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款過億拎著在盒子裡流來流去的爛泥蛋糕，回到了她由破輪胎堆成的破屋子。
她剛打開大門，一個上著清涼小吊帶，下著厚實大棉褲的羸弱女人迎了上來：“哦咖哎哩納塞。”
“她大姨媽。”存款過億反手關上門，習慣性地回道。
她擦過女人的肩，走進屋裡。
這個女人叫唐念念，說好聽的，是智能管家，但其實...
“唐念念你個人工智障！你不會燙衣服就不要燙了，我本來就沒幾件衣服能穿，你踏馬又給我燙爛一件！”
存款過億攤開一塊全是黑洞的爛布頭，又氣又無奈，“你不應該在我家掃地，應該去加利摩德，你的設計理念跟加利摩德完全吻合，有你這位天才設計師的加入，他們家衣服一定可以賣爆全星際。”
唐念念羞澀一笑：“謝謝你對我的欣賞，我現在就去投簡曆。”
“果然是人工智障，好賴話都聽不出來。”存款過億搖搖頭，丟開爛布頭，走進廚房去燒水，準備用熱白開水泡冷白開水，配蛋糕吃。
儘管有一個負責料理家務的智能管家，但唐念念這個智障，做事很隨性，隨性在於她隻做她想做的事，所以家裡家外的事情基本都是存款過億自己乾，不僅如此，她還經常要給唐念念收拾闖禍後的爛攤子。
在等待水燒開的時間裡，存款過億拿出了手機。
她點開一個軟件，廣告跳轉後，消息頁麵立刻跳出來一堆未讀信息，密密麻麻的文字將整個頁麵占據。
存款過億從頭開始挨個點開看了過去。
第一條是狗糧廠家的合作邀請。
存款過億點開自己的主頁翻看，她不解，她發布的內容好像跟狗沒有任何關係吧。
遂禮貌拒絕。
第二條是...小姐姐約嗎？
並附了一張懟臉照。
存款過億一邊乾嘔，一邊將他舉報拉黑刪除，太惡心了，她從未見過如此油膩又扭曲的臉。
緩了緩後，存款過億才接著往下看。
第三條是一個用羊駝當頭像的人，她這些天每天都要來跟存款過億說她和她丈夫的事。
她最新發來的消息是：“存老師，他今天又來找我了。”
燒水壺發出尖銳叫聲，水煮開了。
存款過億倒了一杯熱水，端著來到窗戶邊的小桌旁，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
她坐下繼續看消息。
“他還是跟前幾天一樣，說要見我，但見到了依然一句話都沒有，隻給我一個橘子。”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之前他給我的橘子我都吃了，每一個都又酸又苦。”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們的愛情就像這個橘子，表麵看起來光鮮，內裡卻是酸楚苦澀的。”
“我不懂，真的不懂。”
“他不說，我也不想問，我覺得好累。”
“每次都是我在主動，難道好像在意這份感情的人，隻有我嗎？”
“雖然我還很愛他，但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我在考慮，是不是該放他自由了，他的心或許早就不在我的身上了。”
“我今天沒有收他的橘子，我把他趕走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裡比吃了那個橘子，還要酸澀。”
“存老師，你說我該怎麼辦好啊？”
存款過億盯著手機屏幕，擰眉思索。
片刻後，她招來唐念念：“你能不能給我翻譯一下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看著都是我認識的字，但我怎麼看不明白呢？”
唐念念掃了一眼手機，嘴一張，就是一段精彩的八國語言。
存款過億：“...停，你說的我更聽不懂了，你還是去寫你的簡曆吧，等你火了，彆忘了給我親簽。”
唐念念噘著嘴走了。
存款過億想了想，在手機上打下了“抱抱寶寶”四個字。
而她剛把這四個字發出去，還沒來得及說下麵的話，一個足球就從窗外飛了進來。
存款過億眼疾手快丟開手機，挪開已經打開了包裝的爛泥蛋糕。
足球險險越擦過上方，落到了客廳地上。
蛋糕守住了。
但落地鏡犧牲了，稀裡嘩啦碎了一地。
人工智障唐念念受到驚嚇胡亂喊叫起來，除了八國語言，又多了幾種存款過億沒聽過的外語。
一時間，存款過億不知道是先為自己唯一的鏡子默哀，還是去找足球的主人算賬。
至於安撫炸毛的唐念念，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因為唐念念沒法安撫，每當她受刺激尖叫亂喊，隻有沒電關機，她才會安靜下來。
這時，窗外傳進來小孩的吵鬨聲。
“看你乾的好事！你把足球踢到輪胎巫婆家裡了！”
“明明是你沒接住哎！”
“我們該怎麼辦呀，輪胎巫婆會不會對我們下咒啊？”
“你闖的禍，你自己想辦法。”
“可足球是你的，應該你去道歉。”
“我才不去，我說去湖邊踢，你非要在這裡踢，這都怪你。”
幾個小孩在互相推卸責任。
存款過億發出一聲冷哼，起身把頭發散開，撥到麵前，一通亂揉。
而後，她拾起唐念念燙壞的衣服，套在身上，抱起球打開了大門。
可她剛邁出一條腿，外麵的小孩就跑沒了影。
多虧了隨時可能會發瘋的唐念念，存款過億是附近小孩的噩夢，家長們會拿她嚇唬他們，說不聽話的小孩會被輪胎巫婆抓走吃掉。
存款過億對此也無所謂，隻是很煩有時候會有調皮的孩子把她家當成冒險的地點。
所以她出門前，一定會將門窗緊鎖，並關照唐念念，若有陌生人上門，就用八國語言攻擊對方。
存款過億歪著身子，走著喪屍的步伐，來到巷子外，然後把球丟到地上，一腳踹飛。
她還故意把嗓音放粗，說：“要是被我抓到，哼哼，我已經很久沒嘗到小孩兒的味道了，甚是想念。”
足球飛去了遠方，跟在她後麵的窸窸窣窣腳步聲，伴隨著“粑粑救我”的恐懼哭喊，也隨著球離開。
存款過億撥開擋在眼前的頭發，略感惋惜：“新搬來的吧，真不禁嚇，沒意思。”
嚇跑了小孩兒，存款過億也沒急著回去。
唐念念是前天充的電，沒瘋上兩個鐘頭不會停下的，所以她現在回去也是耳朵受難。
存款過億漫無目的地沿著人工湖的邊邊走，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湖麵，很漂亮。
走著走著，她看到湖邊長椅上坐著個人。
他手裡是一隻紮著絲帶的橘子，頭上是一道亮瞎眼的聚光燈，身邊是明明沒在下雨卻給他打著傘的助理。
存款過億疑惑，這不是霍霸總嗎，他怎麼跑貧民窟來了？
存款過億沒想多管閒事，打算繞過他，因為她感受到了悲傷氣息的湧動，這對她來說不是個好事。
霍總卻出聲喊住了她：“前員工，我有問題想問你。”
存款過億隻當沒聽見。
“一個問題一百塊。”
存款過億最看不起見錢眼開的勢利眼了。
但討生活嘛...
存款過億走了過去：“想問什麼？”
霍總並沒有著急發問，而是將存款過億看了又看，說：“怪不得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很不一樣，你真的很像她。”
存款過億不自在地退開半步：“我像誰？”
霍總說：“你長得很像我最愛的...太太太太姥姥。”
存款過億：“...有問題就問，彆亂攀關係，我不會因為你說我像你祖宗就不收錢了。”
霍總歎了口氣：“我的英文真的很差？”
存款過億拿出手機：“第一個問題，一百塊。”
她回道，“是的。”
“所以茵茵是因為我英文不好才不要我的？”
存款過億：“...這個問題超綱了，我回答不出來，下一個。”
“我夫人她...”
“霍總，有份緊急文件要簽字。”助理突然變出一份文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簽簽簽，簽尼瑪簽，一天到晚就知道讓我簽字，我老婆都要沒了，你還讓我簽！你有心嗎！你知道失去老婆有多痛苦嗎！哦，我忘了，你是個單身狗！你沒老婆，所以你體會不到我快要沒老婆的心有多疼！！”霍總猛地跳起來，背對著助理，衝著湖麵咆哮道。
助理咬唇嗚咽：“霍總...”
霍總發完火，長呼一口氣，坐下：“你自己打報告申請精神損失費。”
助理喜笑顏開：“是，霍總。”
存款過億歎為觀止，有錢真好。
霍總接過文件簽完字，接著說：“我夫人跟我冷戰一個月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吵架就去找原因啊。”
“我知道原因，是因為我不記得糖豆的生日。”
“糖豆是誰？”
“糖豆是我們的孩子。”
存款過億鄙視他：“你連小孩生日都不記得，你老婆跟你生氣那不是必須的嗎！”
“可是我們的孩子有三萬六千八百八十六個，我哪能記住那麼多！”
“你屬蟑螂的啊，這麼能生？”
“不許汙蔑我們蟑螂，我們是良民，走計劃生育，一家隻許生三胎。”助理插話道。
存款過億幽幽道：“誰知道你的一胎能生幾個啊？”
助理捂臉嬌羞：“能力太強不是我的錯。”
“靠！”霍總咆哮，“誰管你生幾個了啊，現在是在處理我的事哎！”
助理九十度鞠躬：“對不起，霍總，我下次注意。”
霍總繼續說：“我們的孩子是草泥馬，我夫人是養殖草泥馬的，糖豆是其中一個，因為我沒記住它的生日，所以我夫人生氣了，說我的心裡沒有她和孩子。我向她道歉，承認錯誤，她也不肯原諒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的心，沒有她，我的世界一片灰暗。”
存款過億：“...又是一道超綱題。過，下一個。”
霍總托起打著絲帶的橘子，深深凝望著它：“你覺得它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存款過億：“進貨價五毛六，賣給你五十五塊六，對你來說意味著智商稅。”
霍總語氣低落，自顧自說道：“我努力了一個月，想要找到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橘子來挽回我的愛人，我的茵茵最喜歡吃橘子了。在我沒有接手公司之前，我隻是個窮小子，那時的我什麼都買不起，隻能給她買打折的橘子，可她每次都吃得很開心，吃到小臉蠟黃。”
霍總說著說著，竟將臉埋進了掌心，“可今天她拒絕了我的橘子，這是我們相愛十九年五個月零三天裡從未發生過的事。”
存款過億，有種不妙的預感。
被動技能：哎嗨，又該我出場了！
待霍總紅著眼眶，抬起頭時，就發現存款過億淚流滿麵。
存款過億泣不成聲，好絕望，我還沒嘗過戀愛的甜，就已經在吃失戀的苦了。
霍總一怔，隨即眼淚奪眶而出：“太太太太姥姥，真的是你，是你轉世來看我了！”
存款過億淚如泉湧，怎麼不是呢，超級加輩。
人工湖邊，一個穿著高定西裝，胸前卻有一道乾涸印記的矜貴男人，和一個穿著不停掉渣破衣服，頭發淩亂，看不清臉的奇怪女人，在嚎啕大哭。
存款過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太...太太...太姥姥的話...彆難過了...回去跟...你老婆...好好聊...聊...大聲告...告訴她...你愛她...你也愛...你們的草...泥馬...還有...彆忘了說...橘子...橘子是...你們的...定情信...信物...說你要跟...她一起吃...橘子吃...到白發蒼蒼...老臉蠟黃...”
霍總同款上氣不接下氣：“要是...她不...願意...聽...我說話...怎麼...辦...”
存款過億：“那就...彆說了...用行動...表示...用力吻...吻她...”
霍總：“我明白了...謝謝太...太太太...姥姥...”
“說好的...一個問...題一百塊...彆忘了結賬...”
“我不會...忘的...太太太...太姥姥...”
在他們背後的地上，還有一個口吐白沫，翻著白眼，四肢抽搐，但不忘高舉文件的助理小哥：“霍總，簽字。”
待到彎月高高掛，眼睛腫成核桃的存款過億總算回到了家。
唐念念歪著脖子瞪著眼睛站在門邊，死狀慘烈。
存款過億給唐念念充上電，又把落地鏡的碎片收拾掉，才從櫃子裡拿出蠟燭，坐到了窗戶邊。
爛泥蛋糕看起來更糟糕了，上麵還粘著一片窗外吹進來的落葉。
存款過億把葉子拿掉，插上蠟燭，點亮。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唐念念扭著她嘎啦嘎啦響的脖子，唱起了電音版《生日快樂歌》。
存款過億垂眸望著蠟燭的小小火苗，輕聲道：“生日快樂，存款過億。”
她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
“第一個願望，希望你可以成為名副其實的存款過億。”
“第二願望，希望這個爛透的世界快一點爆炸吧。”
“第三個願望，希望...”
她睜開眼睛，吹滅了蠟燭。
存款過億對著月光，就著熱開水泡的冷開水，一口一口吃著蛋糕。
手機亮了起來，她又收到了一條消息。
還是那個頭像為一隻草泥馬的人，她說：“我和我丈夫和好了。謝謝你存老師，是你的意見和鼓勵給了我滿滿的力量，我又能勇敢地去相信愛了。衷心地希望您也能收獲一份美好的愛情。”
存款過億納悶，她怎麼不知道她乾啥了？
至於這份祝福。
存款過億摸了摸腫脹的眼睛，彆彆彆，彆來沾邊，她已經吃夠失戀的苦了。
“當”
零點鐘聲響起。
“現在是北景時間9524年4月2日零點整。”
唐念念問存款過億：“你現在幾歲了？”
她看了看拔下來放在一旁的單根蠟燭，恍然道：“哦，你一歲了！”
存款過億手一抖，差點把奶油送進鼻孔，凎，人工智障的係統又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