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的屍體被發現兩周後校園裡又流傳了什麼“死亡借書卡”的傳聞,據說是校圖書館裡有一本殺人書,所有借過這本書的人都要死,而這個消息據說是法院大三學生方木傳來的,有不少人都會跑到他們宿舍去問。
這是吳笙在聽同學們閒聊的,據說之前死掉的幾個人都借過那本書,還有關係近的同學問吳笙要不要一起結伴去問問,果不其然被吳笙拒絕了——她最近忙著畫送給陳希的畫,對此麻煩不感興趣。
然而她不去找麻煩,麻煩自來找她,她中午回宿舍午休的時候,陳希就告訴她自己接到了來自法院同學方木的邀請,就在今天下午四點半,在法學院六樓的階梯教室裡。
陳希有些害怕,她當然也聽說了這幾天傳的“死亡借書卡”的事情,但她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圖書館裡的書成千上萬,怎麼可能是她借閱過的書呢?然而當她收到這個邀請時,心裡也不禁犯嘀咕了,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又有些害怕,於是講給回寢室的吳笙聽,吳笙沉思了一會兒倒是替她做了決定——“那我們就去,我下午陪你一起去。”
陳希的心定了下來了,她想雖然吳笙比她小,日常生活中她總是在照顧著吳笙,但實際上有很多事情其實是吳笙在照顧她,遷就她。
就像小時候去看海,她害怕恐懼停止了腳步,吳笙就停下了腳步陪著她。
你得成長起來呀陳希!
陳希暗暗鼓氣道,可不能總是讓吳笙停下來等你呀!
在差不多下午4點40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方木查著人頭:法學院四年級的張國棟,三年級的他,室友吳涵,祝城強,王建;經濟係三年級的陳希,王培,廖闖,和經濟係二年級的鄒奇,劉柏鬆.......
方木疑惑地看著坐在陳希身後的那個身影,她從陳希身後探出頭了,她的麵容像是一道閃電一樣直直地劈進方木的大腦裡。
啊,美術係的吳笙。
不對,她不是沒在名單上嗎?
陳希舉起了手,語氣輕快道:“這是我的朋友,過來陪我的。”
方木衝陳希點點頭,以示了解,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了這場談話——他意外地發現學校近三個月死亡的三個人都出現在了那本書的借書卡上,他不知道命案與借書卡的聯係,但他直覺不是巧合,他希望出現在借書卡上的人能夠結伴同行,避免再次出事。當然這其中也有家就在本市的人不接受這個提議後離席,隻是剩餘的人對此都無異議,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們分成了經濟係和法學院兩組,大家除了上課和睡覺,其他時間儘量都在一起,每天下午5點在B食堂碰頭。
剩餘的人對此並無異議。
天已經黑了下去,每個人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階梯教室,直到教室裡就留下了方木寢室的三個人和陳希吳笙。
吳笙在整個會議裡都沒有說什麼話,她看起來就像隻是為了陪同女伴來到這裡而已,她安安靜靜地看著畫冊,安安靜靜地等著其他人離開,直到隻剩下方木他們寢室的人,然後慢悠悠地合上了畫冊,坐在原地舉起了手:“我想問一個問題。”
方木同寢室的祝老四很是殷切道:“吳笙是吧?你問你問。”
“你們說的那本書叫什麼名字?”
“英文原版書《國際經濟學與國際經濟政策》”方木似乎明白了吳笙提問的目的,他跟著自己的思路回道,“因為是英文原版書,所以解書的是隻能是經濟學專業和法學專業的人。”
“死亡的四個人都在這個名單上嗎?”
“不,隻有三個,賈連博並沒有在上麵。”
“死亡順序是按照借書卡順序來的嗎?”吳笙又問道,她詢問問題簡介利落,直插主題,這讓在場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個女孩真的是學美術的嗎?她的心理素質是不是太強大了?
方木回想了一下,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吳笙又繼續問道:“你還記得借書卡的順序嗎?”
方木閉上了眼睛,將借書卡上的人命順序背了出來,他的大腦同時也在思考著,人名的順序會是死亡順序嗎?不對,先死的是他們宿舍樓的周軍,緊接著是他們的學姐佟倩,然後才是死在操場上的宋飛飛,但是名單上的順序明明是佟倩,周軍,宋飛飛;死在操場門口的賈連博根本沒有看過這本書;
不對,不對,如果是按照名單殺人的話,名單前麵的幾個人都站在他的麵前;但是為什麼會先殺名單中間部分的人呢?還是說這是隨機殺人?
方木的大腦一片混亂,然後他又聽到吳笙詢問道:“誰是佟倩前麵的那個人。”
站在方木身邊的吳涵舉起了手:“我。”
吳笙注視著方木寢室的三個男生,淡儋地問道:“你們是否認為殺死這四個人的是同一個凶手?”
三個男生麵麵相覷,直到方木嚴肅地舉起了手:“我的直覺....我感覺,這是同一個人。”
能否確認這是一個凶手實施的犯罪很重要,因為警方可以從裡麵找到相同線索,也可以判斷凶手是哪種類型的殺人——他是否是狂歡型犯罪?他是否還會再進行下一次的犯罪?他將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犯罪?
但這些都是建立在這四個人是同一個凶手殺的假設上。
周軍在衛生間被勒死,佟倩被人推下高樓,宋飛飛死於長春深夜的低溫,賈連博被冰錐穿腦而死。
死法各不相同,手法也各不相同,唯一一樣的是天衣無縫,警察至今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這個人一定對這個校園很熟悉。
吳笙想了想,很嚴謹地措辭開口問道:“那麼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凶手,在升級他的殺人手法?”
還記得在操場上見到吳笙的那一次嗎?
方木在心裡反問著自己,告誡自己——這個女生,她能感知到凶手的存在,她能欣賞凶手帶來的死亡,她和你一樣,你們都是危險的人。
方木看著吳笙黑黢黢的瞳孔,她的眼睛要比深冬的夜晚還黑,方木咽了一口口水回複道:“如果這是同一個人做的,那麼他在進化,他會繼續犯下比宋飛飛更震撼人心的案子。”
站在方木身邊的吳涵聽到這話不禁打了個冷顫。
而方木突然想起自己對麵寢室裡的周軍,那個瘦小的男孩,在臨死前還和他開過玩笑,然後就死在了衛生間裡,他突然哽咽,有些失態道:“但是,不要再發生那種事情了。”
吳笙淡淡道:“那就希望警察能夠早點查出來吧。”
方木的借書卡組織成立兩周後無事發生,校園的氣氛雖然還緊張著,但也算平穩,吳笙躺在床上翻看畫冊的時候聽著宿舍的室友們閒聊,有人問陳希他們的保護會怎麼樣了。陳希有些遺憾地搖搖頭,說組織裡其實有幾個人對此都不是很在意了,她也很無奈。
寢室長難以置信道:“不是,你還信這個呀?”
陳希聳聳肩,“我還是感覺那張借書卡有問題,可能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吧?而且笙笙也這麼認為。”
吳笙正在看莫奈的畫冊,漫不經心回道:“結伴出行確實很安全,尤其是在警察還沒抓到凶手的情況下,你們最好也一起行動。”
寢室長開玩笑道:“我們又沒在死亡借書卡上。”
“唉,我也是很害怕的嘛。”陳希捧著小臉鬱卒道,“如果一定要死的話,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殺死我。最好在背後,在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
吳笙合上了畫冊,有點生氣,她趴在床邊的欄杆上對著陳希很嚴肅地說道:“1879年的時候莫奈畫下了他妻子臨終前的蒼白麵容,與他之前畫下健康的妻子與兒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是死亡。死亡導致的,死亡有時候會帶來奇跡,就像是莫奈畫下他妻子去世時的奇跡,但這樣的奇跡終會乾涸,並且永不再來了。”
陳希被她說的眨了眨眼睛,呆呆道:“你生氣啊?”
“對啊!”吳笙憤憤道。
陳希連忙比了個發誓的手指,“我胡說的,我答應你了的,以後成了大藝術家,我就給你管理財,保證讓你變成富婆!”
“你發誓!”
“我發誓!”
吳笙這才心滿意足地躺回原位翻看畫冊,寢室長和正在憋笑的陳希對視一眼,默默地比了個大拇指,寢室長心想,你們兩姐妹以後一起生活在一起得了,男朋友的出現對於你倆來說都相當於時第三者插足了。
然而在1999年12月31號即將到來的時候,陳希卻向吳笙驚喜地宣布了她談戀愛這一消息,對象是法學院大三的方木。
吳笙對此反應平平,她早在和陳希的談話中嗅到了點味道,直到陳希親口告訴她時她就知道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吳笙帶她來畫室看畫,側頭輕聲問道:“你跟他在一起開心嗎?”
陳希歪著頭想了想,然後想到方木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開心!”
她如此滿足地回複著吳笙的問題:“和他在一起很開心,笙笙,你也會遇到這樣的人的,當你見到他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就像我現在這樣。”
“那你現在在想他嗎?”吳笙輕輕問道。
陳希挽住了吳笙地胳膊,帶著笑意告訴她:“我在想他,還想到了你。”
吳笙也微微笑了起來,她將畫室的門推開,一幅油畫就展現在陳希麵前——油畫裡的少女有著長長的柔軟的黑發,它們儘數披落在少女的肩上,臂彎中。畫中的少女有著一張純白如象牙的臉龐,兩粒黑珍珠似的眼睛就靜靜地注視著陳希,美麗的少女毫不吝嗇她的笑容,她的臂彎裡擁抱著一隻黑色的小羊羔。
陳希呆呆地與畫像中地少女對視,她能夠感受到這幅畫給她帶來了如春日般地和煦,這代表畫家在畫這幅畫時傾注了很多很美好地感情。
陳希微微笑著,眼淚卻從她地眼眶裡掉落,“謝謝....謝謝你。”
她越說眼淚流地越多,她急忙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這讓一直注視著她地吳笙啊了一聲,“還是清風紙巾呀?”
陳希笑了,“因為好聞。”
她擦乾淨了眼淚,眼淚卻像是擦不乾一樣布滿她地臉頰,到最後陳希乾脆放棄擦眼淚了,她直接抱住了吳笙,緊緊地抱著她輕聲說道:“謝謝你,謝謝你,笙笙...謝謝你。”
“嗯...有沒有考慮你結婚地時候請我去畫像?”
陳希帶著笑意問道:“免費嗎?”
“一杯敬酒就當酬費即可。”
陳希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她在吳笙耳邊喃喃道:“謝謝你。”
吳笙終於回抱住了陳希,她輕聲道:“也謝謝你。”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