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似墨水在天空中翻騰，整個天空幾乎都直直壓下來，讓人覺得煩悶壓抑，空氣中潮濕的味道閉上眼，恍惚的讓林相宜覺得這裡是景城。
她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客廳明亮的燈光將林相宜照的發白，平時粉色的唇沒有一絲血色。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陸濛。
“你來了。”
陸濛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沉著臉，一步步踢開那些價值連城的禮物，最後走到林相宜麵前。
這還是他第一次情緒外露。林相宜默默的想著，她拿起旁邊的幾張表格，輕輕放在透明的茶幾上，放在那兩個鐲子旁邊。
“你這是什麼意思。”
像是平靜湖麵的語氣，可是湖麵下的暗潮湧動，無人察覺。
林相宜站起身，神色如常的和陸濛對視：“這些東西是我們在一些這三個月，你送我的。”
“我想了很多，陸濛。”
“如果我因為你的錢和你在一起，我會狠撈一筆再走，可是陸濛，我們為什麼在一起，怎麼在一起，你比我清楚。”
“錢很重要，但是對我來說，不是越多越好。亦舒《喜寶》裡說‘我需要愛，很多的愛；如果沒有愛，那麼給我很多錢；如果沒有錢，那麼我還有健康。’我沒有很多很多錢，但是我有愛和健康，錢反而足夠就行。”
“到底為什麼？”陸濛直直的看著林相宜，眼神有種說不上的陰鷙。
林相宜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用著解釋的口味平靜的說道：“那天我們協商失敗之後，你說我可能沒辦法在分手之後，適應過去的生活。”
外麵猛地下起暴雨來，雨滴重重的摔在地上，拉出綿長的雨簾，能見度一下就降低了，林相宜往外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
“你那天說的對，這些日子接觸到的東西，確實是……很珍貴的，我可以接受自己去吃山珍海味，但是我不能接受自己吃了山珍海味之後，吃不下清淡白粥。”
“我會瞧不起自己。”
兩人的視線相撞，彼此都看懂了對方眼裡的意思，林相宜點點頭。
“我們不合適。”
“我可以澄清，我可以做到。”陸濛突兀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他想要去牽林相宜的手，卻被她躲開。
林相宜搖搖頭，有些無奈，卻任然耐心的說著：“不是的，陸濛。這不是問題的核心矛盾，而這個核心的問題，是沒辦法被解決的。”
“怎麼沒辦法解決。”
“那你跟我回景城，放下一切。”
長久的沉默後，陸濛聽到林相宜的輕笑，她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那是什麼意思？陸濛看不透這個笑容。
她的聲音很輕柔，帶著點意料之中的意味。
“你看，有比我更重要的東西，沒關係，這很正常，總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
這種寬慰的語氣讓陸濛一口氣提不上來。
在他們的相處之中，陸濛一直都是一個更成熟更理智的位置，而此刻，好像位置調換了。
像是不死心一般，陸濛沒有讓開，暴雨幾乎要把塵世間的一切衝洗乾淨，他看著林相宜。
“核心問題是什麼？”
對麵的人歎了口氣，語氣裡儘是無奈和好奇：“陸濛，你為什麼一副很愛我的樣子，我們認識有超過一年嗎？也就差不多六個月。”
陸濛一下梗住，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考慮過，最初，他覺得林相宜很有趣，很新鮮，想用簡單的東西打動她，可是偏偏林相宜並不是那種人，尊重可比其他東西貴重多了，陸濛覺得值得，覺得自己給得起。
於是他給了，給的甚至比他預想的還要多。
為什麼？隻是因為他愛林相宜嗎？
這個詞好陌生，陸濛盯著林相宜的眼睛，想從裡麵找到蛛絲馬跡，可是那裡隻有一片澄澈，乾淨的不得了，一如初見。
所以他愛她？
沙發上放了一個黑色的帆布包，上麵還掛著景城大學的徽章，林相宜停頓片刻，見陸濛沒有繼續說話意思的，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謝謝你給我帶來了很多人生初體驗，但是我們真的不合適，我已經訂好了機票，今晚回景城。”
陸濛想要出聲挽留，卻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他的臉上流露出少見的煩躁，陸濛拿起手機，發現來電人是文女士，急匆匆的對林相宜說了句，等我。
然後朝著深處的房間等我。
十三號的書房很大，原本的落地窗外能看到那顆楓樹，而現在隻能看到一場大雨，他站在窗前，一整場大雨幾乎要把他傾覆。
接起電話前，陸濛花了點時間平複情緒。
文女士的聲音有些不悅：“這麼久才接電話，你做什麼去了？”
“抱歉，母親。您有什麼事嗎？”
“文家說讓你近期抽空，去和小微吃頓飯，那姑娘我看了，確實不錯。”
陸濛幾乎要壓製不住話裡的煩躁，他深吸一口氣才繼續道：“不用了，我最近有點忙。”
“忙什麼？陸濛，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把景城那小姑娘帶去華京了。”文女士的聲音冷淡至極，甚至還有警告的意味：“你玩玩也就算了，彆忘了正事！”
這話讓陸濛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向客廳的方向，可惜房門被關上，他看不見林相宜，可他想看見林相宜，如果……她走了，怎麼辦？
這個猜想讓陸濛更想快速結束這次通話。
“陸濛，你是我兒子，你是我文如是的孩子！”文女士的聲音穿過電話，一字不差的落入陸濛耳裡。
“你隻需要做該做的事。”
“什麼是我該做的？把顏微娶走？扶起文家？”
他嗤笑一聲，語調裡輕蔑，陸濛看著這場大雨：“文家廢物太多，不管賣多少人情項目或者麵子，都扶不起來，您也彆指望了。”
陸濛側身，狠厲道：“文家再敢指手畫腳的，彆怪我不留情麵。”
說完，直接掛斷電話，快步朝外麵走去，客廳裡空無一人，隻有那些被踢開而略顯淩亂的禮物，明晃晃的燈照的沒有任何陰霾，窗外的暴雨還在下，它們毫不留情的衝刷著這個世界。
林相宜已經走了，這裡誰也不在。
陸濛看著這一幕，隻感覺耳邊轟的一聲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