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要請遲霽吃飯，那必定不能馬虎，可他手裡隻有500，彆說吃大餐了，就連下普通館子都夠嗆。
既要保證菜品質量，又要經濟實惠，那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裴時序對自己的廚藝一直很有信心。
青年一身黑，敞著大衣，身量修長。
他推著購物車走走停停，買生鮮蔬果時挑挑揀揀，醜的不行，小的不行，一定要又大又好看的；他轉悠到調料區，每拿一件都會下意識看眼保質期，確保保質期足夠長才肯放到購物車內。
上次考古遲霽，見他在綜藝上挺能吃辣的，購物車內又多了幾種辣椒。
“番茄牛腩，涼拌雞胸，水煮肉片，糖醋裡脊，虎皮青椒……”裴時序點著車內的食材，一個人嘀嘀咕咕，“夠嗎？來個湯吧。蝦仁白菜湯。”
搜羅好後，裴時序推著車來到自助收銀台，把菜品一個個往上堆，掃貨台快擠不下了，醬油站在台子邊上晃晃悠悠，裴時序一肘子把它送到臨界線。
千鈞一發之際，遲霽眼疾手快，在慘案發生前來到台子邊上，保住了醬油。
他臉上有些印痕，翹起的頭發被他用水按住，眼神還不是很清明，動作卻十分利落。
“你醒啦！”裴時序接過醬油，“還好有你在。”
先前他就給遲霽留言，自己去超市買食材，他醒了就在車上玩會兒。
“你要做飯嗎？”遲霽不敢置信，這位小少爺竟打算親自下廚。
“對啊，不是說了請你吃飯嗎？”
這待遇對遲霽來說屬實有些大，花花綠綠的食材印入眼簾，他道：“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你為什麼總在和我說麻煩？我們不是朋友嗎？”
他隻是不習慣欠彆人人情。
可裴時序食材都買好了，現在拂了他一腔好意也說不過去，隻好上前搭把手，又在心底默默記下一筆債。
“你喜歡吃辣？”遲霽見他買了很多辣椒。
“我看你喜歡就多買了點。”
遲霽的手頓了頓，把辣椒從購物袋裡拿出來，溫聲道：“我不能吃辣。”
裴時序停下掃碼的手，有些許疑惑：“那你之前綜藝還吃那麼多？”
“綜藝效果。”他並不想透露太多，聳聳肩打算繞開這個話題。
可裴時序不許，他敏銳地察覺到表象之下的實情，雖是問句，但語氣篤定：“你辣椒素過敏嗎？”
上次殺青宴一桌的辣菜，遲霽沒怎麼動筷。
遲霽心中劃過一絲白光，先是驚訝而後是歎服，這都能猜到，他點了點頭，半開玩笑道：“為了搶鏡頭嘛，上次吃完躺了半個月，再也不敢搶鏡頭了。”
他語調仍舊輕快，可話落到另一人耳朵裡卻是那麼沉重，裴時序眼底的心疼沒人看見。
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小裴總改變不了過去，憤憤道：“以後再也不吃辣椒了！”
話音剛落，袋子裡的辣椒就全被剔除了。
遲霽被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逗笑了。明明是我辣椒素過敏，他怎麼說得像是自己跟辣椒不共戴天。
裴時序結完賬，把辣椒放回原位，拎著大包小包跟遲霽回家了。
路上，裴時序旁敲側擊地問：“你之前跟誰錄的綜藝啊？”
“同公司前輩。”
“誰嘛，哪個節目組嘛？”裴時序心思都寫在臉上。
遲霽側過身，粲然一笑：“小裴總該不會想替我出口氣吧？”
“很，很明顯嗎？”
副駕上的人不覺莞爾，手指撥弄著褲子上的流蘇，眼底情緒複雜，釋然和自傲交織。
他輕飄飄一句，“都過去了”揭過一切。
是啊，都過去了。
他既已挺過最難熬的凜冬，又何苦對凜冬裡的遭遇耿耿於懷。
遲霽從來不是一個會被過去困住的人。
內核強大的人永遠不會等待被救贖。
車廂內沉靜了幾秒，遲霽移開話題：“對了，你怎麼會在機場附近？平時不是連門都懶得出嗎？”
裴時序很自然地接過話茬：“彆提了，我那幾個發小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錯了，來我家開party，吵得要死。”
雖是吐槽，但聽不出一絲斥責。
兩人一茬接一茬，從圈內八卦聊到詩詞歌賦再到人生哲學。
同頻共振的次數多了，望向彼此的眼神就多了些許渴望，渴望對方的理解和回應。
來到遲霽家的小區，小區環境很好，沒有吵嚷，沒有紛擾，花壇上還躺著幾隻橘貓，圓圓滾滾的，也不怕生。
裴時序立即愛上這裡，走了一路，誇了一路。
“你住的地方不是更清靜嗎？”遲霽輸入密碼推開門。
“可是沒有流浪貓啊。”裴時序之前還想撿幾隻回來供著，可他轉遍小區都沒看見一撮貓毛。
他住的小區一般不允許流浪貓出現，擔心貓藏到業主車底下，嚇到業主。
“怎麼不去寵物店抱隻回來？”
“我也想啊。”裴時序換好鞋，跟著遲霽進家門，“但我姐不讓養。”
“流浪貓就能養嗎？”
“嗯，讓我姐看見慘兮兮的流浪貓她就會心軟。”裴時序補充道，“我總不能，把寵物店漂漂亮亮的小貓，弄得臟兮兮的吧。”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很自然地撩起袖子，露出肌肉線條淩厲的小臂，拿起圍裙，輕車熟路地係緊，拉開冰箱門，將水果甜點放進去，順便清理了腐爛的菜葉。
“下次拍戲前可以把冰箱清空，或者你告訴我，我來幫你換。”
裴時序絮絮叨叨地說著，遲霽竟一點都不覺得煩，反而有一絲享受，他看得入迷，久違的煙火氣讓他有些貪戀。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遲霽本想搭把手，卻被裴時序推了出來，叫他先去洗澡，等著吃飯就行。
廚房老手動作麻利，手起刀落，絲毫不拖泥帶水，一個半小時後，幾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紛紛上桌。
“吃飯了！”
“來了。”遲霽放下吹風機，半濕的頭發垂在額前，少了幾分矜貴，多了幾分慵懶，“好香啊。”
碗筷擺好，白米飯鼓成小山包，最後一道番茄牛腩端上桌，軟爛的牛肉和煮沙了的番茄裹在一起，剛入口，汁水就敲打著味蕾，溫熱的湯水滑過喉嚨，驅散了寒意和疲憊。
“大廚！”遲霽來不及多誇，一口接一口，吃了幾個月的盒飯，胃都受委屈了。
大廚也餓了一天，兩人無言，把桌上的飯菜吃完大半才肯停手。這頓大餐比外麵的任何一家都好吃，遲霽還想再來一碗，但理智把他控住了。
他是藝人，必須做好身材管理，想到這他隻能望梅止渴。
裴時序一早料到遲霽會有這麼一出，往他麵前推了兩道菜：“吃這個不會胖，涼拌雞胸和水煮蝦。”
“謝謝。”遲霽臉上閃過一抹狡黠，不過很快就被他藏好。
對麵的人一直注視著他，捕獲到了一絲跳出沉穩的情緒。
收拾碗筷時，遲霽非要加入，裴時序拗不過，兩人邊聊邊洗碗。後者故意磨磨蹭蹭，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他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打擾到遲霽。
直到最後一個碗被遲霽搶走，他才支支吾吾開口：“那個……我這今晚能不能住你這？”
“我回去肯定會被他們拖去參加亂七八糟的聚會！”裴時序不怕委屈自己，“我睡沙發也行。”
他這體格窩在沙發上多少有些局促，遲霽剛想答應，兀然想到：“不太行，我還有個妹妹。明天周末，她要回來。”
裴時序的圖層“咻”一下暗了下去。
“睡沙發不太行，你隻能跟我一間，介意嗎？”
裴時序的圖層“蹭”一下亮了起來：“不介意不介意。”
他真是什麼都寫在麵兒上，開心和不開心一眼就能看出來。遲霽又想起了之前那隻薩摩耶，這次他克製住了拍小裴腦袋的衝動。
“我給你找件衣服，先去洗澡吧。”遲霽常年在外拍戲，會備不少一次性用品，他想了想，還是給裴時序拿了大一號的。
浴室內淅淅瀝瀝的水聲傳出，浴室外的人盯著一頁劇本看了半個小時。
推開門，霧氣四散而出，裴時序裹著浴巾走出來，遲霽眼睛瞬間不知道該往哪放，他摸摸頭又翻翻書，假裝自己很忙。
“還合身嗎？”
“有點緊，沒事兒。”裴時序快速套上衣服，也有點小，寬鬆被他穿成貼身。
前段時間苦練的肌肉在此刻散發出魅力。遲霽不明白自己沒來由的無措，隻當是自己不習慣和彆人共處一室。
無措的不止他一人，裴時序這身衣服明明包得嚴絲合縫，他為什麼會感到羞恥呢？
兩人坐在床的對角，遲霽的劇本還沒翻頁，裴時序胡亂點著手機屏幕。
一分鐘，兩分鐘……沉默持續到五分鐘，遲霽開口：“要不要我再去找一件其他的衣服？”
“好！”回答很乾脆。
裴時序這次學乖了，去浴室換了衣服。換下緊身的衣物，兩人的氛圍也緩和了不少。
遲霽第一次主動放下劇本，轉移注意力。他打開投影儀，準備放個紀錄片催眠，他問裴時序有沒有想看的。
“看電影吧，看過《遇見你之前》嗎？”
“聽說過。”
“我也是。”裴時序兩步跨上床，貼著他躺下，“看這個吧。”
遲霽打開幾年不用一次的視頻播放器，正想充個會員，被裴時序攔下了。
“誒誒，彆浪費錢，用我的。”裴時序登錄自己的年費會員，絲毫不在意自家旗下平台損失一位大客戶。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播放記錄也同步到了這台設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