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最後的呼聲在告訴她不可冤枉了羅綺,壓下心裡的想法,“我會看著綺兒,但這種話,往後莫再提了。”
“綺兒是你的妹妹,跟你一塊長大,就是太後有心利用,我相信她自己也會明白,怎會來害我們。”
羅宜是這般說著,但人都是不同的,萬一羅綺心中就有這個念頭呢。
宋嫋寬慰說:“娘親,許是我想多了,可能是府中進了太後的人也說不定。”
進了太後的人,特意在跟前演出戲,見得人多了便有一塊的證據,旁人聽了自然就信這番話。
不是有意為之,宋嫋聽了都要打破一直以來戴著的端莊麵具,狠狠嘲笑一番才好。
宋嫋送羅宜到府外,她這幾日心情壓抑著,早就悶得難受,帶著紅豆坐上馬車到郊外遊玩。
這個時節桃花都要謝了,自然沒多少人來賞玩,宋嫋喜靜,獨自坐在亭子裡自己喝茶玩得自在。
酉時,等玩夠了心思,宋嫋起身打道回府,路過糕點鋪時帶了一份點心。
走到巷子時聽見裡麵動響,因為好奇多打量了幾眼。巷子偏僻狹小,她出門又隻帶了紅豆一人。
牆角種著大樹,樹葉垂下又是黃昏時刻,照得裡頭更加靜悄悄的,摸不準頭腦。
“王妃,我們快些離開吧。”
紅豆發怵,縮在宋嫋身後不敢上前。
隔了一會,裡麵沒了動靜,宋嫋拍拍紅豆。
“許是一隻野貓,我們兩一塊,若真來了什麼人,還怕打不過一個嗎。”
紅豆咬著牙有些為難,在宋嫋的注視下欲哭無淚:“萬一從裡麵走出了更多人該怎麼辦。”
是哦。
宋嫋拉上紅豆,加快腳步離開。
“等等,等等!”紅豆突然出聲,“有人在拉我的裙子,小姐您先跑吧,奴婢,奴婢沒有事的。”
宋嫋轉過身,一個血人倒在地上,死死拉著紅豆的衣服。
艱難吐出幾個字,宋嫋沒聽清,頓下身在他邊上,“救我……救我……”
是個男子。
男子隻剩一口氣吊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且人都在她眼皮下,還有不救的道理。
“王妃。”
紅豆略微猶豫著,她的王妃哪哪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心腸太好了些,萬一……萬一這人是個壞人該怎麼辦。
“先送去醫館,你去將車夫叫來。”
宋嫋堅硬道:“快去。”
紅豆領命而去,男子拽著的衣裳換了一件,在宋嫋月白色的長裙上留下一個慘紅的手掌印。
在地上男子眼裡,這件衣裳的主人是他的救命稻草,抓住了便死死不放,不想放過那一點生機。
車夫到時將人一提,從巷子裡扛出後往馬車裡一塞,血糊糊的人進了馬車。
車是坐不得了。
送到醫館,付過錢後男子迷迷糊糊間向她道謝,抓著眼前的最後一點餘光,一邊喝藥一邊吐著,說完一句完整的話。
“我叫長風,我會給你報恩的。我會報恩的。”
長風。
一個耳熟至極的名字被提起,令她腳步一頓身子一僵,全身血液都在沸騰著,呼嘯著。
她現在該怎麼做,作為名門閨秀高門主母,她應當保持理智和儀態。
比起這些,她更想給這個忘恩負義的人一巴掌。
前世還是今生救他的人一直都是宋嫋。
為何要抱著羅綺,明知她的信任還要一次次為羅綺做事。
就因為上輩子沒有留名,被羅綺冒領了去嗎。
既都是她做得事,為何又要被他人拿走。
他要報恩,自然就該報她宋嫋!
“你記住,救你的人是宋嫋,若你敢忘恩負義,那就要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宋嫋沒有像預想中的一樣,而是走到他身邊,附在他耳旁說了這樣一句話。
一碗藥被灌下去,大夫止住他的動作,對宋嫋說:“這位公子傷勢嚴重,我開了藥,小姐將他帶回府中醫治,有人在身旁照料也能更快恢複。”
紅豆又拿出一個錢袋:“郎中儘管醫治,錢都不是問題。”
宋嫋給得實在有些多,郎中推脫也是因為長風傷得太重,眼前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貴,要是醫不好該怎麼辦。
宋嫋走出醫館時,天色已黑,兜兜轉轉這一次她又遇到了長風。
上輩子,她是在郊外撿到的,傷勢沒現在重,和江子瑜一起,將他從郊外帶回。
“回去吧,將那孩子也一並放了。”
外麵的流言蜚語被解決,謝太後在城中隻手遮天,最終隻查到一個乞兒身上,從他嘴裡得知府中侍女小廝談論時,他正躲在牆角,所以被聽了去。
解決完這事,她也沒見旁人,榮安公主如今不在錦城,等太後生辰宴時才會回來。
顧遠祁那頭至終都沒有準話,指不定還要好幾日。
五月初三,太後生辰宴。
窗前桃花抽敗,綠葉抽條,青翠欲滴。
長壽殿中,謝太後看著顧承業乖巧地坐在身旁,遊含將一盅雪梨湯放在桌前,“這是太後娘娘命奴才親自為陛下燉得,皇上嘗嘗。”
“多謝母後。”
顧承業拿起旁邊玉勺,攪弄著盅中燉著瑩白玉色的梨湯。
“母後,遊侍衛身為男子,不可多留在殿中伺候。往後母後身邊的近事交給常熙姑姑做便好,若傳了出去,對母後不好。”
“有皇兒在,且遊侍衛隻在皇上麵前伺候,是為了保護皇兒和母後,又有那個不長眼的會評頭論足,在外閒言碎語,說了出去呢。”
謝太後眼神犀利,笑而不語等他用完一盅雪梨湯,“皇兒乖,今日是母後生辰,正是人多眼雜的時候。”
謝承業捏著勺子的指頭微微用力,“咯噔”一聲敲在盅上,咬唇不語以示反對。
太後示意遊含下去,親自拉住謝承業的手,笑得溫柔:“皇兒,今日你皇叔便會回京,今天是母後的生辰宴,皇兒既說了,便莫再提了,走吧。”
顧承業低下頭,牽著謝太後的手繞過偏殿拱門,步行至長壽殿。
殿中人已到齊,宋嫋坐在裡太後的左手下的第二張位置,她身旁的位置空虛,宋嫋是一個人來得。
妃嬪與大臣的坐席是要分開,但因為皇帝年幼,後宮空虛,所以隻要是京中五品以上的,都能參加太後生辰宴。
太後潤玉纖細的指尖落在桌前,眾人齊齊跪下高喊:
“吾皇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微臣祝太後娘娘山色既無儘,公壽亦如山。”
謝太後氣色不錯:“平身。”
“謝皇上,謝太後。”
顧承業隱下幽幽眸光,喝著杯中茶水,一杯接著一杯就未停下。
宋嫋觀察著小皇帝的舉動,謝太後與她對視上,笑:“禦膳房的桃花酥最是不錯,不過現在過了桃花的季節,宮裡也隻做了一盤在攝政王妃那。”
宋嫋起身道謝:“臣婦多謝娘娘。”宮裡的宴會名單都要經過謝太後的眼,她麵前的糕點也都由太後準備。
用完膳,顧承業席間未用什麼,他從前便喜歡和顧遠祁一塊,現在顧遠祁還未回京,索性黏到了宋嫋邊上。
拿起桌上淡粉色的糕點,悄悄放入口中,一雙濕漉漉的眼中放軟了半分姿態:“朕用糕點的事,皇嬸千萬不能告訴母後,不然母後會生氣的。”
顧承業是皇帝,年紀雖然尚幼,但也明白君臣之道。
他是君,宋嫋是臣妻,他吩咐宋嫋是天經地義的事。
“皇上喜歡什麼,臣婦無權乾涉,若是太後問起,臣婦隻會當做不知。”
太後對顧遠祁管教嚴苛,在她眼裡孩子吃甜食點心並沒什麼。何況眼前的天下之主,大郢國君,隻要不牽扯上她便好。
金玉簾箔,明玉珠壁。
是王侯將相,達官顯貴的醉夢生死酒池肉林。
大郢已經強盛了三百餘年,如今世家當道太後掌權皇帝年幼,所有人都忘了漠北的蠻族。
沉浸在上京的花天錦地中。
離開皇宮,宋嫋前腳剛歇下,後腳黃巧兒便來了。
“什麼大事這麼晚了還來宣見我們王妃?難不成又因為謝六小姐的事?”
黃巧兒一甩手中拂塵,站在瑞雪堂階前,借著簷下火光趾高氣揚。
“皇上吃了王妃給得東西現在上吐下瀉,整個太醫院都要忙瘋了,作為罪魁禍首又怎敢在府中逍遙自在!”
“罪魁禍首,也要拿出證據來才能下定我是罪魁禍首。你口說無憑,怎敢輕易斷下定論,汙蔑本王妃!”
宋嫋推開門,走到桃樹下觀摩著。
輕輕笑著:“黃公公怎的不說話了,我們快些進宮吧,莫讓太後娘娘等久了。”
宋嫋走在前頭,帶著人坐上馬車,指著前麵車夫的位置,見黃巧兒走得慢,也不著急。
他還沒坐穩,又急得命車夫快些進宮。
九龍殿,宋嫋剛踏進一步腳邊便被摔了一個杯子。
謝太後厲聲叱喝:“攝政王妃謀害皇上,將她打進天牢,等候發落!”
“娘娘也太心急了些。”
宋嫋皺眉,才發現殿中圍滿了侍衛,顯然是在等她。
此局已定,不管她今晚是不來,也不過多加一個罪名。
謝太後是個聰明人,宋嫋先前用顧遠祁阻了謝明月進府,她並未立刻發怒。
顯然今日之事不是為了側妃一事,那就是……
滁州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