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兩份合同 六歲到十六歲,十……(1 / 1)

六歲到十六歲,十年間阮瑾寧無數次希望阮瑾瑜、這個阮家真正的千金被找回來。

可當年的真心祈禱卻在她已經麻木、不再需要這份恩澤時實現了。

阮瑾寧掌心撫上胸口,可隔著一層衣服,她感受不到任何的跳動,又或許不止是跳動、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難以感知。

隻有兩道呼吸聲通過無實體的媒介相融。

……

坐在飛機窗邊向外去看雲層,隻覺得整個世界似乎都是白色的,根本沒有什麼天地之分。

不過天空原本也算她的家來著。

外套遮蓋下的胳膊發著癢,阮瑾寧從包裡又翻出瓶淡黃色藥劑喝下。癢意漸漸褪去,可皮膚處傳來的異樣還是提醒著她自己並非人類的事實。

在如今的世界,人與獸人並沒有任何的不同,大家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取長補短地做著自己擅長的工作。

但對於收養了阮瑾寧的阮家來說,她的獸人身份就礙眼極了。

可發現征兆之時文件手續已經辦理妥當,甚至對外已經說明家中孩子已經找回,此時再大張旗鼓地去各個收養設施尋找其它孩子就太過惹眼。

沒有人在乎阮瑾寧本人的意願,最後阮家以這淡黃色液體的抑製劑為條件“不得已”認下她,卻也從未將其視為真正的阮家人。

在下飛機前去了趟衛生間,袖子推起取下乳白色的羽毛收到外套口袋。阮家準備的抑製劑她一直服用,但效果卻似乎愈發微弱。

說不定這次回去就會被掃地出門呢、到時候也沒什麼擔心暴露的必要了。

阮瑾寧苦中作樂幻想著。

本以為自己在國內不會擁有什麼的知名度,結果不做掩飾走出機場沒多久就被人認了出來,周圍的人聽到呼聲也頻頻投來目光,有愛湊熱鬨的甚至也停下往這邊挪了幾步。

心中狂喊救命,手機聊天框裡最後的消息還是柏堯禮讓她找個地方等他來接,若不是因為這句話,阮瑾寧現在隻想拔腿就跑。

工作的時候可以下意識忽略的目光、在生活中卻像是將她炙烤在燒烤架上的火焰,而此刻她幾乎都能聞到自己身上刺拉拉似的熱油濺開的聲音。

麵前認出她的粉絲像個無畏的勇士,大概對她外界高傲寡言的評價有所了解,絲毫沒有被她的冷淡所影響。

但另一邊對阮瑾寧毫無了解的圍觀者則隱隱露出了譴責的目光,尤其是在她看手機確認柏堯禮有沒有發消息時,這種譴責達到了頂峰。

好在比起被熱情相對,這種懷疑譴責的態度反倒更讓阮瑾寧適應。

“這位小姐,感謝你對阮的支持。”熟悉的聲音從天而降,阮瑾寧心中落淚甚至想給柏堯禮投點香火錢。

抬頭卻看到一張不遜色於她某些異性同事的臉,你誰二字差點脫口而出。

棱角分明的輪廓,卻被天然上勾的嘴角抹消掉攻擊性;與名字相稱的溫和有禮的氣質,說出的話又莫名讓人信服。

向對方解釋自己的經紀人身份,趁其迷迷糊糊尚未反應過來之前、柏堯禮轉身接過阮瑾寧的行李箱,另一隻手伸到她麵前“走吧?”

體溫暖化冰冷僵硬的手、又順著神經脈絡傳遞到身體各處。

謝謝兩個字的讀音在心裡重複數遍,阮瑾寧深吸口氣、拉著柏堯禮的力道加重了些,在離開前向那個認出她的人道謝“斜、謝謝。”

開口便將音調讀錯,尷尬之下再脫口而出的話反倒更加流暢,繃著的表情雖然不變,但阮瑾寧卻覺得自己臉上有火在燒,手心處也沁出些汗意。

“走了。”柏堯禮憋笑把她從尷尬中救出,在粉絲二次死機恢複前帶人離開,直到上了車兩人獨處,他才含笑開口逗人“還是第一次見到在國外比國內說母語流利的人。”

阮瑾寧捂臉,沒有意識到他的調侃反而拉近了兩人多年不見的生疏感,易緊張的情緒無意識地放鬆下來“嗚、彆說了,剛剛那個人不是我。”

“哦?”他可以拖起長音“原來是這樣。”

阮家最開始把阮瑾寧送出國時對她持放養觀望態度,也壓根沒想到她能從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

等注意並準備坐享其成時卻發現柏堯禮已捷足先登,打著利賺不了便從名下手的想法,便不再管束她與柏堯禮的聯係。

被牢牢管控的、無一人可靠近的世界裡,僅有他拿到了張可自由來往的通行證件。

“再開慢點。”柏堯禮對司機說完後拉下隔板,將準備好的抱枕遞到阮瑾寧手上“睡會吧,到了我再叫你。”

兩人都清楚阮家的行事作風,他們不會在乎她是不是剛下飛機,更不會提供給她倒時差的休息時間。

阮瑾寧接過道了聲謝,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後排大部分的空間。

枕下的觸感不覺間發生變化,再睜開眼時入目的是白色襯衣上不規則形狀的圓形衣扣,哼哼唧唧轉著脖子變換角度又合眼眯了數秒,這才意識回籠想起睡前自己所處的環境。

“嘶。”阮瑾寧像個拽高的彈簧被猛地放力,刷地坐起身來時給柏堯禮的下巴結結實實來了次重擊。

她連忙抱歉,下意識去湊近身側人的臉,視線落到泛紅的皮膚上、又順著被車窗外的風景勾去了注意力。

自己上車的時候才剛過中午不久、怎麼現在天都暗了?

她的怔愣落在柏堯禮的眼裡“我跟他們說堵車會晚點到,不要緊。”

至於這借口的真實性,他相信不會有人去調查追究。

阮家的居所是一片曆史悠久的建築院落、按照上個世代傳統人類的家族分級被指派不同的位置。

好在記憶依舊鮮明、在柏堯禮的陪同下阮瑾寧找到了主宅的位置。

“勞煩小柏總坐下稍等,夫人一會就來。”管家說完才看到旁邊的阮瑾寧般,不鹹不淡地補了句“瑾寧小姐也是。”

不知何時開始,冷淡對待她成了這個家沉默共通的家規。

連個眼神也不曾分給說話的管家,阮瑾寧將還未來得及安置的東西交給來接的傭人,坐在沙發上合眼休息。

這下倒讓那邊站著的人感到憋悶,有意討兩句口舌之快卻又礙於柏堯禮這個外人在場,聽到樓上傳來的開門聲響時心裡才舒坦了些,低頭乖順招呼道“夫人、大小姐。”

阮夫人的五官是十足的明豔,雖然經過時間流逝帶走些鮮活,卻也同時給她帶來了些沉澱下來的韻味與風情。

而她身側的阮瑾瑜與她幾乎是如出一轍,唯獨有所區彆是那雙繼承了老阮總的圓眼輪廓,總之是任誰來看都不會誤認其父母的長相。

“堯禮來了?這是你瑾瑜妹妹,你們小時候還見過麵。”

令人熟悉的開場白,阮夫人如同壓根沒見到般阮瑾寧自然忽視。看著阮瑾瑜緊張搭話的樣子感到不滿卻也沒有強求,反倒是作為中間人更加熱絡的為兩人牽線搭橋起來。

阮瑾寧對於旁人情緒的感知大多時候都要慢上半拍不止,也多虧這份遲鈍才讓她能夠在被這麼多年的被控製中沒有陷入負麵情緒的漩渦。

但現在饒是天然如她、也意識到了阮夫人想要撮合阮瑾瑜和柏堯禮的想法。

太慘了。

這三個字送給柏堯禮、也送給現在還是她名義上妹妹的阮瑾瑜。

“人已經送到,公司那邊事務繁忙,不便叨擾。”柏堯禮應付著阮夫人的話,餘光同時也在打量觀察阮瑾寧的態度,瞧著她可能自己的眼神裡大半都是同情,心下有了幾分計量後搬出通用的離開話術。

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主,阮夫人不是急於求成的性格,且今天她還有更重要的目的,便客套寒暄幾輪後爽快放人。

柏堯禮走後,這方空間的氣氛霎時間降至冰點,不知何時離開的管家再次出現,將兩份文件放在桌子上後帶門離開。

“這是我的女兒。”加重了‘我’字的讀音,阮夫人將兩份文件中紙張偏新的那份丟到她身上“看完後簽字。”

阮瑾瑜看看身邊的母親、又瞧瞧對麵看不出神色的人,雖說回來這幾天從阮家的老人那聽說了許多有關代替自己身份的阮瑾寧的評價,但實際見到卻比想象中的要更加……膽戰心驚。

原本還有的那點抵觸和抗拒也在親眼目睹這場麵後散去了不少。

舊的文件阮瑾寧不陌生,那是她被收養時候簽下的合同,內容是要求她必須為阮家發展作出貢獻、如有抹黑行為將被逐出。

這一項、她算是超額完成。

而手上這份從膝上撿起的文件,其內容目的則更是明確:她要作為老師培養阮瑾瑜,並利用現有的人脈資源為她鋪路,使其成為超模甚至拿到更高的榮譽。

而報酬的那一欄,則是脫離阮家。

阮家是靠服裝品牌起家,在國內打響名聲後便將目標轉移到海外市場,並要求家族小輩必須從事相關工作。

靠著阮瑾寧的名聲,阮家這些年的發展可謂是順風順水。

但畢竟合作的合同阮瑾寧沒有跟他們簽訂,比起利用一個不穩定的外人的名、他們自然是更想要一個名和利都能為阮家服務的,同時姓氏和血脈也都屬於阮家的人來坐上那個位置。

若是阮瑾寧真能完成那份合同的要求,那她對阮家也就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

所謂的報酬,更像是阮家一種拋棄的手段。

“筆。”

但就跟收養她那時一樣,阮瑾寧從來沒有拒絕的權力。

沒有被關禁閉自討苦吃的自虐欲望,而且單憑長相辨識度來說阮瑾瑜也確實優秀,雖說二十多歲入行有些晚,體態矯正會麻煩些,但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渺茫的希望也比沒有希望來的好,阮瑾寧簽下名字,苦中作樂地想著。

“明天十點訓練室等我。”

阮瑾寧的臥室離主宅不遠,嚴格算起來屬於主宅傭人的居住區域,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房間有人日常打理,不至於讓她時隔七年回來的第一件事是清掃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