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宋嫋是明豔動人的,平日裡溫溫和和在一邊,就是氣了也隻是皺皺眉,連一句狠話都說不出口。

如今帶了幾分矜嬌,挑釁地看著羅琦。

羅琦剛想瞪回去,宋嫋又換了一副表情,還是跟從前一般溫溫柔柔,站在一角足以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娶妻當娶賢,宋嫋的禮儀規矩,舉止言談都是錦城中貴女的表範。旁人隻是看了她的外表,實則是什麼樣的性子,又有誰會在意。

宋嫋一直溫溫和和,旁人給她的評價,皆是一句:溫吞水性,與人為善。

也正是這一偽裝,在羅琦麵露不滿狠狠瞪她時,不僅吃了啞巴虧,又受了其他人指責。

陳絮:“羅琦姐姐好生霸道,王妃不過回應了你一句,你便心生不滿,竟然還要瞪她。”

皇家最講究得便是尊卑有序,陳絮語氣平緩,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羅琦訕訕,站在樹蔭底下,無故生出一抹涼意,好似這人群中,獨她一人而站。

“是陳妹妹看錯了。”羅琦淡淡,攏緊身上衣服,“王妃是家中長姐,對幾個妹妹頗有關照,綺兒自幼便跟在姐姐身後,怎會有其他怨言。”

“太後鳳體欠安,你們一窩人聚在一起鬨,沒出什麼事不打緊,叫太後一直站著看你們鬨,出了什麼事,你們這麼鬨,又有誰擔得起?”

太後這兩字的資曆就擺在這了,顧遠祁借了一下她的名頭,以公謀私罷了。

宋嫋在臨春殿還沒坐多久,一抹衣服便發現自己係在腰上的荷包沒了。而路經之處,所停留最久的也莫過於曲台殿,怕發生什麼意外,顧不得衣服上還有放久的木味和濕氣,不得幾人伺候更衣,沒兩下就給自己套好了。

宋嫋將他所贈得荷包一直戴在身下,荷包丟了她第一時間便是急。

不就是在告訴他,她所重視的人,如今是他麼。

物以思人,他公務在身長久不在家中,唯一能陪伴宋嫋的也唯有他所送得東西。

便如同他懷裡的,宋嫋少時所贈得,親手繡得香囊。

聽了這話,幾人麵色又是一白,屋子裡便是早已被清理乾淨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膈應。

羅綺動手乾淨,幾下之間她隻花費的銀錢,至於旁的,除了給遊含的錢袋,也無人再能查到。

“眼下重要的是太後和雅若公主。”

小皇帝對待長輩做足了晚輩的本分,禮儀周全之外,固不會追究自己叔叔伯伯的去向。

男眷除了幾個無關緊要的閒散王爺,亦或是同顧遠祁一般輩分大的外,大多數都是離皇帝不遠的地方,宮宴人多口雜,又有他國使臣,出不了一點亂子。

此次一出,有損的是大郢的尊嚴。

曲台殿已然被收拾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貴女們未鬨到明麵上,羅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當不得真。太後冷著一張臉宣告小輩之間的玩鬨,在場之人都被罰了十遍女則、女訓,又給了雅若不少賞賜,此事也算得告了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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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結束,長樂宮燈火未減。

隻比以往更亮幾分,常熙揉著她的鬢角,順帶將她額角的幾絲白發掩入烏發之中,確保身邊眼不會發現這一絲的白。

“娘娘,那名太監嘴嚴得狠,奴才們使了全部手段也沒能問出什麼。”

謝太後倚在貴妃榻上,眉間的鬱愁遲遲不散,閉目歎了口氣,道:“遊含呢,哀家這兩日都沒怎麼見到他。便是在皇上身邊伺候,往常也會來這長樂宮前轉兩圈,難不成是得了皇上器重不成?”

常熙微側著身,撇過頭猶豫著,連兩邊指頭偏到了其他地方也沒注意到,最後是謝太後提醒才回過神。

“有什麼事便說,你是跟在哀家身邊的老人,若你也不敢說,那哀家手下又還有誰敢說話呢。”

常熙聽了她話,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

她是謝家走出來的侍女,自進宮起便是鳳棲宮的女官,陪在太後身旁二十載,共同度過了多少難關,最後走到如今的地位。

“曲台殿裡燃得香是五枝香。”

咯噔!

佛珠掉在地上,在寬宏的大殿中尤為側響。

“東西不是都處理掉了嗎。”

難不成是那個吃裡扒外的偷了懶,當初事情沒處理乾淨,還留了些下來。

謝太後輕哼著,撥動手中的珠子。

“是啊,奴婢也覺得奇怪,那些東西早早就已經處理乾淨了,怎麼還會有呢?當初的知情人,也唯有奴婢四個一等宮女和遊侍衛知曉。”

常熙不由一冷,幾縷寒風通過窗戶吹了進來。

謝太後語氣很慢,沒有一絲起伏:“簌子呢,她這幾年如何了。”

曾經跟在太後身邊的四人,如今隻有常熙和簌子在這世間,常熙是宮外帶進來的,所以比簌子更得太後重用。

便像是曾經,常熙和常夢是鳳棲宮的一把手,而常熙又比常夢更得重視。

“在浣衣局管著宮女,比不了在娘娘身邊,也好過其他人。”

浣衣局人多口雜,常熙和常夢暗暗比較,簌子是她的跟班,那櫻子便是常夢的跟班。

兩人私底下總愛暗暗比較,誰更得器重,誰更討主子歡心,誰才是鳳棲宮的大宮女。比了太久,也為太後辦了不少事。

“簌子是從前在娘娘身邊的人,浣衣局又是乾苦力的地方,宮裡宮外的貴人都避之不及。”

她這一番話無疑是在提醒謝太後,簌子是從前的老人,對她忠誠不二,浣衣局是犯了錯的官眷所貶之處,自然沒有人去碰這個黴頭。

“在肮臟下作的地方,隻要有了利益,誰不願意去碰上一碰?正是因為她是哀家身邊的老人,如今隻是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受不了落差。若有人去給了什麼利惠呢,哀家保不齊她不會有這等心思,隻能去一一探查,一一將其排除。”

她們四人中,常夢被指了婚,而櫻子則被常夢用從前的功勞所換,一塊出了宮。

後來常夢難產,沒幾個月櫻子也跟著一塊去了。

常熙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為太後梳妝畫眉。

太後是位攻擊性極強極美的女子,作為謝氏特意培養出來的皇後,她端莊高貴,遇事從來都是平靜麵對。

宮裡再多的美人都不足以撼動她的地位,每次的汙蔑臟水總能成為扳倒彆人的利劍。

直到——蘭妃。

“常熙,哀家知曉你重情分,哀家也是重情分的。你去查查吧,莫要打草驚蛇,將來給筆銀子,讓她在宮裡安穩度日。”

“至於羅綺……她嘛,讓她現在府裡靜靜性子,拎清楚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宋嫋如今是攝政王妃,皇家的事還由不到她來做主,哀家也不用她以抹黑皇室的清白來討好!”

常熙在旁一一應下,太後對這事顯然動怒了。宋嫋萬幸沒出什麼意外,若出了意外,當著北狄使臣的麵,大郢王妃不成體統,和太監顛鸞倒鳳,還有什麼顏麵可言!

提及此事,謝太後還未平複,又有一個冒冒失失的太監跑了進來。

在屋外不等人傳報,已經高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羅四小姐和公主發生了爭執,一不小心掉進水裡了!”

常熙退到一旁,謝太後不耐扣住扶手,一把從貴妃榻前起來,眼中的厭惡不加掩飾,問了句是哪位公主。

在得知是雅若後,邊上沒有使臣後,暗暗鬆了氣,不在意說:“小打小鬨而已,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將她撈上來送回宋府便成了。”

“一天天竟要找些事出來,沒個安生。你記得再去看看常夢和櫻子,多送些東西,莫讓她們缺了少了什麼。”

……

常熙撿起地上的佛珠,細心地關上窗,守在太後身邊直到她安睡。

錯殺了常夢和櫻子,她也在日日愧疚,所以吃齋念佛懺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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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羅綺姑娘昨晚和雅若公主發生爭執後,被推下了水裡,今早上送回來後,已經……病故了。”

紅豆說得話很輕,但一字不落跑進了宋嫋的耳朵。

“她人好端端的,怎會落個水便,便歿了呢。”

“昨夜王爺回來的晚,聽說公主和她爭執落水後,太後娘娘是已經知曉了,就是不大重視,且邊上隻有漪蘭殿的宮人,還有一位公主親自指去的宮人。”

雅若如果起了殺心,對這一位就差聖旨的雅妃,宮人自然會賣她一個好,包庇了下去。

但白日裡跟她好好的,怎麼到了晚上便將人推下水,還下了死手呢。

“王妃,是病故,病故。”紅豆又提醒了一遍,“撈上來時還好好的,本來是要送出去的,但王爺說宮門已經落鎖了,便留在了宮裡,到後半夜神誌不清,今早送回來還有口氣,後來才咽得氣。”

宋嫋自然知道她話裡的意思,羅綺並非在宮中出現的意外,是回了宋府後。

“也不知背後之人什麼用意,送回羅府不好,偏偏要送到宋府來。”

羅綺到底是羅府的姑娘,送回宋府又沒治好,隻怕她爹娘會背負上苛待外甥女的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