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士走後，班主任當機立斷把唐碩跟江餘調開。
雖然他也相信江餘，她和唐碩什麼都沒有，而且就他這麼久的觀察來看，兩人除了一起吃飯沒有其他任何越界的行為，但他還是把江餘和唐碩調開了。
因為江餘的媽媽，她實在有些難纏，這些能夠避免的矛盾還是儘量都給避免了。
江女士走後，班主任又叫江餘去了一趟，安慰她道：“雖然你媽媽對你很嚴格，但我相信她肯定是為你好，對吧？”
江餘一言不發，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就隻有半年時間了，你媽媽肯定也是緊張你，現在的家長都是，經不住一點風吹草動，等你長大了，你就會覺得這些事情都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嗎...
江餘不知道未來的她會不會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不值一提，但起碼現在她並不認同班主任的話。
“好了，把眼淚擦擦，回教室吧。”
“嗯。”
唐碩被調到了前排，走時還留了張便利貼在江餘桌子上，被玉米糖壓著。
便利貼上寫著：彆理你.媽，她在放.屁！
江餘剛哭過，現在笑也笑不出來，她把便利貼收進了筆盒裡。
大概是因為在學校，江女士狠狠出了口氣，回家後她並沒有多搭理江餘。
在江餘洗漱完準備睡覺時，江女士進了她的臥室。
江餘從床上坐起來：“媽媽，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下午的時候打聽過你的那個男同學，唐碩是吧？”江女士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平靜。
“嗯，媽媽我和他真的隻是普通同學。”
“我不管你和他是不是普通同學，但是江餘我想告訴你，唐碩是唐明文的兒子，”江女士說：“你知道唐明文是誰嗎？江村鎮就是他們家企業收購的，唐碩是貨真價實的富二代。”
“我知道。”
“你知道？既然你知道就離唐碩遠一點，我們家是高攀不上這種家庭的，你看看你自己，你再看看唐碩，你有什麼值得人家喜歡的？清醒點吧，江餘，你好好想想自己配嗎？”
江餘無話可說，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江女士，她跟唐碩不是那種關係，但江女士根本不信。
“好，我會好好想想的。”江餘這會兒隻想趕緊打發了江女士，蒙頭好好睡個覺。
大概是受了刺激，江餘的腦子格外清醒，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房間的窗簾沒合攏，留了條縫，小區外昏黃的路燈從這條縫隙裡鑽進來映照在天花板上。江餘盯著這光，想起了她的父親。
她沒見過她的父親，江女士不準她和父親見麵，江餘隻是聽彆人說閒話時談論過她素未謀麵的父親。
大高個，模樣很帥。外公說江女士的前夫空有一副好皮囊，當年他在銀行裡上班，整天都背著一把吉他，走到哪兒彈到哪兒，很受小姑娘喜歡。
江女士當年也是被豬油蒙了心，鐵了心要和前夫結婚。
還有些是常年坐在村門口嗑瓜子的婆婆們給江餘說的，說當年江女士知道前夫出軌後，願意原諒他，也不想離婚，死活都要離婚的是江女士的前夫，江女士氣不過，威脅前夫要去打胎，去醫院一查月份已經很大了，打不掉，這才把江餘生下來，婚最終還是離了。
江女士是個很矛盾的人，她既愛著前夫又恨著他。前夫姓餘，所以江餘才叫江餘，也正因為江餘是前夫的女兒，所以江女士把對前夫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江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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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餘還是照常去上學，和江女士在大庭廣眾之下的爭執對她來說好似並沒有任何影響。
她在心裡暗暗發了毒誓，發誓她一定會考上最好的大學，讓一直以來都瞧不起她的江女士能夠發自內心地承認她的優秀和努力。
江餘也不敢跟唐碩一起吃飯，每次一到飯點她都會先等著第一波吃完飯的同學回來後，她再去。
既不用跟人擠，也節約了時間。
唐碩隨著江餘，既然江餘不想和他一塊兒，他理解的就是不坐在一張桌子上，他便跟在江餘身後，吃飯也坐在她後麵。
“你不用等我，先去吃吧。”
飯點，空蕩蕩的教室隻剩了他們兩人。江餘一張嘴，唐碩就知道是在和他說話。
“沒關係，”唐碩說：“我也不著急，這樣省時間不是嗎？”
“隨你。”
江餘又不是傻子，雖然她本質上和唐碩並沒有關係，但她隱約察覺到了唐碩待她的不同。她此時此刻能做的，隻有離唐碩遠點。
她一門心思全放在了學習上，幾乎到了孤注一擲的地步。
江餘對認同的渴望就像是輸紅了眼的賭徒期盼翻盤一樣。
唐碩現階段能為她做的也很少，帶份熱牛奶或者為她講解不明白的題，他們都太年輕，未來都藏在不確定裡。
高三下半學期，江餘在班裡的成績排名，一次高過一次。
高考前最後一次考試，江餘年級和班級排名都位於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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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8日。
“考試時間結束，請考生停止作答...”
江餘將筆鄭重地放在了桌麵上，起身等著監考老師來收她的答題卡和卷子。
考試結束後，唐碩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
“不了，”江餘艱難地勾了下嘴角，扯出個笑來：“我好累，等我休息好後再說吧。”
“好好好，”唐碩見她臉色白得厲害，不放心道：“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江餘擺擺手，有氣無力道：“我已經叫了車了。”
“行，有條件的話，到家後給我說一聲，彆讓人擔心。”
“好。”
江餘到家時，江女士還沒回來。她也在帶畢業班，這幾天都住在學校裡。
臥室的窗簾被風吹開，陽光從大敞四開的窗沿邊爬進來，爬到江餘床上。她躺在床上，從窗戶看出去能看到濃稠的橙黃色日光。
腦子裡突然蹦出句詩：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江餘自嘲地笑笑，笑自己還沒從高考的壓迫中脫離出來。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江餘也不知道昨晚江女士回過家沒，她們很久都沒有打過照麵了。
這幾日天氣很好，江餘睡飽後就想著收拾收拾房間，把再也用不著的書本都給整理出來，送給小區門口收破爛的老爺爺。
這些能掙不少錢。
江餘把書本都暫時摞在房間門口，拿了掃帚從裡到外掃了一遍。
簸箕裡全是頭發。
她趕緊跑到洗手間裡，攏起頭發照了照鏡子，跟她大拇指一般粗。
簡直少得可憐。
“我記得以前不這樣啊...”江餘自言自語道：“什麼時候掉這麼多了..”
外公為了慶祝她高考結束，給她買了部新手機，是手機店裡最好的一款。但江餘總提不起興趣，忍了好久都沒看的懸疑小說，翻了幾頁就放在了桌角。
以前的好友約她出去，她也不願意動彈，整日都躺在床上，聽著窗外一聲高過一聲的蟬鳴。
“江餘，你外公問你，今年暑假還要不要去江村鎮？”
“不想去。”
“行，那你自己給外公說。”
“好。”
也不知道唐碩他爸的公司是怎麼回事兒，說了三年的收購，直到今年都還沒開工。江餘默默想著。
唐碩最近每天都會給她發消息，說他好不容易高考完，他爸媽給他買了隻薩摩耶。
唐碩：我記得你很喜歡小狗，你要過來看看嗎？它還沒有名字呢。
江餘：不了，替我向小狗問好。
每天唐碩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玩了什麼，事無巨細跟彙報一樣地告訴江餘。
她心情好時會回複一兩條，心情差時就懶得回，想著他也就熱情這一兩天，過了就好了。
這一個月江女士難得沒有找江餘的茬，她每天都打扮得很漂亮，早出晚歸。
江餘猜測她或許就要有一個後爸了。
外公知道江餘不去江村鎮後，主動來了蓉城，在他們小區旁邊租了間短期套一。他為江餘帶了蓉城山頭結的桃子，還有山楂片以及一些彆的。
外公收拾好房間後，提著東西去了江女士家。
見到江餘的第一反應便是：他的寶貝孫女怎麼瘦了這麼多。
整個人都像是蔫了的小草。身上的睡衣就像套著根竹竿子，空空蕩蕩的。
“小魚啊，你怎麼瘦了這麼多，你.媽沒給你做些吃的補補嗎？”外公將土特產們暫時放在了門口，憂心道：“要不去醫院看看吧，這也瘦太多了。”
“沒事的，”江餘拎起擱在地麵上的袋子提進了廚房：“就是高考之前太焦慮，沒怎麼吃得下飯，所以才瘦了，這高考都結束了，過段時間自然就會好的。”
江餘見不得外公傷心，換了話題：“外公您來就來吧，怎麼還提這麼多東西，這麼遠提著真夠費勁的。”
“沒多費勁，我坐的大巴，”外公四處看了看：“你.媽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乾嘛了？”
“不知道，她得晚上才會回來，她知道您來了嗎？”
“知道的，我給她說了，我就住在旁邊，你要是無聊的話就過來找外公玩。”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