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十二月,天氣已然冷了下來。
天邊的黃昏染透了雲邊,太陽落在西邊紅的似血。空中的雪花落了下來,撒在這片大地上。
在這片幽靜的樹林裡,有著一座很小很小的房子,這小房子裡住著一家人。
這一家人很古怪,丈夫整天都在屋子裡,隻有早晨和晚上會出來。妻子每天做完飯就會出去,直到晚上才會回來。
要說這一家人最正常的就是這獨生女兒了,生的冰雪可愛,性格嬌憨,平時隻會羞怯怯的拉住母親的手和牽住父親的衣袖。
“次娘。”智小鏡麵色疲憊,可精神卻很足,她手上提著剛為女兒買好的糕點,遠遠的就喊著。
含真聽到智小鏡的聲音,從緊閉的門縫中探出來一個腦袋,確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阿娘後,便歡快的跑了起來,大聲道:“阿娘,我來幫你拿。”
“聲音小些,切勿打擾了你阿爹練功。”智小鏡將糕點遞給含真,輕輕撫摸著含真的腦袋,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一個笑容。
她自從在元限那裡得知一心愛慕的諸葛正我殺了她的父親智高後便如遭雷擊,在此前諸葛正我又尋花問柳故意冷落,令她心痛。元限的到來讓智小鏡在一怒之下選擇和元限成親,又與他生了個女兒。
當年的事是她邁不過去的坎,也是心中的結,恨意驅使著她,提供著她活下去的勇氣,就指望著他有朝一日能殺了諸葛正我。
因為這些期盼,智小鏡將父親的寶物“傷心小箭”也給了元限,更甚至到處尋找秘籍給予輔助,希望“傷心小箭”練成。
可終歸智小鏡不愛元限,對諸葛正我又愛又恨的心早就被聰明的元限看了出來,二人之間過得並不快樂。但因為她生下了元次娘,二人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不少。
在幾日前,智小鏡得到了《山字經》的下落,它在三鞭道人那裡。
而作為丈夫,那個疼愛深情對她的那個丈夫,竟然要用她的身體做交換。
智小鏡答應了。她已無法回頭。
智小鏡後悔嗎?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元限即將練成傷心小箭,他馬上就可以殺了諸葛正我報仇了!
含真塞了一嘴的桂花糕,她把剩下的塞進懷裡,手上拿了一塊舉到智小鏡嘴邊,嘴中含糊不清的說:“阿娘你笑起來真好看,這桂花糕也好吃,你嘗嘗呀!”
智小鏡很美,多年前在諸葛正我英雄救美後,她對著溪水梳洗。那個時候她十六歲,翦水雙瞳,凝雪香腮,紅顏如花。
而如今她和當初沒有兩樣,更是因為年齡褪去了青澀,多出的是成□□人的嫵媚之態。
可因生活簡樸,她平時隻把這些好東西給女兒吃,年少聰慧的含真便每次都各種勸著讓她多吃些。
“哎,阿娘吃。”智小鏡拿著糕點,正準備往口中送去時一道冷冽的風疾趨而過,她嘗到的不是心愛的女兒親手給她的桂花糕的甜味,而是有一種鹹鹹的液體自臉頰流下。
智小鏡發覺元限從房間裡出來,還不等她開口說話,元限便舉起了“傷心小箭”。
她的心碎了,這些年的折磨也隨之飄散。
心性大變的元限在練成“傷心小箭”後第一個殺的就是自己深愛的妻子。
他英俊的臉上此刻不是往日的深情溫柔,隻有冰冷和癲狂。
元限舉起“傷心小箭”時早已瘋魔,這個時候他隻想的起殺了智小鏡,他的“傷心小箭”就會練成。
諸葛小花,諸葛小花,諸葛小花。
元限對諸葛正我的殺意早就忍無可忍,他將自己一生不幸歸咎於他。
天賦不如他,名聲不如他,武功不如他。
就連好不容易愛上的女人也愛上的是諸葛小花,而不是他元限!好不容易心上人嫁給自己,結果婚後想的還是諸葛小花,就連他們有了孩子,她心中還是諸葛小花。
日積夜累的痛,終究因為這一次,突破了出來。
元限選擇殺死深愛的妻子,來練成“傷心小箭”。
當“傷心小箭”穿透智小鏡的身體時,元限心中是止不住的痛苦與絕望,他傷透了心!他的妻子死了!
智小鏡感受著自己生命的流逝,她渾渾噩噩的想,或者早該如此,在多年前自己就該一了百了。
隻是可惜了她的女兒。
次娘,阿娘的次娘。
阿娘的女兒。
智小鏡漂亮的眼睛死死盯著元限,嘴唇顫抖,拚勁最後一絲力氣道:“快!拿著阿娘的乾坤豔紅袋和雪泥刀拿走!快走!”
元限已經瘋了,不能讓次娘死了!絕對不能!
元限可以殺了早就心存死誌、瘋魔不堪的她,可他不能殺了才十歲的次娘!
含真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她嘴巴張開,淚水止不住的從眼眶打轉然後滑落,她呼吸急促,思緒混亂。
怎麼可能,阿爹殺了阿娘。
“阿娘你沒事吧,我帶你去看郎中,你不會有事的。”含真緊緊抱住倒地不起的智小鏡,慌亂道。
智小鏡心中湧出絕望,次娘還這麼小,她該怎麼辦。
“聽阿娘的,把乾坤豔紅袋和雪泥刀拿走。”智小鏡控製住顫抖的手,將懷中的令牌塞給含真,她聲音漸漸弱了下來,“這是的阿翁留給我的,你缺錢可以去錢莊取。”
含真將令牌死死握住,又將智小鏡腰間的袋子和刀拿著,智小鏡又看了看錢袋,含真便又將錢袋拿走。
“跑,次娘,快走。”
這是智小鏡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含真在這輩子最後聽見母親說話。
含真根據平時去鎮子上的記憶,拚命地向那裡跑著。她現在不知怎麼了,頭仿佛要炸開一般。她手上的雪泥刀嗡嗡作響。
也是是因為逃命,平時二刻的路程,含真一刻就到了。
聽到集市上吆喝聲、說話聲,含真的頭更痛了,她慌亂的走到平時元限智小鏡存養馬匹的馬莊。
“是次娘啊,是你阿爹讓你來取馬的嗎?”莊子上的養馬人老張蹲下身子,語氣熟稔道。
平日來元限和智小鏡都極為寵愛這個女兒,經常帶來馬莊玩,含真又乖巧懂事,故而養馬人老張很喜歡這個小姑娘。
含真胡亂的點點頭,腦中的刺痛讓她無法分神聽清對方再說什麼。
她現在隻有一個目的,趕緊逃,不然會被阿爹殺掉。
老張見含真點頭,便牽來了馬,交給含真時還不忘提醒一句:“注意安全次娘,慢點騎。”
含真根據以往的經驗翻身上馬,勒緊韁繩,往馬屁股抽了一鞭子,便往蜀地方向而去。
不知為何,她下意識選擇了去蜀地,隻要一想到蜀地便不由自主覺得心安,仿佛那裡就是自己的歸宿一般。
馬很快便穿過了集市,踏過了這片小山村。在顛簸之下她的頭愈發疼痛,無數莫名其妙的記憶紛紛湧現上來。
她想起來了,自己那個什麼狗屁係統的事。
“宿主你終於記起來了!”係統明顯帶著歡快的聲音讓含真打了個激靈。
含真咬了咬牙,質問起來:“這次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失憶,我阿娘怎麼會死?”
對於穿越世界就是為了改變自家爹娘死亡的含真來說,她在失憶這段時間好不容易感受到了家的溫暖,父親溫文敦厚,母親慈愛溫柔。
雖然她能看出來這夫妻兩有點問題,但好歹為了自己也相處的不錯,沒有什麼大矛盾。可為什麼事發突然,一向對母親細心溫和的父親居然殺了母親!
含真隻覺得如遭雷擊,這次穿越為什麼想起來一切就要麵對這種情況。
係統和含真是心連心的,它聽著含真的質問,感受著含真的憤恨,心虛開口:“因為此次係統更新所以才沒有及時恢複宿主你的記憶,這次宿主你是胎穿,按照原著來說你的父親元十三限就是殺了你的母親智小鏡的。”
含真怔了怔,淚花湧了上來又很快被風吹散。
係統小聲詢問:“宿主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
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是假的,這段親情看似幸福,卻是命中注定的悲劇。
這樣一來,不如不體會一番!
風在臉上胡亂的拍著,痛感湧上心頭,天上的雪花落在含真的衣服上又融進裡頭。衣服變得沉重,濕漉漉的,頭發也被風雪吹亂。
“告訴我,這是一個什麼狗屁世界。”含真罵道。
係統不敢說話,直接放了劇情給含真看。
這是一個,或者說是幾本書同時存在的世界。其中包括探案、朝堂、江湖爭鬥的存在。
時代背景的北宋宋徽宗趙佶掌權時期,馬上再過十幾年天下即將大亂,靖康之恥馬上就要到來。因趙佶重用蔡京、傅宗書及童貫等奸臣,導致民不聊生。以蔡京為首的幾位同黨對朝中敵對政黨諸葛正我輪番打壓,導致兩方水火不容。
這個諸葛正我就是含真父親元十三限的三師兄,也是母親智小鏡一直喜歡的心上人。
諸葛正我有四個弟子,分彆是:大徒弟盛崖餘,江湖人稱“無情”、二徒弟鐵遊夏,江湖人稱“鐵手”、三徒弟崔略商,江湖人稱“追命”,四徒弟冷淩棄,江湖人稱“冷血”。
這四位徒弟便是主角,因元十三限並未叛出“自在門”,所以這四位主角也是含真的師兄。
而元十三限在殺死妻子智小鏡後,他當獨狼一段時間後就投靠了蔡京,一心和諸葛正我作對。蔡京門客無數,元十三限和九幽神君二人算是他的大殺器。
哦,九幽神君的小徒弟泡泡,因為被自己這位無情師兄口中的暗器射中後喪失記憶,成了“無夢女”。當了自己父親的情人,自己父親對她這個年輕的情人還不錯,教了她不少武功。結果這位卻把秘籍給了神通侯方應看,方應看卻殺了她。
蔡京他與汴京城中的“六分半堂”總堂主雷損也有往來,兩人互幫互助謀害了不少忠誠良將、平民百姓。
六分半堂的死對頭是金風細雨樓,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是雷損女兒雷純的未婚夫,可兩大勢力近些年來已水火不容,這婚約也多半是是廢了。
其中蔡京底下的那些同黨門客作惡多端,作奸犯科殺人都是常事,普通百姓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含真臉色發青,冷笑一聲:“這是什麼豬狗不如的世道。”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如今這麼個世道怎麼活?江湖人隨意打殺,平民百姓更待如何?!
係統適時的發聲:“所以這個世界的支線任務是解救一些英雄好漢,主線任務是一統天下結束亂世。”
“宿主……”係統還想說些什麼,可含真卻直挺挺倒在了雪地裡,馬兒似是知道主人跌落,也並不跑遠,反而焦急的踢了踢雪地,站在那裡不動。
完了,宿主記憶融合出了問題,現在又冰天雪地的。
係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立刻化身為人。
含真此刻也不好受,淩冽的寒風直刺入她的骨髓,頭發上掛滿了冰霜,手也被凍的沒了直覺,腦袋疼的要裂開。
冷和痛,這是含真的感受。
她想,她是不是要死了,要去見阿娘了。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絕望充斥全身。
忽然,一具溫暖的身軀緊緊抱著她的身體,含真能感受到對方熾熱的胸膛,是被抱住了。
含真努力睜開眼睛試圖看清楚對方的樣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英氣十足的美人,她神色悲憫,卻依舊緊緊抱著自己。
是被救了嗎?
她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