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嫋道:“側妃是給王爺選得,又不是給臣婦這個王妃選,太後當問得是王爺,而非臣婦。”
“不如命人快馬加鞭修書一封前往滁州,好問問王爺的意思?”
羅綺來府中那日的事早已被處理好,謝太後又是怎得知道此事。
不等她多想,謝太後冷了臉,她話都已經說到此步,宋嫋還敢推三阻四,真是不知好歹過頭了!
“哀家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難不成攝政王妃想抗旨不成!”
滁州要不了顧遠祁的命,謝太後隻想警告他朝中如今是誰掌權,皇宮如今是誰在做主。
“王妃回去好好想想,命底下人準備去吧。”
“若實在等不及,便依你所言,早日完婚才好。”謝太後冷冷笑著。
謝明月略顯慌亂,長姐的意思是不僅沒了拜堂一禮,還要跟妾一般從小門進府,無人問津嗎?
她向來爭強好勝,若真要她同妾室一般一頂小轎連禮樂都無,從此旁人提起也是一個王府謝氏匆匆帶過,那她不如不嫁這攝政王府!
“姐姐……”
“好了,哀家知道你喜歡王爺,你如今已有十八,是不該耽擱了。”
謝明月絞著衣袖,冷冷瞥著坐在下首悠然喝茶的宋嫋。
宋嫋是生得極美,肌膚細潤如脂,姿色天然,清眸如水而又堅定,儀態溫柔端莊。著水綠色春衫,發間金冠兩側步搖隻顯對方的悲憫慈善。
好似這麼一比,她全都輸掉了。
她不比宋嫋好看,氣質也沒有她那般溫柔嫻靜,也不得顧遠祁的喜歡。
如今連最後的尊榮都沒了,又要她在王府如何立足。
且將她留到十八的,不也是太後本人嗎。
皇上的賜婚聖旨還未下,一切都有轉機可能,如今不單單是宋嫋拒絕,就連謝明月自己心中也起了心思。
若不能讓她風風光光,賺足了臉麵,就是給她做皇後,在背後也要遭人笑,她不如不要這個東西。
讓自己過得開心些好。
顧遠祁要納側妃的事被管家修書前往滁州。
誰不知道他們王爺最是痛恨旁人不經他同意,而擅自替他做了決定。
前些年的時候先帝也不是沒送過侍妾,可惜人家不喜歡,那能怎麼遭。
直接給先帝送回去,叫他自個收了封個位分,也比送進他府裡強。
顧遠祁的準則太過堅定,又是上過沙場的人,旁人想塞人進去都要摸著腦袋想想,會不會得罪了那位玉麵閻王。
閻王隻是在錦城裡收了性子,又不是將殺人的癖好改了。
萬一一個不高興,沒討好上人不說,還白白搭了小命。
如今的管家是從前跟在顧遠祁身邊的老人,皇子殿的大公公,對宋嫋這位王妃自然恭敬有加。
跟在顧遠祁身邊的那個不是人精,人家喜歡宋嫋,自然都是以她為先。
且去滁州,那都是皇上的意思。
宋嫋累了一日,剛走出長樂宮緊繃的神經還未放鬆,身子便先軟了下來。
依她前世記憶,太後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可顧遠祁是保皇派。
所以便想了謝明月入府的法子,用一招美人計來謀反。
不管謝太後想要用什麼法子,自然都是見招拆招,擺脫她手中棋子的命運。
回府後的宋嫋自然不會乖乖就範,謝明月不在府中尚可,入了府就依她身後的太後靠山,府中還會有她半分位置?
就是顧遠祁站在她這邊,若太後拿宮中的手段對付她,她連小命都難保。
謝太後壽宴在五月中旬,也不知顧遠祁趕不趕得回來。
想到那人宋嫋又沒由來的生氣,什麼事不能跟她說清楚。回門那日莫名其妙的生氣,他當天離京去了滁州,最後什麼閒言碎語都是往她身上丟。
但從頭想到尾,宋嫋也沒發現自己那日做錯了什麼。
這事不乾她的事,她當做沒發生過已經開了天恩,其餘的一概不認。
滁州,易水鎮。
夜雨連連,寒氣入骨。
顧遠祁披著大氅站在簷下,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隨行的醫官站在不遠處,時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唯恐那抹日益清減的身子一個不慎,倒在他麵前。
傳到錦城去,他自個小命都要難保!
“咳咳咳……咳咳……”
顧遠祁靠著柱子無力撐著身子咳嗽,醫官上前虛虛扶住,“王爺,夜雨寒氣深重,您如今身子未好,就是為了大郢,也要愛惜自己身子。”
良久沉默,冰涼的雨絲打在身上,醫官輕輕一摸,才發現顧遠祁的衣服已經濕了大半。
易水鎮危機四伏,一個不慎便會染上瘟疫。
但這時疫又怪得很,滁州地處北邊常年濕冷,比易水鎮偏僻的鎮子隻多不少,恰好易水牽連著幾個城鎮,身為中心地帶百姓染上時疫,趙光齋卻跟沒事人一般,每隔三日一封書信前往錦城。
顧遠祁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捏著舊木欄杆因用力而泛白。
“傅曉呢,去將他喚來。”
他在院中養病,事務皆是吩咐傅曉,再由傅曉傳下去。
醫官見他走進屋,立刻跟進去將放在桌子上的藥端起,探了探,是溫的,現在喝剛剛好。
“王爺先用藥,下官立刻去請傅將軍。”
顧遠祁靠在椅子上,垂眸接過黑漆漆的藥,喝了半碗擱置邊上,“去看看府中有什麼書信寄來,莫錯過了。”
“是。”
傅曉來時,顧遠祁先瞧了眼他手中帶了什麼東西。
他讓管家告訴宋嫋他當時半月回京,不必掛念。
但因為事情棘手耽擱了時間。
怎的宋嫋連封書信也沒有,且不知他遠遠已經過了同她答應好的,歸家的日期。
宋嫋就半點沒有想過他嗎?
虧他還想著明日天氣好送信回去報個平安,現在想來是不用了。
“王爺?”
傅曉行禮後沒等到他出聲,便一直跪在地上等候。
顧遠祁並非虧待手下人的主,他等了良久才發覺頂上的人正看著桌前的紙張出神,眉眼間都是厭色,在他注視下將寫好的紙張撕成粉碎。
幾片寫滿字的紙掉在傅曉腳邊,撿起一看多是讓王妃安心之話,待處理完時疫便會歸府。
望宋嫋在家中等候,勿念。
傅曉將自己手裡的兩張紙也撕了個粉碎,有些事還是裝作沒看見的好。
顧遠祁頷首:“查出東西了。”
傅曉站起身抱拳:“洛源道的那批山匪自王爺來後,再沒出來作亂,不過臣已命人前往洛源道附近的村莊探查。”
“趙知府又上了折子到太後跟前,想讓朝廷再撥些錢財下來。”
顧遠祁身上泛著苦味,低低“嗯”了一聲,說來也實在奇怪,這疫情是會感染,但因何而感染又無從得知。
起初是沒見人,後麵公務堆積太多,且其他人又放心不下他一人在屋子裡,萬一出了什麼好歹。
跟著出來的都要一同擔罪。
所以冒著染上時疫的風險在他身旁伺候,半月下來什麼事都沒。
倒是顧遠祁連著喝了半個月的藥也始終未好。
現在下了雨,不管是他還是春來醫館的村民,都受了寒病情更重。
“連著喝了十來天藥,不單單是本王,就連醫館裡的百姓也加重的病情,太醫院帶來的人都是做什麼吃得。”
“幾位老太醫都在全力醫治,想來隻是時間問題。”
話是這般說,傅曉心底也沒什麼把握。
太醫院的太醫是和在先前在易水鎮的醫官一同尋找法子。
“王爺,王府送來書信,還有王妃特意交待送來的。”
傅曉出去拿過書信,共有兩封,一封是宋嫋送來得,一封是管家的。
顧遠祁先看了宋嫋送來的信,一些關係的話,整張下來不過寥寥數十字,與信一起來得還有一盒桃花糖。
透著淡淡的粉,桃花模樣的糖果小巧精致。
“王妃心裡念著王爺,見王爺久未歸家,方寄了書信和最喜愛的桃花糖來。必是下了一番心意。”
顧遠祁拿起一塊糖放入口中,洗去了嘴裡彌留的苦味,甜意思彌漫在心尖,提起邊上的筆,落在宣紙上開出朵朵黑色絢爛梅花。
傅曉念著管家的信,停在謝明月將以側妃之禮,不日進門。
太後是瘋了不成,鉚足了勁勢必要謝六進王府的大門,就不怕有命進沒命出了不成。
是將人人都當她手裡的棋子,任其左右。
“太後那日卯時便命人在府外等候,必是立了許久規矩。”傅曉說,“王爺與王妃正是新婚,不管是那個女子的不會願意丈夫立刻將人帶回府中,哪怕那人是皇上所賜。”
“朝堂來得人幾時到。”
“若同我們一般連夜趕來,不過五日便能到易水鎮。”
王府送信人得了吩咐,四日便能趕到,這五日也是傅曉往長了去算。
難不成還要遊山玩水,真走上十天半個月。
“命人守住洛源道,等人到時靜觀其變,甕中捉鱉,一網打儘。”
顧遠祁狹長鳳眸冷冷一掃,如月的麵容勾起一抹殘酷的笑,端起藥盞輕輕嗅著,心情頗好:“本王喝了這麼多天藥,也該要他們付出些代價了。”
“等人一到,將他們,都殺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