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仲懷皺著眉點燃海柳煙鬥,近日的幾場南北亂戰使他倍感疲憊,雖然這些年他已成為割據一方的梟雄,統領千餘號湘勇,卻也僅是年方二十的小夥子,他並不吸煙,隻是靜靜地看著桌上的煙鬥騰起縷縷輕煙,當下時局緊緊的扼住湘勇的命門,也是他的命門,令他困頓焦躁。
傍晚時分,覃三槍差人急傳何仲懷入府議事,見到覃三槍時,他正在門廳外踱步。
“報!不知覃大元帥急傳仲懷所為何事?”
覃三槍急忙迎上來,“仲懷!”,然後略似思索道:“而今我軍地處南北要衝,乃北洋政府與西南諸省軍閥爭奪的焦點,近日幾番循環戰,令護法湘勇苦不堪言……”
“實不相瞞,方在府中仲懷亦是思晤此事,隻是……仲懷愚笨,尚無妙解”何仲懷慚愧行以抱拳之禮。
覃輕歎道,“緣何事巧,今日桂軍榮大元帥加急差信一封,仲懷是否願為本帥分憂。”
何仲懷雖不解,但征戰多年的軍人本能使他不假思索的應了下來“若是……若是能助我軍擺脫困境,仲懷肝腦塗地!”
覃三槍聽罷,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也不用肝腦塗地如此嚴重”,隨後從袖口中取出信紙交由何仲懷手上。
讀罷,何仲懷不禁發出一聲驚愕,“啊?!”,然後盯住覃三槍,用眼神向他確認。
“呃……本帥知你十六七歲隨我征戰南北,多年血雨腥風也該是考慮終身大事的時候了,難是軍中女子少有,恰逢榮大元帥有此意,將其阿幺(最小的妹妹)阿英許你做妻,本帥曾聽聞此女出生時手握璿璣玉衡,乃是祥瑞之人,或與仲懷能夠成就一番良緣佳配。”
何仲懷心想:“就把我如此嫁了?不對,就如此草率定了?”
覃三槍眯著眼看向何仲懷道:“當然,對我軍亦是佳配。”
何仲懷喉結一動。
“榮大元帥希望就此與我軍結成攻守同盟,南北循環之戰必定可解。”
“……”
“仲懷,你是我看大的孩子,我於你似師亦父……”覃三槍此時不再以本帥自稱,他走近一步,握住何仲懷的手,且重重的一握,似乎又是一種托付。
“仲懷,仲懷聽從大元帥安排。”
覃三槍嘴角微鬆,露出難得的笑意。
半月後,何府經過幾日裝點顯得喜氣盈盈,下人們進進出出歡天喜地,何仲懷早早起來換上喜服準備迎娶從未謀麵的新婦,實際上他一夜未合眼,不知是忐忑還是害怕,這種感覺即便是上戰場前也從未有過,他揉揉略紅的雙眼,心想:若是個醜八怪,也必須管住嘴,稱讚一聲好美的娘子。想到此他不禁握起拳給自己打了個氣。
很快便傳來鑼鼓喇叭喜悅的聲音,鞭炮在吉時時分準時道喜,何仲懷邊一腳跨出何府,邊聽到管家調高的報喜聲:“吉時已到,恭迎新婦下轎~”
看著大家笑開花的表情,此時何仲懷甚至覺得他是何府上下最忐忑的人。
還不等他七想八想,新婦著一身福衣緩緩從轎中走出,頭上罩著“蒙頭紅”,完全看不到臉。
何仲懷將手中的紅絲綢遞到新婦手上,慢慢牽引著新婦踏上紅氈,行拜堂儀式後,新婦又在他牽引下進入洞房,何仲懷見洞房門檻上放置一馬鞍,他小心提醒“有馬鞍”,新婦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熟練的邁過馬鞍,到了洞房床前,忽然僵持住了,新婦小聲提醒“床下……”,聲音輕輕的柔柔的,何仲懷身體一酥,更是忘了床下要乾嘛,新婦輕咳一聲,管家見狀連忙道:“踩跳腳糕,步步高升~”,何仲懷連忙扶住新婦踩上床下紅布包裹著的粘米糕。
隨後何仲懷與新婦在床上男左女右的並排坐下,開始進入鬨洞房流程。喝過交杯酒,吃了子孫餃子,在哄鬨和一聲“早生貴子~”中禮畢。何仲懷似乎鬆了一口氣,待人群散去,他有些緊張的搓搓手,卻也不敢靠近。
反而是新婦走過來,拿起如意秤遞給何仲懷,然後又回到床上坐下。
何仲懷喉結動了動,鼓起勇氣慢慢走了過去,同時再次握拳給自己打氣。
當他輕輕挑起蒙頭紅,看到的卻是一張嬌俏的美人臉,象牙白的肌膚,飽滿的臉頰小小的下巴,明亮的眼睛被長睫毛點綴得有點朦朧,豐腴的嘴唇勾著微笑的唇角,何仲懷有些呆,一失手又把蒙頭紅蓋住了新婦的頭……
他一急,竟然忘了如意秤,上手一把抓下蒙頭紅,然後自顧自的尷尬到臉紅,新婦也驚住了,她能想到軍人的不拘小節,卻沒想到如此粗曠。
“好美的醜八怪”
新婦還未從剛才的動作中緩過來,又被這一聲侮辱驚到,氣的一跺腳朝門口走去。
何仲懷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急忙用力一拉,新婦差點被他的大力氣拽倒,新婦實在忍無可忍:“何仲懷,你個木薯牛!”
“什麼東西?”何仲懷忽然睜大眼睛。
新婦竟然被他窘迫的傻樣子逗笑了,“真是個呆子”。
“你是在罵我傻嗎?”
“你覺得呢”
這樣一鬨,反而瞬間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還不知道你的大名?”
“榮英!”
“哦,我叫何仲懷。”
“我知道,你還想知道什麼?”
“聽聞你出生時手握璿璣玉衡,能借我看看嘛?”
榮英忍不住翻他個白眼,還真是呆子,但也大方地展開右手。
七個顆小痣排布於手掌之上,何仲懷不禁拿起她的手仔細端詳,方才發現,七個小痣恰是連成了北鬥七星的形狀,他撫了撫她的手掌,“好摸嗎?”榮英傲嬌的揚著臉看著他。
“嗯,還行,不是凸起的痣”
榮英又給他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