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登上及雲台(1 / 1)

轉身離開的草花腦海裡還是一片空白,這麼多日來的居無定所、流離輾轉好像毫無意義,她驟然失去了支撐她的主心骨。

走了大半個時辰之後,她好像突然驚醒過來,驟然回頭。

隻見到身後的山野竟然劈出了一條小路,小路是以青石鋪就,因此並不顯眼,且看上去年久失修,青苔茂盛。

草花隻覺得此處山林並不熟悉,既然有路,想必是通往天意宗,因此毫不猶豫就回頭踏上了這條路。

密林之間的山路濕滑異常,她好幾次差點跌倒,便折了一枝樹枝作為手杖,一路走了下去。

但是越走她越覺得不對勁,這路越走越長,好像沒有儘頭,且越來越陡峭,地勢升高明顯,草花回憶前次跟到天意宗山門的的路,好像不記得有攀爬的路段。

“但是既然有路,必定是通往何處,說不定是直接到山門內的呢。”草花樂天地想到,腳步不停。

渴了便飲露水,餓了就采野果,累了就坐下歇一歇,草花就這樣爬了整整兩天。

等到這山林儘褪,她已染爬到了山腰上,一邊是青苔斑駁的山壁,一邊是氤氳水汽形成的雲霧,雲霧之外顯然已是高空。回頭的路也儘被雲霧遮蔽。

草花也不打算回頭,她繼續埋頭爬山,但是一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登仙路”。

又埋頭走了不知多久,草花腳下突然踢到了什麼,她這才低頭看腳下。

隻見一個少年正俯趴在石階上,身體略有起伏動靜。

她揉了揉眼睛,剛剛好像看到他頭頂有一抹白色閃過,但是定睛一看,他的頭發像墨色的緞子一樣鋪開,並沒有其他顏色。

爬山爬的頭暈眼花的草花隻道是自己看錯了。

她趕緊把他翻過身來,少年大約十三四歲,即便是麵如金紙、神色蒼白,依然不影響其俊秀相貌,鼻骨挺拔,眼窩深邃,皮膚也光滑白皙。

可以說,這少年是草花生平所見容貌最盛之人,比仙人更像仙人。

但草花見他眉頭緊皺,眼睫顫動,胸口起伏劇烈,顯然是身體不太舒服的樣子。

“救我……救我……”那少年勉力撐開眼睛,外麵的世界以及人影透過這一道縫進入眼簾,眼睛受到刺激,流出了眼淚,口中呢喃著。

草花見他眼中水光晃動著看向她,好像能感受到他的痛楚。

但草花並不通醫理,見他病痛的厲害,心中害怕。

若是帶上他一起,這登仙路儘頭原本就遙不可及,就更是沒有希望了。

想到這裡,草花跨過那少年爬了幾級台階。

就這幾步路,罪惡感壓得她再也抬不起腳步。

她仿佛看到趙家祖父母含著失望的眼神,她因二老的善意而活,現在也沒法做到見死不救。

於是她回頭又走到少年身前,看這少年唇瓣乾燥,便取了露水來喂他。

休息一段時間後見他狀態並無起色,隻能架起少年爬山,還不忘和並不清醒的他說話:“你再堅持一下。我們快要上山了,仙人們肯定能治好你。”

雖然她的設想很美好,可這條路好像並沒有儘頭。草花本身年齡不大,又背負一個比她更高的少年,爬山爬的更是艱難。

眼看著她休息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次能爬的距離越來越短,麵色漸冷,汗流如注。

終於,草花力竭而倒,和少年一起倒在了路邊。

這一摔,反而叫原本昏沉的虞舟清醒了過來,他被族老扔下界門,卻沒死成,但是卻落在了這前後不著的山路上。

他隻有築基修為,又身受重傷,凡間靈氣枯竭,他剛拖著重傷之軀走了幾步山路,竟犯了血痼,暈倒前他隻覺得還是要交代在這凡間了。

沒想到過界門都沒死,最後竟死在這凡界。

他暈倒的那一刻真的覺得自己死定了,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會被人救起。

他被草花托起臉時隱約有半分意識,記得半醒的時候有一雙乾瘦粗糙的小手撫過他的臉,掰開他的唇齒喂水。

他睜開眼後下意識想尋找她,一睜眼就看到一個女孩倒在身側,已是力竭心衰之相。

他大驚失色,急忙想扶起她。隻是他亦是強弩之末,並沒有這個力氣,連站起來都不能。

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以他的修為此刻使不出半點治愈法術,他突然想到母親教他的密術,因是族中血脈密契,並不需要任何靈力,趕緊咬破自己和她的手指,默念咒語:“……同心契闊,山河與盟,生既不離,死亦不棄……”

但是力竭的女孩與他心意並不相通,眼見結契即將失敗,電光火石之間虞舟將額頭貼到了草花額頭上,以神識引領,才終於成功。

昏睡中草花仿佛聽到有人在說:“你想活嗎?”

她求生的意誌和虞舟心神一致,竟叫他真的結契成功。

他這一刻為了二人能活下去,半點沒想過後路。

他看著少女的麵色恢複了紅潤,生機重現,放下心來,眼睛一閉又暈過去了。

“這一覺睡的可真夠好的。”醒來後的草花渾身上下又充滿了力量,她覺得是小憩帶來的好處。

但是她看了看邊上的少年,麵色好像比之前更差了。她不敢耽擱,立刻背起少年往上爬去。

這條路並不好爬,走起來仿佛沒有儘頭,又被雲霧環繞,看不見前路如何。

但是重新啟程以後,草花再抬頭看向去路時,雲霧竟然變得淺淡了,甚至她好像看到了不遠處有一處天台雲閣。

她不敢相信,再定睛一看,竟然是真的儘頭,瞬間頗受鼓舞,一鼓作氣往上爬去,最後竟真的叫她爬上了山頂。

這漫長台階的儘頭是一處平台,草花背著虞舟跨上最後一級台階,大失所望。

這裡竟然是山頂,但是全無人煙。

她放眼望去,這座山是這群峰之巔,近旁幾座山都有樓宇宮殿,偏偏她費儘力氣,卻登上了個沒人的山頭。

她筋疲力儘,將虞舟小心放下後,往後一倒,癱在了地上。她沒有力氣再去轉頭,隻平躺著對著空氣說道:“老天爺不幫我們。”

她閉上眼睛,此刻隻想好好休息,彆的一切都等睡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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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宗主峰之上,本次拜師大選的拜師禮正在進行。

拜師大選中勝出的弟子們已經由師傅擇定,正在掌門的主持下,由師傅刻下命燈玉碟,成為天意宗的弟子。

忽然之間,鐘鳴鼓樂之聲傳遍了天意宗上下,猶如鈞天廣樂。

天意宗掌門及各峰峰主臉色大變,顧不得舉行到一半的拜師禮,不約而同地起身飛向了主峰旁的另一座山峰。

新弟子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膽大的去問一旁麵色凝重的首席大弟子林道元發生了何事。

林道元看了他一眼,道:“你還沒築基吧,那是聽不到的。剛剛及雲台的仙鐘神鼓響了。”

他話說了一半,更叫新弟子們好奇,便又有人問:“大師兄,仙鐘神鼓響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有人走了登仙路,爬上了及雲台。”另一位師兄顯然脾氣好得多,笑眯眯地回答道。

沒見過世麵的弟子們壓不住震驚,發出了短促壓低的驚呼。

但凡修真界人,即便沒見過,但是卻都聽過登仙路的大名。

傳說這路隻對有緣之人展現,且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直通天意宗最高的及雲峰,若有人爬上去,便可直接拜天意宗峰主長老為師。

傳說開宗祖師在及雲峰留下了仙器,若是有人爬上及雲台,鐘鼓齊鳴之聲就會在每個築基以上天意宗的弟子耳畔響起。

但是,千年來從來沒有聽說過誰真的能從登仙路爬上去。

當然修真界的常識,對於根正苗紅的純凡人草花來說,顯然是陌生的。她也聽不到對於天意宗掌門雲崖來說響徹雲霄的樂聲。

掌門雲崖是第一個到及雲台的,他剛一落地,眾人耳畔的鐘鼓之聲就消失了。

他執掌天意宗多年,修為高深,已是化神大圓滿境界,是修真界泰鬥人物。

各峰峰主長老緊隨其後,天意宗的規矩是元嬰即可開峰,成為一山之主,願意執掌宗門事務的便也可兼為長老,或是退隱後山群峰,稱為隱長老。

傳說天意宗隱長老甚至有大乘期修士,隻是不知真假。畢竟開宗立脈數萬年,執天下修真門派牛耳,若是有,也並不算奇怪。

雲崖掌門落在及雲台,就看到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橫七豎八地倒著。

他放出神識探查,探得虞舟是天靈根,已然築基,根骨絕佳,隻是身受重傷,生命垂危。

草花也有靈根,不過隻是普普通通中品靈根,甚至達不到參加拜師大選的基本條件。

“師傅,這兩個孩子既然上了及雲台,這男孩不如就由我來教導吧。”掌門大弟子刑堂長老季遠山也探得了二人資質,自告奮勇,隻是半點不提女孩。

突然,一個人從天而降落在了及雲台上,隻是姿勢不太美觀,屁股著地,眾人見此紛紛扶額歎息。

“掌門師叔!”他迅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對著掌門行禮,“抱璞峰離及雲台遠,我又被鐘鼓吵得腦袋疼,一時沒控製好劍,叫各位師兄師姐見笑了。”

來人是抱璞峰峰主宋一維,他是天意宗唯一一個金丹修為的峰主,地位最低,資曆也淺,平日裡也不怎麼和彆的峰主打交道。

拜師大選選出的弟子資質良好,輪不到他選來做徒弟,因此當時他不在主峰之上,來的也就最晚。

“一維來了。”雲崖捋了捋胡子,含笑問他“平日裡無聊的很吧,正好給你個小弟子教教。”

“師傅!”季遠山怕到手的弟子被搶走急急插嘴道。

但是雲崖卻抬手示意他住嘴,繼續說道:“這個凡間女孩能爬上及雲台,就要拜個峰主為師,我看你最合適,你先帶回去,五日後和這次拜師大選的弟子一起行拜師禮。”

宋一維驚呆了,沒想到自己來的最晚還能撿個仙緣深厚的徒弟,喜不自勝,連忙應下。

季遠山這才放下心來,又要開口,隻聽到雲崖說“這男孩就跟著我吧。”

眾峰主心裡各有考較,都垂手應是,恭喜掌門喜得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