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眉骨的那道疤痕，他沒有任何事。

內斯塔的心情並沒有因為安切洛蒂的話好太多，這隻能說明，醫療設備沒辦法測出他現在的不對勁。

他可以時不時聽到彆人的心聲這一點，稱得上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

這雖然不是什麼壞事，但也不是什麼好事，腦海中突然傳出彆人的音色，任誰也會嚇一跳。

不過，為了後續的比賽和日常生活，他得儘快調整適應好。

距離內斯塔最近的人，是安德烈亞·皮爾洛。

他並沒有參與冠軍杯對阿賈克斯的比賽，賽前的訓練受傷致使右膝韌帶撕裂，再加上傷口處的炎症，讓他不得不休息至少三四十天。

意識到內斯塔的古怪並不單純是因為受傷，他走過去，“小桑，或許你應該和我一起出去轉轉。”

他和內斯塔是室友，朝夕相處很長時間，看出來的多多少少要比其他親近的隊友多一些。

內斯塔不想拒絕，拋開其他的一切，他很珍惜這次像個大家庭一樣相聚在一起，即便是曾經經曆過的。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內斯塔順了口氣，“我想我是應該出去走走，但你的傷……”

皮爾洛打斷，“我即使在場邊不動，也可以穩穩接住進球後飛奔而來的皮波。”

被點到名字的菲利波·因紮吉笑了笑，“是的。”

安切洛蒂不會拒絕這個要求，距離下一場對戰羅馬的聯賽還有短短幾天，他需要還能上場的球員都保持好狀態。

離開休息室後，他們並沒有挑太遠的地方談心放鬆。

顧及內斯塔的狀態，以及按照以往的開車習慣，皮爾洛是駕駛員。

室友組在一起待著，從來不會覺得無聊，現在的沉默，與曾經所有情況都不同。

內斯塔看向車窗外，年輕的心與曾經老練一些的心融成一體，他不知道究竟哪種感覺帶給他的是真實的。

過了半響，內斯塔先開口，“如果我問你現在是什麼時間，你一定覺得我瘋了。”

皮爾洛扭頭，朝內斯塔眨眨眼，“就像我第一天早上睡醒，就問你第二天早上吃什麼一樣？”

內斯塔無奈笑了，“這還真是一個有些冷的笑話。”

車內的兩個人再次安靜下來，在經過有播放設備的地點時，他們聽到了關於歐冠AC米蘭3-2阿賈克斯的解說回放。

沒有誰比他們更清楚這場比賽，內斯塔不自覺握緊手。

如果換做是以前，他興許不會迫切希望停下來回顧，但現在不一樣。

解說點到的時間、地點以及球員的名字，都在時時刻刻提醒他，這是曾經，但又是現在。

皮爾洛時刻關注著內斯塔，他把車停在適合還不易被注意的位置，方便內斯塔繼續聽錄播。

“現在是歐冠四分之一決賽次回合AC米蘭主場迎戰阿賈克斯。”

“首回合阿賈克斯主場0-0AC米蘭。”

“……”

“全場比賽結束！”

“AC米蘭總比分3-2戰勝阿賈克斯進入歐冠四強！”

與內斯塔此刻的沉穩不同，皮爾洛握住車盤的手格外用力，這是一場屬於他們AC米蘭的勝利。

通過後視鏡看到皮爾洛眼中流露出來的興奮，任由歲月封心的內斯塔此時有些動容，曾經與現在的心境不經意間靠攏，“真好。”

皮爾洛順著接，“我們後麵會一起拿下很多次勝利。”

內斯塔被帶著笑了笑，“當然，不過……”

想到後麵要說的話，內斯塔又頓住，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

皮爾洛並不著急，他把車開到幾乎沒有人的地方，隨後步行到四周除了草坪之外，隻有一張長椅的地方。

皮爾洛最先坐過去，“小桑，剛剛你要說的是不過什麼？”

對於朝夕相處九年之久的室友，內斯塔百感交集，困擾到他的心聲很快被這份情意壓下，“我會永遠支持你的選擇。”

皮爾洛眼睛緊緊盯著內斯塔，直到後者被看的好似想要回避視線，他才仰靠在長椅上，“好了，小桑，我要做些什麼才能幫到你？”

皮爾洛因為他剛剛那一番話，臉上的表情更加柔和，內斯塔也放鬆不少，“我們隻需要坐著就可以。”

皮爾洛微微有些意外，對熟悉的人話向來很多的兩個人，在這一刻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在長椅上肩並肩坐了整整一個小時，內斯塔先打破沉靜，“我應該有很多很多話想說。”

但他現在不清楚要怎麼開口，曾經發生的一切，在現在還不作數，但對他而言，是已經經曆過的事實。

皮爾洛雖然身高矮內斯塔一頭，但坐在長椅上，可以輕輕鬆鬆攬住身旁人的肩膀。

他也的確這麼做了，並且難得不打算開一些玩笑，“小桑，一輩子很長，我們的時間有很多，你可以慢慢說。”

從內斯塔的話中，他聽出了些許的憂傷，雖然不明白是因為什麼，但他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用來傾聽。

摯友手心下灼熱的溫度，讓內斯塔感覺真實的活了過來，他慢慢靜下心。

比起前幾個小時的不安，他現在確定冷靜了很多。

安德烈亞說的對，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訴說。

既然擁有重新活過來的機會，他就更應該珍惜這一切，儘管有時候一些不屬於他的聲音會突然傳入腦海。

許久沒有吃東西，內斯塔漸漸感覺到饑餓，壓在心底的石頭落下，便有了想吃飯的欲望。

這兒沒有人，自然也沒有餐館。

內斯塔活動了一下身體，從長椅上起身，語氣輕鬆，“安德烈亞，我們回去吧。”

皮爾洛表示讚成，雖然沒想到內斯塔比賽完會多愁善感一番，但隻要看到內斯塔心情變好，他就算成功。

但他們剛起身準備朝停車的地方走，就被一道耀眼的閃光燈閃了一兩下。

內斯塔最先意識到，他們這是被記者發現了。

現在跑肯定來不及了，雖然沒做虧心事不怕被采訪，但他還是不喜歡麵對鏡頭。

好在，圍過來的記者並不多。他們隨身攜帶著設備，看樣子有其他要采訪的人也在附近。

走在最前麵的男記者，誇張的打過招呼進行問候後，直奔主題，“談談AC米蘭與阿賈克斯的比賽。”

男記者一邊說，一邊把話筒遞給內斯塔，語氣中帶了些期待，“你怎麼看待賽場上最後的衝突，以及茲拉坦·伊布拉希莫維奇？”

雖然過去了很久，但內斯塔還記得這件事情的起因，“我相信肘擊到我致使我受傷的人不是有意的。”

話說到這兒，他又回想到伊布拉希莫維奇的挑釁，以及他聽到的那人格分裂一般的心聲。

內斯塔不打算忍下來，“關於後者，我可以肯定的是，伊布拉希莫維奇絕對是成心的，現在的他就像一坨屎。”

第一次從內斯塔口中聽到臟字，記者略有些震驚，以至於反應的速度都慢了半拍。

等記者們回過味兒，內斯塔和皮爾洛已經走了幾米遠。

“這簡直太有趣了。”

剛剛采訪過內斯塔的男記者忍不住笑了出來，“上帝啊，你們還記得剛剛采訪伊布拉希莫維奇的時候，他說了什麼嗎？”

另一名記者緊接著模仿著伊布拉希莫維奇的語氣，“茲拉坦認為內斯塔非常完美。”

…

記者們毫不遮掩的笑聲，連同他們心中想的事情，一起傳入內斯塔腦海。

男記者：這可比前幾年因紮吉被對方球員內魯斯捏屁股有料多了。

另兩位記者：伊布拉希莫維奇就在附近，他如果碰到內斯塔，不會被打吧。

聽到伊布拉希莫維奇也在這兒，內斯塔腳步停頓了一下。

如果讓他現在碰到那混蛋，說不準真的會動手打一頓。

不為賽場上的挑釁，也要為了讓伊布拉希莫維奇明白，表裡如一的重要性。

內斯塔一邊想著，一邊繼續跟皮爾洛走。

他們停車的地方距離長椅並不算遠，來的時候，空曠的地麵也隻有他們自己的一輛車。

但重新折回去，內斯塔就發現空地多出來四輛車。

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四輛車的車主，就好像是商量好故意這麼做一般，將他們的車圍在了中間。

皮爾洛也很意外，他單手叉腰站在原地，“小桑，我們要不要找人過來挪車。”

他所說的叫人挪車，自然不是普普通通挪走就好。敢這麼停車的人，一定是故意的。

內斯塔抬手揉了兩下皮爾洛的頭發，“如果按照以往來講，比起把他們的車丟進百米以外的陰溝，我更想把他們本人扔進去。”

他可以肯定的說，敢做這種事情的人，一定是抱有什麼目的，而且抱有目的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皮爾洛聽明白了，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那是拖車師傅的號碼。

拖車師傅來的很快，隻要給的報酬多，沒有什麼是做不了的。

於是，堵住他們的四輛車，無一例外，全部被師傅拖進了半米深的陰溝，裡麵的泥水多到可以沒過腳踝。

…

目睹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伊布拉希莫維奇有些頭疼，這可和他預料中的不一樣。

他本想隨處走走，但命運讓他們相遇一般，他看到了空地上有內斯塔坐過的車。

沒錯，他有提前了解過，絕對不會認錯車牌。

當然，他招來隊友的四輛車進行圍堵，不是為了整蠱內斯塔。隻是因為，上帝要聯係方式的方法，不能和普通人一樣。

隻有刺激的方式，才能吸引到注意，但顯然這個方式失敗了，內斯塔沒有上鉤。

如果有人從這兒路過，多留意兩眼就能看到，一個一米九以上大高個伊布拉希莫維奇，正蹲在犄角旮旯默默扶額。

或許他現在是瘋了，比起接受這個失敗的結果，他更期待被內斯塔抓出來打一頓。

不過好在，他，茲拉坦，還有彆的辦法引人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