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18) 這些同學,都……(1 / 1)

感受到顏時聿的氣息從身側傳來,應逐星心中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因為,那攬在他腰間的溫度,是屬於這份空間獨有的平穩與安心。

接著過了不長不短的幾秒,應逐星腳下踏上了堅硬的地麵。

而不遠的旁邊,傳來了“撲通”一聲悶響,接著是劉硯呲牙咧嘴罵罵咧咧吃痛的聲音。

應逐星這才發現,自己是下意識般,手指一直緊緊抓著顏時聿的手臂。

似乎這樣會暴露心中的無措,應逐星有些羞赧,希望顏時聿沒有發覺自己的行為,想要悄悄鬆開自己的手。

可手指剛收回力道,便被反扣住,不鬆不緊地圈在一個溫熱的手心裡,接著,應逐星感到,那修長的手指在自己的指間摩挲著,靈活穿梭,插進自己的指縫間,掌心相抵,指尖輕輕扣住手背。

十指相扣。

應逐星心裡一驚,有些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剛想抽回手,便聽到黑暗中,顏時聿的聲音在耳邊傳來,聲音輕輕的:“你又看不見,亂跑什麼。”

的確,握著手可以保證不會和隊友失散,雖然但是——

不代表要十指相扣啊!

應逐星到底還是在意著手中的觸感,幾乎是僵硬著胳膊,一動不敢動,就任由顏時聿握住自己的手。

他環顧四周,四周仍是一片漆黑,那真的是一絲光都沒有,濃鬱到像是黑霧凝為實質要滴出露水,若不是應逐星在心裡堅定自己並沒有瞎,他幾乎以為自己是被剝奪了視覺。

於是他開口,打破這份沉寂:“顏時聿,這是什麼情況,特殊副本裡,在最終劇情到來之前,會出現這種靈異的變故嗎?”

還是說自己第一個特殊副本【黃沙枯骨】,從根本上來講就不是傳統意義的特殊副本。

黑暗中,顏時聿的聲音輕緩而低沉:“都有可能,不然為什麼要稱其為‘特殊’?就是因為沒有規律,副本的走向全然隨機。”

應逐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黑暗將時間拉扯的綿長悠遠,出去自己和身旁之人的呼吸聲,應逐星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像是昏沉的永夜,過於適合蒙頭大睡。

應逐星這麼想著,眼皮也不自覺開始沉重起來。

黑暗中忽然傳來極其細小的一聲響:“喀拉”。

忽然,應逐星頭腦驟然間清醒,第一感覺就是手指間的溫度變得冰涼刺骨,觸感也僵硬無比。

下一秒,應逐星猛地收緊了力道,往自己的身側狠狠一拽,另一隻手瞬間喚出【狼牙匕首】,約莫出角度,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劃,空氣中傳來匕首快速前進的破空聲。

“鐺”的一聲!

匕首狠狠地裝上了什麼硬物,應逐星直覺手掌一麻,又抵禦著手掌輕微的顫抖,強製自己握緊匕首,鬆開另一隻手,快速後退。

一陣風響向著應逐星的麵頰襲來,雖然前方仍是一片黑暗,但他仍是眯著眼,死死地盯住某個方向,接著,一道模糊地影子出現在眼前幾厘米的位置,幾乎就要貼上應逐星的臉。

明明在黑暗裡,應逐星卻看清了。

那是僵硬笑著的木偶,空洞的眼神配上咧起詭異弧度的紅漆的嘴,下頜兩邊是連接的並不嚴絲合縫的空線。沒有眼皮的雙眼瞪大了,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完美解釋了什麼叫做恐怖穀效應,令人心中毛骨悚然。

應逐星幾乎是一秒認出,那是原本被裝在盒子裡的各種零部件,此刻湊在一起,拚湊成了一個完整的木偶。

糟!

他知道劉硯說這個學校豢養的厲鬼是什麼了!

是提線木偶!

一個極惡的厲鬼靈魂被囚禁在木製人偶中,接著木偶被分屍,將厲鬼的靈魂也切成碎片。分彆禁錮在地底,八個方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陰氣陣。

聽同學們下課的隻言片語,應逐星可以推測出,似乎爬牆、逃跑、死亡,在這個學校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同學顯示出一丁點震驚的神情。

而保安所做的拋屍、埋屍的工作,也未免太嫻熟了一些。

紅色的細線從地底蔓延而上,纏住屍體,從屍體中汲取養分,將陰氣喂給埋藏在地底的木偶碎片,或者說,碎片中的惡鬼靈魂。

而當他們將八塊人偶的部分全部找齊湊到一起,這個人偶就自動縫合,拚在了一起。

惡鬼也隨之複蘇!

應逐星當機立斷將【風行】催動到極致,飛快地向後退去。

也不知是什麼原理,木偶變大了幾倍不止,全身各處關節被纏上了細細的絲線,而木偶就在這絲線的控製下,僵硬地向著應逐星靠過來。

黑暗中傳來關節扭動的吱呀聲,像是許久沒有塗抹潤滑油的老舊器械,和四肢碰撞的聲音。

匕首被應逐星握在手中,他沒有試圖劃傷手心來獲取血液,細想來,精神衝擊對這種被控製的木頭,也沒什麼用。

天漸漸重新亮了起來,不過此時是陰雲沉沉。

一個幾乎和應逐星等高的木偶正一步一步緩緩靠近,嘩啦嘩啦響。

應逐星發現自己仍舊站在學校裡,卻莫名到了廣場正中央,顏時聿不在周圍,劉硯也是。

借著亮起來的天光,應逐星的視線猛地一頓,直直定格在眼前渾身纏繞著紅色細線,散發著過於恐怖的陰冷氣息的木偶上。

那張臉......

應逐星看清了,那正是第一天拿走了他的飯卡的張同學!

而在張木偶的周圍,是密密麻麻排著隊的學生,他們目光空洞,像極了被控製的木偶,嘎吱嘎吱扭動脖頸,朝著應逐星看來。

跟那晚一樣,提線木偶。

難道又觸發了什麼場景?

應逐星腳步下意識移動,開啟【風行】,再次前往食堂這個安全地帶避難。

密密麻麻排著隊的同學見應逐星的動作,忽地,整整齊齊地咧開嘴,無聲大笑起來,孔洞的眼眶死死盯住應逐星的動作。

等等。

不對。

應逐星的視線一凝,他幾乎瞬間判斷出,這不是原來那所學校,雖然景觀大致相同,情景也相同。

但是,那藍白校服裡麵,包裹的就是僵硬的木製人偶。

確確實實的木頭。

等等,那晚不是這樣的,他那晚逃離宿舍樓時回頭險些和一個“舍友”貼臉,那“舍友”雖然僵硬,但卻是實打實的□□。

就算關節再扭曲,行動再僵硬,也還算是人類的範疇。

但現在不一樣。

這些同學,都是木頭。

應逐星突然感受到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和顧盼那時的場景極為相像,又有所不同。於是腦中靈光一閃。

是鬼蜮。

是這個副本裡的厲鬼的鬼蜮。

鬼蜮之中,險象環生。

應逐星腳下一個急刹,停了下來。

他若是判斷失誤,還以為是原來的世界,直接門頭跑到食堂,恐怕迎接他的才是真正的地獄。

鬼蜮作用的,是單獨針對某個人的內心的。

怪不得,就算應逐星一直牽著顏時聿,但黑暗中那片鬼蜮悄無聲息降下的時候,他就中招了,他牽著的人被掉了包,變成了張同學木偶。

說白了,這是一個單麵玻璃。是自己的心被困在這裡,接觸不到外界。

也就是說,他現在孤立無援,隻能自己想辦法去破解。

什麼心裡素質能抗得住成百上千道詭異目光的注視?

應逐星心想,這題我會。

也許是經曆的夠多,他竟然能做得到麵不改色地一人對峙千百人……呃,千百人偶。

於非憐感應到危機,直接顯形,豔麗的粉墨麵具下,是凝重的麵容,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應逐星,開口說:“這厲鬼的等級,比我高……你要小心。”

B級的於非憐,沒有鬼蜮,A級的顧盼有。也就是說,這鬼至少是A級。

但他仍然擋在應逐星左前方,釋放出屬於厲鬼的氣息。

那群人偶似乎是沒有神智,不會被著氣勢所壓製。或者根本不在意這氣息。

緩步的、一點一點聚攏過來。

極具壓迫感。

“於老板,”

應逐星突然收起了手中的匕首,整個人處於一種極其輕鬆的狀態,他輕笑一聲,語調歡快:“你的鬼氣,是不是可以控製火焰來著。”

於非憐不懂應逐星圍合在如此險境還能笑得出來,但也隻是點點頭。

“那就好。”

應逐星的眉眼間忽然染上笑意,他咧開嘴角,似乎很放肆,似乎又無所畏懼。

麵朝著重重疊疊木偶的包圍,離他最近的那個最精致的木偶的爪子,幾乎要抓到他的頭發。

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姿態。

應逐星笑著開口。

“可以開始放火了。”

一群木頭,燒他丫的。

顏時聿在鬼蜮降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意識到了。站在他的層次,打破這桎梏完全稱得上是輕而易舉。

可是應逐星還不能,所以顏時聿選擇留在鬼蜮中,留在應逐星的身邊,時刻照看著。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副本中的這隻鬼,居然將他們分散開來,各自隔絕。

所以現在的狀況就是,顏時聿自己獨自脫離鬼蜮的乾擾,他站在一旁,離應逐星不遠的位置,可應逐星卻看不見他,孤身一人和成百上千的木偶對峙著。

厲鬼釋放出的鬼蜮作用於個人內心,就算自己伸手幫助也無濟於事。

顏時聿的眼神沉了沉,一抹不悅從眼底浮現,一直以來由於在應逐星身邊而緩和的麵容又重新掛上這三年時間裡的淡漠,或者更甚,變成一種過分的冰冷,他抿直嘴角。

餘光掃過不遠處,另一重隔絕的鬼蜮中,劉硯正提著一把兩端帶著利刃的弓,將遠程武器在手掌間翻轉,用弓身去撕裂木偶,一霎時木屑翻飛。

他的身形靈活地穿梭於木偶群之中,尋覓從內打破鬼蜮的方法。A級的身體素質以及超群的戰鬥能力令他遊刃有餘。

除了每個人獨自從內部找到方法破除鬼蜮之外……還有一種辦法。

那就是……

顏時聿漫不經心地抬起手臂,目光聚焦於虛空中的某個方向,影影幢幢的鬼氣中,在平常人都看不見的半空,有一道隱匿著的身形。

一個穿著校服的厲鬼,身前浮著一本書,書籍是被撕裂的,又被紅色細線縫合。

厲鬼像是端坐高台一樣俯瞰,獰笑著,從他的指尖漫出無數看不見的細絲線,散布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