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原野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隻有微弱的月光和星光勉強穿透了濃重的黑暗。風在原野上呼嘯而過,卷起陣陣寒意,使得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陰森和恐怖。
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一個人影突然掠過,帶起一陣冷風。這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原野的寂靜。她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模糊而扭曲,仿佛是一個黑暗中的幽靈來無影去無蹤。
地上不巧有障礙物,她沒有注意到,一下子栽倒趴在草地上。身體在草地上滑了一段距離才停下來。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
周圍的原野似乎也在配合著這個人的倒下,變得更加寂靜。隻有微弱的月光和星光勉強照亮了這個人的身影,讓我們能夠看清她的真實麵目。
這是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女孩,她黑色頭發在月光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眼睛深邃如夜空。
她慢慢地掙紮著爬起來,忍著腿上的疼痛回到剛才絆倒的地方,蹲下身子拾起了什麼。
原野上沒有其他人,她抬頭凝望向浩瀚的夜空,銀色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烏黑的眼睛被照耀得閃閃發光,好似漫天星辰在她的眼中閃爍。
女孩繼續她的行程,絲毫沒有耽擱。
由此下坡,就可以看到路了,路對麵有一家農院。隱約有燈光,看來主人已經歇下。農院裡麵有兩個大草垛堆得挺高,直挨著屋側。
她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一個俯衝下到路麵上,佇立在院門口再三確定院內沒有狗後,便身手矯健地翻進了農院。偷偷摸摸靠近屋側的草垛上,不敢出一點聲音。
“明天我一定要在主人出門之前醒過來。”她是這樣想的。
汗水順著脖子向下淌,這女孩抹了一把臉上的灰,便背靠著草垛準備休息一下。
或許是趕路太累,她原本隻是想靠一靠,但卻抑製不住地進入了夢鄉。
這女孩叫歌茜婭,她像這樣這樣逃跑已經一天了。
……
一切還得從海上的那場風浪說起。
歌茜婭的父親羅蘭老爺是倫西城的富商,經常遠航做生意再加上歌茜婭幼年喪母,他便將其送進了倫西女校住校讀書,原本這樣的生活從十歲開始毫不間斷持續了八年。可就在上個月,歌茜婭卻收到了父親死於海難的消息。
……
“孩子們,這個消息對於你們來說是很沉重,但你們現在更該考慮的是學費問題。”德拉女士嚴肅道。
德拉女士是女校的校長,她看到學生們總是板著一張臉厲聲說話。一根暗褐色藤手杖從不離手,動不動把地板敲得“咚咚”作響,仿佛時刻提醒彆人她在學校至高無上的地位。
歌茜婭早已麻木毫無表情,而一旁的艾倫還在抽泣。她們兩個的父親都是此次海難的喪生人員。
德拉女士若有所思地站起,背著手在房間裡踱步,褐色的長裙飄過歌茜婭的腿邊。她走到書架前,伸手取下一份文件慢條斯理地翻看著。
這裡是校長辦公室,在學校的閣樓。是學生最不敢靠近的地方,平時如果有學生不好好學習,不衣冠整潔,不虔誠禱告等的都會被老師拖到校長辦公室。德拉女士會用她那根不可一世的藤手杖狠抽學生的小腿肚以示懲戒。
她抽人非常有經驗,她不會連續抽,因為剛開始抽打上去,小腿上隻會一陣火辣辣,要過一會兒腿才會生疼。所以德拉女士總是恰當地把握好時間間隔,短暫停頓後,在腿開始生疼的時候再抽第二下。
歌茜婭經常看見女孩子一瘸一拐走出校長室,但她從沒有被打過。不是因為她品學兼優,而是因為老羅蘭每年過節送的禮物都非常到位。
“女士,我父親生前有很多土地財產,我想等我繼承後這點學費應該不是問題。”歌茜婭打破了沉默。
“當然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德拉女士慢慢把文件塞回書架,然後一個轉身又看向了滿臉淚痕的艾倫,“可是你呢?”
書架邊,搖擺的白金掛鐘發出“當當”的響聲,似乎是在催促著艾倫做決定。
可艾倫不比歌茜婭,她的母親早就改嫁了。她既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祖父母。而此次作為水手的父親喪生了,艾倫可以說是舉目無親,孤苦伶仃。一個十七八歲的孤兒怎麼可能有錢支付倫西最頂尖女子學校的學費。
一切又陷入了沉默,得不到回答的德拉女士隱約表現出了不悅,鬆木地板上沒有鋪地毯,她踱步聲音似乎變得急躁起來。皮鞋後跟的那點金屬鞋底敲擊得地麵“叮當”作響。
“我幫她付。”歌茜婭皺起了眉頭,咬牙道,“等我繼承完……”
德拉女士停住了腳步,掃了一下規規矩矩站著的二人,麵色微露鬆弛,“也好,畢竟你兩個向來關係是好的。”
說起艾倫,歌茜婭之所以慷慨解囊,不是因為她認為艾倫和她關係多好,隻是她覺得現在隻有艾倫和她一樣慘,二者屬於同類,要相互扶持一下。
那為什麼德拉女士說她兩個關係好呢?一來是為了道德綁架歌茜婭給艾倫支付學費。二來,歌茜婭確實和艾倫日夜形影不離,玩在一起。
但歌茜婭這個人天生薄涼多疑,彆說玩伴,哪怕是親人,她都會防到一手。在她眼裡,玩得好,是因為利益一致;玩得不好,是因為無利可圖。不背叛,那是因為利益不夠。
……
此後回去,艾倫對歌茜婭感激不儘這不用提,當然歌茜婭也肯定是欣然接受了“善良慷慨”這一讚美。
可兩個月過去,當初來報死訊的律師卻遲遲沒有再來消息。
校長也覺得奇怪,但她一開始沒有聲張,隻當老羅蘭家大業大,處理財產需要時間。
又過了兩個月,德拉女士終於忍不住了,便動用關係去查了一下。沒想到老羅蘭死後,歌茜婭那個貪心歹毒的叔叔吃絕戶,重金買通了律師和法官。早在一個月前就變賣了老羅蘭所有財產,攜家帶口離開了倫西城。
學費自然是無處去尋的。歌茜婭早就猜到自己那個老不死的叔叔肯定會打財產的主意,但她萬萬沒料到的是叔叔會歹毒到連學費都不給自己留。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心中思索了很久愣是沒有給自己找到一條出路。
歌茜婭原想著把這事告訴艾倫共商對策,但她轉念又覺得:告訴了又有什麼用?
料想艾倫這種人,向來隻會瞎急不會動腦子。告訴她不僅得不到一點有用的主意,反而會引得這個悲觀的膽小鬼繼續嚎啕大哭。到時候還得勞煩自己去哄她。
於是歌茜婭便一直不動聲色,眼睜睜就看著校長會怎麼處置自己。
……
沒過幾天德拉女士就開始張羅著領養二人。艾倫被先送走了,聽說是一個醫生家庭。歌茜婭本以為她們倆會被校長掃地出門,看來還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料想艾倫能找到人家接手,自己恐怕也不會多差。於是她勉強平複了一下心情晚上得以入眠,可是歌茜婭老是感覺不對勁,脊背總是隱隱發涼。
直到梅裡亞伯爵府的人找到這裡。
所有女生都板正身子站在大廳裡,德拉校長依舊板著張老臉背著手站在台上,手上一如既往拿著她那根象征地位的藤手杖。
梅裡亞伯爵心血來潮要資助一個學生,歌茜婭從來沒出過倫西城,自然是不知道梅裡亞是哪裡,更不知道這來路不明的伯爵是什麼人,姓甚名誰。
想來有伯爵頭銜的人肯定是大富大貴的,一次資助一個學校也不為過,怎麼會如此摳摳搜搜隻資助一個學生。
何況倫西女校這種貴族學校既不是需要扶助的窮學校,也不是缺少資金的研究院。伯爵府的人如此大張旗鼓來隻為資助一名學生,很奇怪,難免不讓人想這是彆有用心。
所有人都抬起頭望台上那位伯爵府管家。管家有一定年紀,他留著一圈長長的白色山羊胡子,一身優雅的燕尾服。站在台上寒暄了好一陣後才步入正題,他提出這個被資助人需要他一個個看過去,大概是要選那個麵相最有緣的人。
管家一排一排看過站立的女生,她們都靦腆地低下了頭,或許是不習慣這樣被男人看著。
透過人群的間隙,歌茜婭大體可以瞥見管家那仿佛審視貨物的目光。
管家一臉嚴肅,看看這個搖搖頭,看看那個皺皺眉。好像是這批貨物有殘次,那批貨物不完美,都沒達到他的預期。
不過不得不承認他每個都看得很認真,一個女生過於靦腆,頭低得下巴都要戳進脖子裡了。誰知這管家竟然蹲了下來,自下而上打量這個女孩,把這可憐的女孩嚇得大叫一聲。
當然如此不莊重的舉動自然引來了德拉女士,女士來就是一手杖打過去,警告她不管何時何地都不能失掉淑女應有的文雅。
不知何時,管家已經到了歌茜婭麵前,依舊是那副驗貨的神情。歌茜婭沒有目光的躲閃,直愣愣看著管家。隻想著這個老頭看完趕緊走。
近距離看,歌茜婭才發現他的眼睛泛著綠光,像黑夜中貓頭鷹一樣。
“把帽子摘下來。”管家道。
“不行……”
歌茜婭話音未落,德拉女士嚴厲的聲音便打斷了她,“摘下來。”
她可不敢挑戰藤手杖的權威,隻得照做了。帽子一解開黑色的長卷發散落下來。
“你不是本地人吧?”管家問道,眼睛裡的綠光閃得更厲害了。
“她是個混血,她母親是亞洲人。”德拉小姐搶先道。
綠熒熒的目光在歌茜婭臉上定住了,仿佛恨不得把她的臉給看穿。管家道:“就她吧!”
說話間,他眼中的綠光慢慢黯淡下去,逐漸恢複了正常。
……
晚上回到休息室,歌茜婭坐在床上,腦中複盤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