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內，橘黃色的燈光因為電流不穩，微微閃爍。

童安蓉站在臥室門前，語氣強硬：“既然你沒什麼正經事做，那我跟小李說一聲，你下周一去他們律所報道。”

童疏疏正脫下外套的手停下，她抬眼看向門口滿頭白發的老太太：“童安蓉，你好像忘了，我們隻是暫時住在一起，我不是你親孫女，你也沒資格管我。”

“什麼？”童安蓉表情錯愕。

“我不明白，我工不工作重要嗎？這些並不影響我們的生活。”

“好好好，我沒資格管你，你跟我不是親的，我們也沒血緣關係，那你現在就滾，滾出去住！”童安蓉氣得滿臉通紅，上前拽住童疏疏就往外麵拖，“明天你就把你的名字給我改了，不準姓童，也不準叫疏疏，這還是我取的名字。”

“奶奶……”童疏疏瞬間後悔。

“彆喊我奶奶，我不是你奶奶……”童安蓉說著，忽然蹲下身子，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顫抖。

“奶奶，對不起……”童疏疏彎下腰，從後麵摟住童安榮的肩膀，“我不是那個意思。”

童安榮抬手將臉上的淚抹乾，抽噎道：“那你下周一就去律所報道。”

“……”

童疏疏鬆開手，表情有些無奈：“究竟為什麼非得去工作？我們不是過得挺好的嗎？而且我現在也有錢。”

童安蓉沉沉地歎出一口氣，扭過頭：“那行……你要是實在不想工作，那就結婚，我找人幫你安排相親，見麵的時候，你記得說你自己是孤兒，彆說自己還有個六十多歲，瞎了眼睛的奶奶，不然人家要嫌棄你帶了個拖油瓶。”

童疏疏被氣笑了，索性順著童安蓉的話問道：“那這不是騙婚嗎？結婚後再告訴對方我有你這麼個‘拖油瓶’？”

“你不用跟人家說，你就當沒認識過我，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童安蓉說著說著，站起身，指著童疏疏氣憤道，“況且住一起這麼久了，你照顧過我嗎？不都是我在照顧你，天天都隻知道氣我，我真是撿了個祖宗供在家裡！”

“說來說去，你是想趕我走？”

童安蓉道：“是啊，你趕緊滾！哪家姑娘二十八了，不結婚，不工作，天天賴在奶奶家。”

“二十八！”

“二十八？”

童疏疏與薑沉同時重複。

“乾什麼這麼驚訝，當初把你戶口遷過來的時候，你就十八，現在都十年了，你不就二十八歲了。”童安蓉抬手敲了敲童疏疏的腦袋瓜，“天天渾渾噩噩的，把腦子給丟了吧，連自己多少歲都不記得。”

“……哦，這樣。”童疏疏愣愣地點了點頭，隨後將童安蓉扶回她自己的房間，“今天太晚了，這事以後再說，你早點休息。”

童安蓉不滿：“你又在敷衍我！”

童疏疏回到自己的臥室，朝童安蓉笑了笑，說了聲“晚安”，便抬手關上房門。

“童疏疏！”童安蓉語調拔高。

童疏疏捂住耳朵不理。

薑沉在同疏疏腦子裡急切地問：“你真的二十八？”

童疏疏好想把他也關到門外。

“竟然比我大這麼多……”薑沉喃喃道。

童疏疏問：“你不也是二十八，什麼叫‘竟然後比你大那麼多’？”

“我是說……你比我想象中的年齡稍微大了那麼一點點……”

“不過，我應該不是二十八。”

“啊？”

“我一出現這個世界上，就長現在這個樣子，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少歲。”

薑沉低聲道：“這樣……那不是挺好的嗎？”

童疏疏疑惑地皺了皺眉。

薑沉解釋：“人一出生，生命就進入了倒計時，有限的時間裡總有無儘的遺憾和未了的心願。”

“你就不一樣了，時間在你身上停止了，你有好多好多時間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見想見的人。”

童疏疏：“可我沒有想做的事，也沒有想見的人。”

薑沉：“那你就選一天當作你的生日吧，生日這一天，所有重要的人都聚在一起，給你唱生日歌，催促你許願吹蠟燭，那一刻你就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了。”

“這一定是一年裡最幸福的一天，歌聲和歡笑可以掩蓋生命倒數帶來的恐懼，將它化作美好的回憶。”

“生日，對哦！”童疏疏沒把薑沉的話裝進腦子，反而激動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翻出手機保存的薑木郴的個人信息，“再過兩天就是薑木郴的生日，我要給他準備一個大大的驚喜，到時候他一定會心動！”

“……算了。”薑沉欲言又止，“不過你到底怎麼打算的啊？”

童疏疏一邊在手機上搜索高中男生最喜歡的十大禮物，一遍漫不經心地問：“什麼啊？”

“你打算怎麼跟你奶奶交代，她看起來不像那麼容易放棄的人！”薑沉斟酌道，“我還是建議你啊，要不就參加那個選秀節目吧。”

“你不是缺錢嗎，聽說他們那行，隻要能紅，就能掙很多的，而且還能過了你奶奶這關，這不是皆大歡喜。”

“可如果去了，我就沒有時間去完成任務了。”

薑沉的語氣迫切：“那個任務就非得完成？！”

“其實不完成也不會怎樣……”童疏疏想了想，繼續道，“就是會做噩夢。”

薑沉猛然想起那天通過鏡子跟童疏疏對視看到的畫麵，呼吸一窒：“沒有其他辦法嗎？”

“隻要係統檢測出我沒有成功完成任務，或者沒有完成任務的意願，都會受到夢魘懲罰，還有就是任務失敗的話，我沒有獎金拿。”

“雖然很不想承認，明明類似的噩夢都做過無數次了，但我每次還是會怕。”

童疏疏放在手機，仰頭看向無儘的虛空。

“可能是因為……太真實了？”

薑沉不再說話。

第二天一早，童疏疏始終沒有想到該給薑木郴什麼樣的生日驚喜，猜測還是因為自己對薑木郴的了解太少了。

下課鈴聲想起，童疏疏趴在桌上歎了口氣。

坐在前排的寧欣悅穿過人群，跑到童疏疏所在的座位：“疏疏！我們一起去吃午餐吧！”

“不去。”童疏疏煩躁偏過頭，避開寧欣悅的視線。

都快過了一周的時間了，寧欣悅竟然還沒有放棄跟自己對視的想法，並且她還因為到底該不該幫助自己這件事情，跟常彥產生嚴重分歧，兩人分道揚鑣，已經好久沒有說過話了。

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完蛋了。

“真的嗎？”寧欣悅彎腰挽住童疏疏的胳膊，“可是薑木郴同學要跟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你不來真的太可惜了。”

“什麼？！”童疏疏唰地坐了起來，一轉頭就見薑木郴收拾好東西站了起來，少年麵容青澀乾淨，一跟自己對上視線，就手足無措地扯扯衣袖，捋捋衣角。

寧欣悅悻悻道：“薑同學，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或者有什麼忌口嗎？”

薑木郴看了一看童疏疏，又迅速收回視線：“我都行。”

前往食堂的路上，童疏疏拽住寧欣悅：“你跟他很熟？”

她前幾天天天纏著薑木郴去食堂吃飯，他都沒有答應。

“沒有啊，我就是隨便……問了一下，沒想到他就答應了。”寧欣悅湊到童疏疏耳邊小聲道，“疏疏，你是不是喜歡他呀？要不要我幫你？”

童疏疏否認：“我沒有。”

寧欣悅嘟囔：“那我一說他要跟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你就答應一起來了。”

“我……就是剛好有點餓。”

“好吧……”寧欣悅明顯不信，卻也沒多說什麼，看了看跟在後麵的薑木郴，又轉頭對童疏疏道，“我們去一食堂吧。”

“好。”薑木郴點點，態度異常溫和。

搞什麼？

童疏疏回頭看向落在後麵的男生。

微風吹過，男生側過頭，看著一抹探進走廊的綠意，銀杏枝葉隨風搖曳，薑木郴發絲輕顫，舒適地半闔著眼，嘴角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白色的衣角蕩了蕩。

讓童疏疏的心也跟著晃了晃。

他心情很好？為什麼？

他該不會喜歡寧欣悅吧……

那真的是徹底完蛋了。

童疏疏痛苦地捂住臉。

萬盛中學一共了三個食堂，每個食堂五層樓，可還是未能輕鬆容納下所有學生。

童疏疏剛進食堂大門，看到每個窗口前排的百米長龍，就想跑，但一想到薑木郴，隻能咬牙留下。

“要不，我們去樓上看看？”童疏疏朝寧欣悅。

“樓上人更多，而且還比這兒貴。”寧欣悅小聲道，“這兒葷菜五元一道，樓上十元。”

“翻一番啊，這麼黑！”童疏疏驚訝，“兩葷一素都得幾十塊了。”

“所以啊……還是自己帶飯劃算。”說著寧欣悅哀怨地看了一眼童疏疏，“不過你不是很有錢嗎，也這麼……節約啊？”

“你懂什麼，我這叫了解市場行情！”童疏疏義正言辭道，“而且有錢就可以隨便揮霍嗎，即使再有錢，這錢也應該花得有意義。”

“哦哦。”寧欣悅愣愣地點點頭。

後麵一直沒說過話的薑木郴突然張口道：“到我們了。”

萬盛中學的食堂確實不錯，炒菜、涼菜、燉菜應有儘有，不遠處還有各種水果甜品，色香味俱全，看得童疏疏直流口水。

這下，她是真覺得餓了。

“這有什麼，二食堂還有海鮮、日料。”寧欣悅得瑟道。

“你吃過？”童疏疏問。

“沒有，太貴了。”寧欣悅縮回腦袋。

童疏疏好不容易放縱一回，選了一大盤吃的，到了付錢的窗口，卻突然發現這裡付錢竟然要用校園卡。

可她哪裡有什麼校園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