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幡然醒悟,用自己這一千年修為養出一棵桃樹,想要結個果子,將其化為人,陪自己說話聊天。
可連那棵樹也被這些人給砍了!
她不過是去尋永生泉的泉水來灌溉桃樹,回來時便發現隻留下了一個樹墩。
好在,那棵桃樹並未亡,它保留著一口氣,生出了一枝芽,將她的修為結成了桃果,日日長大。
這一切,都是被那個女人毀的,她怎麼不恨!
“你們人類不是喜歡講什麼因果報應嗎?她吃了我的孩子,我取走她的孩子,怎麼了?有什麼問題?”桃花妖微笑著,輕蔑地看著雲青。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些冠冕堂皇的道士了。
雲青頓了頓,正欲說什麼,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嗤笑聲。
眾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轉頭看向蒼樾。
“沒問題啊,她吃了你的孩子,這才得以懷孕,那便是你的孩子,你取走,確實沒問題啊!”
蒼樾笑著,漫不經心的模樣讓在場眾人皆倒吸一口冷氣。
這說的什麼話?居然還認同妖怪的看法?
人群之中已有幾人憤懣不平,他們正要反駁蒼樾,卻又聽見他言道:“可你取走孩子便取走孩子,你還殺了人,那可不就是你的問題了?”
“我不剖開她的肚子,怎麼取走孩子?”
“誒,此言差矣!人家孫二媳婦可沒有剖開你的肚子,沒有害及你的性命,若是論起因果,那你如今該還給孫家一條命。”
“你......”
蒼樾被玄野攙扶著,全身軟綿無力,卻唯獨嘴還能說會道,桃花妖怒火中燒,後悔當時沒有將他毒啞。
“好了!”雲青適時出聲阻止。
“你殺了人,我便不可能放過你,你的功過就由七重司評定吧。”雲青抬手一揮,那桃花妖又化為一支桃花枝,落在雲青掌中。
她轉過頭,依舊眉眼冷淡,看向村長:“還請村長親書一封,過幾日會有七重司的人來押解,交給他們便可。”
“那這妖怪......”
“我會畫下陣,封住她,你們不必擔心。”
“那便多謝幾位道長了!”
雲青將桃花妖封在一間無人住的草屋中,又再三叮囑村中人不要靠近此處。
孫老頭帶著二兒子一再感謝雲青,都被她攔下了。
回到張家,已經臨近天亮,連著兩日沒睡,蒼樾已經臉色憔悴,就連玄野明冉也哈欠連連,隻有雲青看著依舊是那副樣子。
“想喝我的血?”竹白靠坐在牆邊,注意到一旁窸窸窣窣遊動的小蛇。
誰不想喝啊?那可是純陽血!隻要是妖,沒有不想要的!
可惜了,剛剛在門外,血都滴到了地裡,簡直是浪費了。
小蛇嘶嘶吐著舌頭,搖頭晃腦地衝他挪了過去。
竹白低頭,瞥了一眼,伸出手在蛇頭上的金色花紋點了點。
“你這一百年的修為可不一定承受得住純陽血。”
小蛇又嘶嘶兩聲,繼續往前在他指尖蹭了蹭。
竹白像是被它這番動作取悅到了,竟忍不住笑出了聲:“行吧,給你喝一滴,可彆告訴彆人。”
說著,竹白已經用一旁的剪子刺破指尖,血珠溢出,小蛇聞到純陽血的味道,雙眸立即變得通紅,搖著尾巴便上前,一口舔掉竹白指尖的血。
好香!太香了!好想再喝一口!
它還想再舔一口,卻被竹白一掌拍在腦袋上。
“想死就多舔一口!”
小蛇被那一掌拍得腦袋發暈,好不容易緩過神,就見竹白正冷颼颼地看著它。縮了縮腦袋,它隻好立即轉身,躲回了玄野準備的用來關它的陶罐。
雲青從門外回來時,竹白正抓著一張帕子,擦拭手上的血。
她看了看竹白的手,又看了看正在陶罐裡撲騰亂晃的黑蛇,瞬間明白了。可她隻與竹白對視一眼,並不關心這件事,倒是更在意另一件事。
雲青將卻霜放在他麵前,在對麵的凳子上坐下,問道:“這把劍,是你的?”
昨夜在陣中,竹白是喚出這把劍斬斷那黑金夷蛇攻擊。卻霜是這把劍的名字,他能使喚它,並且,隻要他喚它的名字,桃木劍便會化為一柄通體金光的利劍。
隻有主人才能觸動劍的隱藏技能。
“對啊。”竹白慵懶地靠著身後的牆,目光卻落在被雲青劃破的衣裳上。
雲青的目光隨之落下,瞥見那一大口子時,愣了愣,尷尬道:“抱歉。”
“這劍你在哪裡撿的?”竹白抻了抻腿,瞥一眼卻霜。
聽玄野那小子說,這把劍是雲青撿的,至於是在何處撿的,她並未說。
“應該是,漠山。”
“漠山?”竹白聞言,雙眉緊蹙,神色沉重。
“你何時撿到的?”
“應該是十幾年前。”
“應該是?”竹白被雲青的話氣得笑出聲,他目光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人,卻始終沒能看清此人的真麵目。
“你連自己何時何地撿到這把劍都記不清了?”
“事情太多,總是分不清年月。”
“……”
好好一個清麗美豔的女子,怎麼說出口的話如此老道?
玄野哄睡了明冉,這才離開床榻,出了門便見竹白與雲青二人,一人坐於地,屈一腳伸一腳,一人坐於凳,哪怕凳子矮小,也規規矩矩筆直端正。
不是,這二人怎麼如此奇怪?
鶴雲山乃道教正統,曆來規矩森嚴,何時修煉,如何修煉,修煉如何,皆有規定。鶴雲山的前輩們,誰人不是端得正直,仙人風骨。為何師祖如此隨意,如此吊兒郎當?
他一個十來歲愛玩的小孩都不如此啊……
再看那雲青,自稱無門無派,一介散修,卻擁有深厚功力,性格內斂,看她姿態從不出格。
簡直是兩個極端啊!
竹白見玄野靜靜站在屋門口,卻一言不發,疑惑地望去時,瞧見了他臉上那不解的神情。
玄野感受到兩道炙熱的目光時才慢慢回過神,見兩人都在盯著自己,他尷尬地訕笑兩聲後,也湊上前,坐在竹白身旁。
“師祖,你們方才和村長提到的七重司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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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白淡淡瞥了一眼玄野,在他灼灼目光下,解釋道:“天昭崇道,封道為國教,可門派眾多,朝廷擔憂有人借此作亂,便成立七重司,專管道教事宜,包括這種殘害百姓性命的妖物,都需要交由他們處理。”
“哦……”玄野一邊聽著,一邊明白似地點著頭。
“那七重司的人都是道教的前輩?出自哪個門派?”
“七重司隸屬朝廷,自然是朝廷的人接管。”竹白道。
“朝廷的人?那他們如何懂得鎮壓妖魔?可彆放跑了他們!”
竹白瞥一眼傻楞的玄野,無奈道:“就算是朝廷中人,也學過基礎的術法,不算入道。你的師父是如何教導你的?連七重司都未曾與你提過?那你下山遊曆若是遇見妖物當如何處理?”
竹白皺著眉,麵上十分嫌棄。
玄野羞愧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我和妹妹是下山替師父辦事的,不甚被人販子拐走,後來脫身的,不過七重司的事,師父確實沒與我介紹過。”
師祖還是師祖,教訓自己總是夠格的……
“既然陣已設好,那再過幾個時辰便該啟程了。聽那蛇妖的意思,那蜀山老道恐怕便在附近。”雲青麵色嚴肅。
那蜀山道士為何會在十年前布下那逆轉陰陽陣?那尊陶娃娃裡的黑氣究竟是何物?他的目的是什麼?又為何在昆侖捉走數妖?
迷霧重重,他們必須儘快找到此人,以免混亂叢生。
適時,張娘子正從門外進來。
“幾位道長不如今日再歇歇腳,你們替我們桃映村捉拿妖物,我們也做桌好酒好菜招待你們。”
“多謝張娘子,不過我們還需趕路,天大亮後便啟程了,您不必忙碌了!”玄野笑著,麵對熱情的張娘子倒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路而來,全靠玄野一張嘴,一個師祖漫不經心高高掛起,一個不知來處的怪人不可靠,倒是十幾歲的玄野圓滑能說會道。
“既然幾位道長還有事那我們也不多挽留啦,隻是早飯便用了再走!我啊給你們再準備點乾糧!”說著,張娘子便笑意盈盈地出門往廚房去了。
天色在雞鳴聲中逐漸大亮,桃映村炊煙嫋嫋,山間晨霧環繞。
剛出門時倒有些過於涼快,明冉被冷得縮著脖子,往玄野身旁靠去。
四月的山間還很涼,他們剛從九楚山來,一路並沒有什麼大的城鎮集市可以采買衣物,此時著實有些受不住。
玄野再轉頭,卻見到身後兩道白色身影皆靜靜佇立,絲毫未受這低溫影響。
“你們,不冷嗎?”
竹白眼神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隨即毫不在意道:“我衣服厚。”
雲青依舊麵無表情:“不冷。”
“……”
“幾位道長,快來吃早飯!”張娘子正在西間廚房招手。
盛情難卻,他們還是在張娘子的熱情邀請下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長們有沒有忌口,便多做了點,道長們可多吃些。”
“謝謝張娘子好意!我們派可沒有忌食,都可以的。”
“沒有忌食?哎呦那可正好!隻是不是都說道士不食葷腥不飲酒的嗎?”
“我們鶴雲山歸屬正行教,並不做此約束。”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