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看爺爺們下象棋，”江餘回避了他的問題，招呼他過去看象棋，“你會嗎？”

“江餘。”

“嗯？”

“你明明聽見了。”

“...”

江餘沉默了會兒，低聲道：“沒有意義的，唐碩。”

“什麼沒有意義？”唐碩走近她，一字一句道：“是談戀愛沒意義，還是和我談戀愛沒意義？”

“都沒有意義，”江餘說完，轉身就要走。

唐碩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江餘，你不能這樣。”

“我哪樣了？”江餘回身，看著他好笑道。

“你總要告訴我為什麼吧？”唐碩低頭，盯著她細瘦的手腕，模樣有些委屈。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接受？”

“唐碩，你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渣男語錄脫口而出。

“配不配得上，不是要兩個人一起決定嗎？你覺得你配不上我，我覺得我配不上你，這樣是不是算打平了？”

江餘無奈：“不是這樣算的。”

“好啊，那你告訴我，你配不上我這個結論又是怎麼算出來的呢？”

夜色昏暗，江餘並不能將唐碩的神色看清，他們兩人的拉扯似乎也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她把唐碩拉到一旁，環顧四周後問他：“你住過這樣的房子嗎？”

唐碩搖了搖頭，模糊覺察到江餘拒絕他的原因，他張嘴想替自己辯解。

他們兩人站在小區門口的闊葉樹下，樹邊有盞明明滅滅的路燈，昏黃的光隻夠照亮一人，唐碩站在路燈下，江餘站在陰影裡。

“唐碩，你聽我說，我們差距太大了，這不是我考一個清北大學就能追上的，你明白嗎？你沒住過這樣的房子，這種老房子不隔音，我夜裡總能聽見隔壁老奶奶咳嗽，樓上叮叮咚咚的走路聲。電壓也不穩，總要跳閘。更彆說環境了，既沉悶又無趣。”

“你想離開這裡嗎？”唐碩認真地問。

江餘自嘲道：“誰不想呢？”

下一秒，江餘猝不及防地被唐碩抱住，她聽見他在耳畔問：“我可以帶你離開，或者我幫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就在唐碩以為江餘不會對此做出回應的時候，腰被人用力箍緊。

她的動作替代了回答。

江餘也不是有多喜歡唐碩，她隻是想向江女士證明：你看，我根本不稀罕你們的愛，你們不在意我總會有人在意的。

除此之外，江餘最近晚上總會做夢，夢到她回到了高三，做不完的試卷，沒完沒了的自我厭棄，江女士無止境地打壓。生活還在繼續，她的靈魂似乎被遺忘在過去，不斷地徘徊。

江餘急切地想擺脫這一切，唐碩說能幫她的時候，她沒有理由拒絕。

“唐碩，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江餘把腦袋埋在唐碩胸口，“談戀愛要兩個人都相互喜歡，但是...”

“我知道，”唐碩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不夠喜歡我，但是沒關係，我們以後慢慢來好嗎？”

他說完，抬手揉了揉江餘的腦袋：“小魚。”

“嗯？”

“高考真的已經結束了，你現在已經是準大學生了，想試試看留長發嗎？我猜會很漂亮。”

“好。”

7月8日這天，江餘第一次有了父親，有了一個看似完整的家，她也第一次有了男朋友。

唐碩的高考成績不如江餘，也沒能考上清北大學。

“所以你打算複讀嗎？”江餘問他。

過了會兒，唐碩才回答：“嗯，我打算複讀，明年我會考上清北大學。”

江餘說她自己很自私，唐碩覺得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明知道兩人即將異地，在慎重考慮兩日後，他還是選擇向江餘告白。

“所以你為什麼向我表白？”江餘並不生氣，隻是有些疑惑：“我們兩人馬上就要分開，這時候向我表白是不是不太明智？”

“小魚我...”

“我知道，你或許就是害怕我上大學後喜歡上彆人，對吧？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

唐碩甚至有些不敢看她：“你說得對，我才是那個自私鬼。”

剛確認關係的兩人，此時正坐在一家甜品店裡吃著冰淇淋，這家甜品店有單獨的小包間，房間兩側貼牆做了椅子，中間放了張長桌。

他們坐在同一側。

江餘攪動著瓷碗裡的冰淇淋，想了想才回他：“不是，你不是自私鬼，我們都是人，隻要是人不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去爭取？你看，我不喜歡你卻答應你，是因為我想要有人關心，而你也隻是喜歡我，想要我成為你的女朋友而已，這是一樣的。你不用擔心，如果你有任何一點讓我難受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和你分開的。”

“好。”

-

江餘並沒有跟江女士說她跟唐碩的事情，但也沒有刻意瞞著。

她的便宜爹搬進了江女士家，又正值暑期，江星原和餘傑長時間待在家裡，而江餘跟之前的江女士一樣，隻要沒事她都會跟唐碩出去。

天氣好，他們時常去公園曬太陽。

“‘蘑菇’就該多曬曬太陽，”唐碩開玩笑地說。

天氣不好，他們就去逛超市，市場，去那些有煙火氣的地方。

雖然江餘從沒和唐碩說過她生病的事，但唐碩還是很快就知道了，並且托人聯係了很好的醫生，陪江餘去看。

江餘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醫生告訴他們，存在的很多症狀有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完全康複，隻能一點點緩解。

“沒關係。”

出了醫院後，唐碩告訴江餘：“不用擔心，以後都會有我陪著你。”

“好了”他故作輕鬆地說“今天想去哪兒？”

“去公園。”

“行。”

工作日裡的公園比起周末，人少了許多，唐碩去周邊的小賣部裡買了張一次性野餐墊鋪在草地上。

他們兩人都躺在一片樹蔭下。

“會覺得無聊嗎？”江餘看著唐碩，“和我這樣枯燥的人在一起。”

唐碩將鴨舌帽扣在江餘臉上遮住她的視線，“不要這樣想，我和你在一起很快樂，每天都很快樂，就像在江村鎮時一樣。”

“最近有看書嗎？”唐碩岔開話題。

他記得之前江餘非常非常愛看書。

“看不進去，所以就沒再看了。”

“正好，”唐碩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裡拿出一本最近很火的偵探小說，“既然看不進去的話，我念給你聽吧。”

自從知道江餘生病後，唐碩的包裡總會帶著書，帶著一些應急藥物，還有一些有意思的小東西。他不希望江餘的注意力總放在她自己身上，一遍又一遍挖掘自己的不足，再開朗的人也經不住這樣。

江餘躺在草地上，身旁的唐碩給她念著小說，他的聲音很好聽，就像剛剛徐徐刮過的一陣帶有青草清香的風。

他們兩人戀愛的事，很快就被江女士知道了。

那天江餘又要出去時，江女士叫住了她。

“怎麼了？”她說。

“江餘，你是在和唐碩談戀愛嗎？”

江餘說了實話：“嗯。”

“江餘...”

“媽媽！”

江餘突然有些歇斯底裡：“您又要反複提醒我，我配不上唐碩，是嗎？”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江餘，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要再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公主夢，找對象就是要找門當戶對的。”

江餘伸手抹掉不自覺掉下的眼淚，“媽媽，我沒有做過公主夢，我也從沒有幻想過成為像唐碩那樣的有錢人，我隻是...”

“...隻是”需要一個人陪伴而已，無論是誰。

“行了，我還沒說什麼就開始哭，”江女士瞥了眼江餘，不耐煩地說道：“這都是實話江餘，你彆不愛聽。”

“媽媽，您和餘傑倒是所謂的門當戶對，可不也離婚了嗎？”

“是，我們一開始的婚姻是失敗的，但他為什麼會回來找我，不也是因為他需要我嗎？江餘，唐碩需要你什麼呢？他要什麼沒有。”

江餘沉默著。

“江餘，愛情或許是一段感情的開始，但日子能長久靠的不是愛情。”

“彆說了！”江餘躲進了臥室，“砰”地關上房間門。

了無生氣地倒在床上。

過了會兒，唐碩給她打來電話。

“小魚？”

“嗯。”

唐碩立馬察覺出江餘的情緒不對，“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事，今天我就不出去了，”江餘說得很慢，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儘量平穩：“真沒什麼事情，我今天要去陪外公。”

“真的嗎？”唐碩不信：“你現在在哪裡？我過來找你。”

“是真的，”江餘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真的沒事。”

“我不信，在家是吧？我現在就過來。”

“唐碩，我真沒事，是真的，我有事情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你保證。”

“我保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