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她插翅難飛(1 / 1)

清爽的短發、白淨的皮膚、濃長的睫毛、幽深的眼眸、英挺的鼻梁、仿佛笑著又仿佛怒著的薄唇,拚湊出一張英俊到無可挑剔的臉,甚至比以前更英俊,更有氣場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隻是,怎麼哪哪都有他!

“孟……孟……孟涼!”艾米差點咬到了舌頭!

她這是自投羅網來了嗎?她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顯然對方早就料到了她下一步的動作,搶先一步走到門前,“哢啪”一聲鎖了門。

逃不掉了,艾米傻眼了,心裡七上八下,慌得一批,硬著頭皮打招呼:“好巧。”

“巧嗎?”孟涼滿臉陰鬱,又自問自答,“對,是挺巧的。”

艾米:“……”

孟涼折返回畫架前坐定,抬眸認真審視著艾米,一副你不說話,我便不說的架勢。

房間裡安靜的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你鎖門乾什麼?”艾米問。

孟涼撩了下眼皮,略有些漫不經心:“甕中捉鱉、關門打狗!”

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要不是念在之前他以身相護,艾米能撲上去撓他!

“我不是因為你才考京大的!”她忍,搶先解釋。

孟涼定定的盯了她好一會兒,眼睛裡明暗不定,讓人看不透他的情緒:“你不用刻意解釋,我知道。”

艾米鬆口氣,見他還沒有放人的準備,慌又說:“我不是故意在你麵前轉,我說都是巧合,你信嗎?”

孟涼沉默了會兒,整個人看起來陰鬱鬱的:“不信!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

艾米還想要解釋,隻聽得他幽幽道:“不是你處心積慮,那就是我處心積慮。”

他語氣平淡,可艾米愣是聽出了反話的味道來,再次用語言和行動表明態度:“你不要生氣,你放我走,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在你麵前出現了。”

說完抓起書包就要往外跑,卻被一聲冷厲的嗬斥聲嚇得抖了個激靈。

“坐下!”孟涼的臉陰沉沉的。

艾米立馬被定在原地,她沒有走,也沒有坐,像極了犯錯的小孩,局促不安的等待大人的訓斥。

“這麼怕我?”孟涼收回視線,背對著艾米繼續作畫,聲音略顯頹廢,“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心虛什麼?”

對啊,她慫什麼呢?遲早是要麵對的,不是現在,也會是在將來。

他們心知肚明,他們的事,可還沒掰扯完!

“真是可笑啊。”他冷哼一聲,“竟然裝不認識!嗬,可笑。”

這話說的,就跟之前那個義正言辭非要絕交的人是她一樣!

“沒有,沒有。”艾米埋著頭輕聲否認,“我隻是不想給你添堵。我也沒想過之前的事情都能一筆勾銷,但我現在還沒有辦法……隻能先欠著……”

她越說越心虛,最後聲音小的連她自己都聽不見了。

這波操作把孟涼最後一絲耐心耗儘了,他轉身隨手丟過來支筆,衝著艾米吼:“你這個沒有心肝肺的!我就壓根不該認識你!自己先到一邊練習畫線條,直線也行、弧線也行,隨你便!”

艾米撿起筆,小心翼翼的問:“我?還是走吧?”

孟涼沒理她。

艾米定定的看著他的後腦勺,沉默了片刻,又試探的問:“我能不能不練線條?那個,我畫的很好的。”

艾米彆的不自信,畫線條她有天賦,畫的直線筆直,畫圓不用圓規。

這些,他分明都知道的。

“你都不認識我,我怎麼知道你線條畫的好?”孟涼氣呼呼的畫著海棠,一副哄不好的架勢。

見他生氣,艾米隻得乖乖坐在一旁畫起了直線、弧線、圓形、方形。

不知怎麼回事,孟涼好像更生氣了,筆唰唰的在畫板上狂舞,恨不得將畫板砸出個洞來。

艾米嚇得大氣不敢出,偷偷瞄了他一眼,隻聽“嘩啦”一聲,已經快畫完的海棠被他一把撕掉了。

“你生氣了?”艾米小心的問。

“聰明了啊,這都能看出來?”

這連嘲帶瘋、陰陽怪氣的,弄得艾米一頭霧水,火氣也壓不住了。是他將她鎖到這裡學習畫畫,她什麼都沒做,哪裡就惹到他了?

她彎腰撿起那幅畫,揉成團,重重摔在孟涼身上,用行動表達了她的不滿。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可看著那團紙重重飛來的時候,孟涼還是有點傻眼。

“好家夥,脾氣見長!”孟涼黑著臉。

艾米翻翻白眼,開始收拾東西:“是你脾氣見長!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彆逼我!”

“那你就跟我吵!”孟涼抱著臂,認真審視著艾米,幽深的瞳裡有些說不清的情愫在悄然化開,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把什麼話都說出來!彆藏著掖著的!我不吃那一套!”孟涼接著說,好像害怕她聽不清一樣,他每個字都說的很慢,一字一頓。

艾米收拾東西的手不自覺抖了一下,孟涼憤恨的樣子,如一記利刃,刺向她記憶深處,跟那天黑色的剪影重疊在一起,剝開掩飾好的表皮,露出潰爛的血肉。

心跳好像漏掉了兩拍,一股濕熱的感覺一下湧向了眼眶,她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認真整理著東西,一言不發。

直到將最後一張紙塞進書包,她才說:“你知道京大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不是追著你過來的。如果給你帶來了困擾,我道歉。我會跟畫社的負責人說好,是我不願意學習畫畫,主動退出,你不用勉為其難的來教我。我儘量不出現在你麵前,若是實在避不開遇到了,你就裝作沒看到好了。”

艾米說完,背起書包走到門前,指著被緊鎖的房門:“打開!不然我自己撬!”

“說的可真好啊。”孟涼幾步就衝了過來,一把抓住艾米的書包,順勢拎在了手裡,“還有嗎?接著說!把所有想說的都一口氣說出來。”

艾米拉住書包帶子就要往回搶,孟涼手勁大,一把拽過書包轉手就扔到了畫架前,橫身一擋,像一堵牆將艾米跟書包隔開。

艾米急了,一下子抬高了聲音:“你還要怎麼樣?將我從京大趕出去嗎?街頭惡霸都沒這麼狂呢!”

“……”孟涼被說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動,“你這麼想我?”

“是我想的嗎?不是你說的從此陌路,再也不見嗎?”艾米氣的眼圈都紅了,“我就不小心碰到你幾回,你就把我關在這裡,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孟涼:“……”

知道再這樣吵下去隻能是無效交談,除了浪費彼此的時間,簡直毫無意義!他甚至懷疑他倆說的都不是一件事!

孟涼努力克製著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最先妥協,試著放低聲音,好好跟艾米說:“對,我承認,是我的錯!我道歉!可我不是無理取鬨!”

他眼眶紅紅的,整個人都有點頹廢,輕聲呢喃,像是質問艾米,又像是在安撫自己:“艾米,我隻是不明白,我於你而言真的一點都不重要嗎?你甚至連個為什麼都沒有問,我為什麼不能生氣?我那樣跟你道歉,你都不肯原諒我,你知道我有多……痛苦?”

這話聽的艾米有些懵。

重不重要,他自己不清楚嗎?

他當初為什麼追到街口,都要跟她絕交,不就是因為發現她喜歡他嗎?

如今又拿出這麼一副無辜受害者的樣子給誰看呢?

“我為什麼要問?你嫌我不夠難堪嗎?我究竟犯了什麼樣的滔天罪行,要讓你那樣的羞辱!”

可笑啊,不過是一場從未想過公開的暗戀而已!

艾米媽媽名叫艾雪,艾米隨媽媽姓。

記事起,媽媽就癱瘓在床,爸爸常年不在家。

一個小孩,一個癱子,家裡沒有男人,還是外來者,就注定處在村裡的最底層,食物鏈的最底端。原本她們乖乖做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就好了,偏偏兩人都不肯服輸。

艾雪生的美,就算被病痛折磨的常年臥床,依然是村裡最美的女人。家裡沒有男人,人又生的美,便成了原罪,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了。

她在床頭放了刀,拒絕了所有不懷好意的幫助和靠近,靠自己做鞋和艾米出去挖野菜為生,真的是吃糠咽菜,維持著最低的生理需求。

本來一個艾雪就讓人又恨又惦記,偏偏艾米又成了村小學習最好的人,這怎麼能忍?

於是,各種欺淩接踵而來。

她被人踢打、撕扯、誣陷,最嚴重的一次被同學家長揪著耳朵打巴掌,腿被鐵鍬打的瘸了大半個月。

是孟涼不管不顧,一頭紮進了她那亂糟糟的生活。

為了保護她,他跟十幾個大孩子打架,被打的鼻子血糊一臉,卻還跑來問她疼不疼。

為了讓她家灶台燒的旺一點,他每周都會幫她去山裡砍柴,手心裡磨的都是血泡,幾次從山上滾下來,摔得渾身都是傷。

他帶著她去田野上奔跑,偷偷往她書包裡塞零食,找來很多書給她看……

孟涼是她心裡最柔軟的部分,同時也是她觸不可及的美好。

她小心翼翼的將他藏在心裡,從不敢拿出來示人,因為隻要輕輕一碰,就會出血,就會疼。

他那麼好,怎麼能一直陷在她烏糟糟的生活裡?

所以,他說不想再見,她便再不敢靠近。

“如果你是我,你該怎麼做?”艾米質問。

“是我的錯!”孟涼供認不諱,毫不爭辯,“我隻是心裡過不去那個坎。你知道我當時問你的時候,心裡緊張成什麼樣嗎?你但凡猶豫一下,我都舍不得走。可你連著兩個‘懂’,一下子把我掐死了。艾米,我們之間原來是可以這麼雲淡風輕就……翻頁的嗎?”

艾米昂起頭:“孟涼,我怎麼聽不懂你的話了?如果你說的是幫著我的那些事,我向你保證,欠你的,我一定會還!”

“你說這話,有沒有良心!”情急之中,孟涼一把拉住艾米的胳膊,碰觸到她的那一瞬間,觸電般的鬆了手,表情都變得古怪起來。

“說不見麵,就不見了?我說的話是聖旨?也沒見你認真聽過彆的話呢?”孟涼再次服軟,軟的徹徹底底,好像掰扯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都沒了意義一樣,他著急翻篇。

他將頭埋得很低,恨不得貼到艾米的頸窩裡:“我造成的後果,我會承擔,你想怎麼懲罰我都行。現在先說說你的問題。”

艾米怔住了,這樣的孟涼,很陌生。

她不自覺後退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下意識的舉動,讓孟涼很受傷,他不敢深究,隻是低眉盯著她的胳膊,一副審犯人的態度:“說說吧,你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