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青山 “心恒念之,終有回音;長……(1 / 1)

照青山 鶴同塵 2610 字 2024-05-01

番外·青山

姞永壽以為太羲的存在從始至終隻是一場夢。誠如坊間傳聞所說:“神沒有力,隻能喚起你心中的力。”因她實在太缺少力,便幻想出一個神來助她。好巧不巧,她又曾是神窟中的供奉,日夜專司伺神之事,久而久之,便也信以為真。

為了使這個自己臆想中的神更真實,她聽聞了祂的名字。甚至還讓祂有現身和隱身,以她在夢境中開辟更深層的夢境為方式——在夢中夢時神隱去,在夢中醒時神出現。

雖然是臆想,但她的情感全部都是真實的,真實地依賴過,真實地埋怨過,更是真實地依戀著。

於是昨夜,她才會鬥膽,敢和神共床枕、度良宵。

當真是一夜好夢。

然而夢是何物?

時而是顛倒現實,時而是現實本身。

於是姞永壽一覺醒來,發現渾身酸痛,身旁躺著的太羲正柔情萬分地看著她。她頗為惶恐,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去掐自己的大腿,沒想到卻突然被太羲牢牢握住。

“莫掐自己。”太羲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指節,“感受到了嗎?並非是夢,你也並非是在夢中醒來。”

姞永壽為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

“無事,實不相瞞,我也曾這樣想過的。”太羲寬慰道,“起初我也以為同你之間的一切故事,乃是由於修煉之時自己不慎入了幻境,因而見了幻象。”

因為,雖然神窟的供奉若是足夠虔誠,能夠讓神聽聞見他們的聲音,但是太羲這等境界的神,還不至於真的為了一個普通人而破例。

不然,當年那個敲碎祂神像的帝王,不可能還能苟延殘喘到壽終正寢。

不過與所有人都不同,這個叫作姞永壽的供奉,誦詩的聲音確實有些大,太羲常能聽到。偶爾一現的笑顏,也叫祂心中無限珍惜,並總是被祂總是下意識地想起。

簡而言之,祂好像真的和這個叫姞永壽的人,麵對麵地,相見過。甚至不是因為神降臨在人間,而是因為她走到了神的麵前。而且還是在她入神祠前,祂就同她相遇了。

祂那時正疑惑著,卻忽然聞道一股濃濃的冷香味,轉頭一看,竟然是太陰過來了。

“你何時開始調香了?從哪兒弄的香料這是?”

太陰瞥了祂一眼,覺得莫名其妙,“說什麼呢?我可沒有。”

太羲又嗅了嗅,問道:“那這是什麼味道?還挺重。”

太陰也跟著她,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氣味,想了想後,道:“大抵是我的氣息。神的氣息若被感知到,許就化作香味了。”

太羲被祂這句話點醒了,“所以,我的神宮裡其實也沒有熏香,這是我身上的氣息,被她感知,便成了香味。”

太陰想起之前,太羲總是和祂提到的阿歲,道:“對啊,所以之前你說阿歲她能聞到你身上的香味,還跑來問我,大抵也是因為你在她身邊的緣故吧?哪裡有什麼熏香?”

說著說著,祂又忍不住念叨,“但是我說,太羲你彆為了她犯忌。你頭一次見她以血為祭的時候,突然就著急忙慌地跑去拖住龍神,讓人家彆下雨了,結果呢?還不是沒徹底救下她,她還是被不斷地取血,對吧?但是仔細一想,其實她好像並不排斥和反對獻祭獻祭自己的血給你啊?你說她是被人看著,不得已而為之,若她非是心甘情願,血可到不了這你這裡。你以為任誰的獻祭都能被奉到神前嗎?之後,你又是圈了一整座山來保護她,讓所有對她不懷好意的人都上不了荒山。但是呢?她那個皇帝哥哥不還是上去了?而且她哥的死對她來說,可能也不是什麼大好事。這兩件事說明了一點,就是人家的想法其實和你不一樣。歸根結底呢,神是神,人是人,差彆太大了。你還是不當對一個人太過上心……喂!太羲!太羲你去哪裡!”

太羲省去了太陰的嘮叨,將其餘的事情都悉數說與姞永壽聽了。

“這就是你五六年都未曾到人間看過,昨日卻突然找來的原因?”姞永壽問道。

太羲吻了吻她的額角,“是,我一明白過來,我們的相遇不是幻象,便來找你了。”

“為何你會覺得我是幻象呢?”姞永壽開始懷疑,太羲是不是有什麼彆的原因不能來,所以想出一個理由誆騙她。

是,確實有彆的原因,因這治世是她的功勞,祂不想搶功,所以等待一切都安穩了,才來相見。不過這些,太羲都不想說。

“你見青山,青山亦見你。人之夢境與神之幻覺,大抵相伴而生。你如何念我,也會致使我如何想你。”太羲覺得越說越玄乎了,便趕忙打住,“知道你不喜歡虛無縹緲的,我不說了。”

“無妨。”姞永壽往祂懷中貼了貼,即使是虛無縹緲的話,她也樂聽祂說。

“昨夜可睡好了?”折騰到大半夜,太羲雖是精神奕奕,但是如今想來也有些過頭。

“昨夜難得安眠,還得了一夜好夢。”姞永壽握著祂的手,似是想以此證明所言非虛。

“如此便好。”見她仍是有些倦倦的,太羲道:“再補一會兒覺?”話一說完,祂忽然想起,初遇時稚嫩的阿歲現在已經成長為一位老練的帝王了,“一會兒要上朝嗎?”

姞永壽搖搖頭,“今日新春,百官休沐,我也得閒。”

“那正好,再眯會兒。”

“好。”姞永壽依祂所言言閉上眼睛,隻是沒一會兒,卻又強撐著微微睜開一條縫,暗自瞧著祂。

太羲低頭望去,輕聲問道:“怎麼了?”

“並非我見青山,青山亦見我。”姞永壽撐起身子來,親了親祂,“許是青山照我,我照青山;而後我即青山,青山即我。”

“怎麼說?”

“心恒念之,終有回音;長久為伴,自然合一。”

說完,姞永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困成這樣,她也仍然沒舍得閉眼。

太羲見此,笑著問:“怕我走?”

姞永壽坦然地點頭,“是。”

太羲低頭看向她的衣襟之間,姞永壽有些不自在,“怎麼了?”也跟著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被贈了一小節木枝戴著,“這是何物?”

“迷糓。”太羲道,“其狀如穀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糓,佩之不迷。我特意尋來的。”

姞永壽了然,“這是怕我不知何時身在夢中,何時身在現實,從而弄錯了你到底在不在?”

太羲坦誠道:“是。”

姞永壽笑著靠得離祂更近了些,也終於放心地閉上眼睛,“也好。既從心而論定,又有神物可依憑,確實是再好不過。”

“睡吧,你醒來後,我依然在。”太羲道,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如你所言:心恒念之,終有回音;長久為伴,自然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