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麋鹿嗎?”
叢林裡,少年蹲在樹樁旁,眼裡欣喜,把著枯枝的雙手不自覺緊了緊。
小麋鹿被嚇得縮了縮身,牽動著受傷的右後腿,嘴角撕裂。
少年揚了揚頭,深吸口氣,猛地將小麋鹿抱起:“放心,我會救你的。”
許是感知到少年的心意,小麋鹿漸漸放下防備,在懷裡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右後腿的傷口已被白紗覆上,滲出來的血漬在這燈火昏黃的帳篷裡若影若現。
“你醒啦?”端著一小碟瓜果的少年撩起布簾走進。
儘管他救了自己,小麋鹿還是本能性地害怕著縮起了身子。
“大約再有兩三日,你的傷便可痊愈了。”少年將瓜果放下,蚨坐在旁,輕撫它,“我不會傷害你的。”
小麋鹿聞言,縮著的身子漸漸舒展,兩根犄角突然亮成藍色。
少年也是頭一次見此情景,萬分驚喜,“你還自帶熒光棒?”
小麋鹿揚了揚下巴。
“下次演唱會可以帶上你就好了。”少年無奈道。
小麋鹿“叮”地一聲又變成了黃色,眼神黯淡。
少年興趣盎然,“黃色是無奈嗎?”
小麋鹿“叮”地一聲又變成了藍色,兩隻前腿有些控製不住想要雀躍。
“所以這藍色,表示你很高興?”少年像是確信自己能讀懂一樣。
小麋鹿卻突然站了起來,頭頂兩根藍色熒光棒,像在看演唱會一樣,在帳篷裡歡欣跳躍。
少年拿出手機放了最喜歡的那首歌,一人一鹿在這荒山野嶺裡,十分快樂。
不知何時,小麋鹿腿上的白紗掉落了,少年正欲給它重新包紮,卻見血漬處完好如初,哪裡還有什麼傷口。
他打來盆水,輕輕拭去浮在皮毛上的血漬。許是剛才太累了,小麋鹿哼哼著在帳篷裡睡了過去。
睡著時,頭頂犄角的藍光慢慢褪下,小麋鹿也恢複成了普通麋鹿該有的樣子。
夜深了,帳篷外繁星點點。
小麋鹿醒來時,少年正坐在篷外抬頭望星。
“你說人死以後,真的會變成星星嗎?”像是知道小麋鹿能聽懂一樣。
“她已經走了三年了,也算有資曆的老星星了吧。”
小麋鹿靠著他,安靜地趴著。
“不知道天上有沒有潛規則,長得漂亮的星星會不會被領導各種欺負。”
小麋鹿挪了挪身,抬眼看他,皎白的月光從他長長的睫毛上灑下來,細細的,一束一束的。
“小麋鹿,你說星星都會墜到什麼地方呢?”
“我已經走過三十九座大山,趟過四十二條大河了。”
“不知道她會墜到哪裡。”
“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她,接住她,然後帶她回家。”
不知道他還自言自語了多久,小麋鹿早已沉醉在月光裡,酣然入睡了。
陽光透過拂曉的山林,穿過翠葉綠枝,照耀著小小的帳篷,還有帳篷外的少年和小麋鹿。
就這樣,三天過去了。
按照原先的出行計劃,少年該啟程前往下一站了。
小麋鹿站在帳篷外,看著他收拾行李,看著他將一個玩偶熊掛在腰間,看著他將帳篷塞進隨身攜帶的大包,看著他把曾經來過的痕
跡收得一乾二淨。
良久,他背著行囊,看著這片山林。
小麋鹿站在他的身後,望著他的背影。
突然,小麋鹿上前咬斷掛繩,將他腰間的玩偶熊搶走,頭也不回地向山林深處跑去。
他無奈地望著消失了的身影,又望了望腰間的斷繩,“也罷,就當是臨彆之禮吧。”
少年拎起腳邊的大包,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後來,少年陸續又去了幾座大山,進了幾片叢林,又趟了幾條大河,卻再也沒有遇見過麋鹿。
更彆提這獨一無二的自帶熒光棒的神奇麋鹿了。
就這樣過了兩年。
突然有一天,少年決定不再繼續向前走了。
他決定從這座大山出去以後,要開始新的生活。
“你也不希望我一直沉浸過去,折磨自己,對不對?”夜裡,少年坐在山頂,對著最亮的那顆星星說。
“五年了,我用了五年時間,終於釋懷。”
他站起身,聲音哽咽,“芃芃,對不起。”
月光下,兩行清淚緩緩流淌。
突然,一聲鹿鳴劃破天際。一頭麋鹿自山下趕來,犄角上藍光閃耀。
風來淚乾,少年驚詫之餘,麋鹿化作女子模樣,娟娟長發,翩翩長裙。
她走向少年,從懷中取出一隻破舊的玩偶熊,空蕩的夜裡,她聲音清甜:“你送我的熊想你了,”她含情脈脈,“我也想你了。”
說完低頭一笑,臉頰處的酒窩似能將他看醉。
他拿起熊,輕輕攬過雙肩,夜空下,將她深深揉進懷裡。
“對了,你叫什麼?”又一個夜裡,少年望著星空問她。
她躺在少年腿上,撥弄著無名野草。
“芃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