高二了。”
一定是特彆的緣分……許逸!閉嘴!
“我們挺有緣的嘛,到時候帶上你同學來,我免費送你點麵包。”常磊點上一支煙。
“好的,一定,那,後天見。”確實好神奇,本來以為是個徹底的陌生人,突然就扯上聯係了,世界就是這麼奇妙。
許逸看常磊的長相和氣質,很成熟,但想到昨晚網吧他也逃跑防檢查,那說明他也還是未成年啊,嘖嘖嘖,還未成年呢就開店當老板了,果然讀書不是唯一出路啊。
“誒,多拿幾個走吧。”常磊直接拿著塑料袋包裝了幾個麵包就遞給許逸,沒給許逸拒絕的餘地。
“那我就不客氣了,到時候一定捧場。”許逸接了過來。
“嗯,有啥改進意見隨便提,對了,我叫常磊。”常磊伸出手。
“我叫許逸。”許逸和常磊握了握手,他其實並不習慣,自己還真的沒和彆人用握手這個方式打招呼,感覺好正式啊。
“那,我走了。”許逸感覺再不走估計又得說上幾個來回了。
“嗯,慢走。”常磊回應。
走在街上,許逸才想起自己那輛快散架的自行車,祈禱它還在網吧門口了,偷走倒不至於,就怕彆人當垃圾清走了。
許逸給老媽發微信。
—我等下就回去
老媽沒有回消息,他知道老媽肯定看了,習慣性的已讀不回罷了。
事實證明,不管怎樣老媽永遠是獲勝的那個,自己一點反抗的可能性都沒有。
白天的小縣城還是很熱鬨的,尤其是快開學了,大家都拚了命地跑出來玩,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學,就是他們的眼神都有點怪怪的,對了,家長群的事……看來真的整個學校都傳遍了,許逸瞬間就很不好意思,感覺走在街上有種被審視的感覺,好像周圍的人都在低聲議論自己一樣。
又是胸口阻塞的窒息感,許逸不禁加快腳步,他很害怕他人的視線,尤其是眾人一致的視線,自己成了他們矚目的對象,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儘在他人掌握之中。
“小友,我看你命數不對啊。”一個怪老頭突然攔住許逸。
這人留著個花白大胡子,看上去七十多了,但頭發還那麼茂密,妥妥一幅世外高人的樣子。
這年頭算命騙子都這麼打扮是吧,許逸內心吐槽。
“我不算命,謝謝。”許逸從老頭身旁閃過去。
“你叫許逸,對吧?”老頭笑著說。
“你……”許逸回頭,那老頭笑的有點瘮人了。
不是,怎麼突然玄幻起來了,許逸有種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的錯覺,有那麼一瞬間,他在老頭的眼睛裡看到那半夜黑貓的瞳孔,閃著看透一切的光。
這世上真的有得道高人?不可能,他肯定用了啥科學方法。
“我看你很迷茫呀小友,世間這麼苦,唯有早日看清真相呢”老頭伸出一張名片。
聽這老頭講的沒頭沒尾的,許逸的本能告訴自己不要接,但好奇心還是太強了,這老頭在遊戲裡就是妥妥的謎語人啊。
“興榮教”
我靠,不會是什麼□□吧!
許逸粗略地看了看,在介紹那欄裡,寫了很多什麼追求幸福啦,重視感受啦,吧啦吧啦一堆有的沒的。
“想了解一下嗎?說不定能幫到你呢。”老頭一直掛著笑容,要不是這亂七八糟的名片,許逸可能還真信了這老頭。
“不了。”許逸轉頭就走,身為新時代馬克思主義接班人,信不了一點。
但他到底怎麼知道我名字的啊!許逸越想越害怕,不會自己什麼時候泄露個人信息了吧,這老頭背後不會是啥詐騙團隊吧。
他不禁加快步伐,生怕那個老頭跟上來。
或許就不該出門,算了,開學前好好待在家裡吧。
老頭看著許逸離開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人已入局,逃到哪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