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度過的這段時間，每每回想起來總會覺得特彆神奇，你覺得它漫長吧，好像三年一下就這麼過去了。但你覺得它短吧，夏栩這會就在想，為什麼他連正式開學都還在明天。

午休後的第一節課，夏栩掙紮著從課桌上爬起來，班上這會都是一水兒的死氣沉沉。

台上的老師為了活躍氣氛，拿小蜜蜂連上了藍牙，當場放了首提神醒腦的《Are you ok》。

十二班現在不是死氣沉沉了，傳出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哀嚎。

老師見目的達到，大發慈悲把歌關了，對底下的同學說：“彆人渾水摸魚都還有點波瀾，你們這就完全是一團死水，這都還沒開學呢！”

見底下同學還是那麼個死樣子，老師乾脆擺擺手，直接來了個重磅的：“都給我清醒點啊，你們班主任肯定都跟你們說過了，開學以後一星期，高一就要進行一次開學測驗，檢驗一下這幾周的學習成果。”

雖然這消息周歲海早早就告訴他們了，但是不到臨門一腳，就總還是差那麼點想上進的意思，班上議論的聲音毫不掩飾地炸開了鍋。

“我天，怎麼就要開學考了，我怎麼感覺我昨天才軍訓啊！”

“完了完了，我感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這會轉寄宿還來得及嗎？”

一節課就這麼一驚一乍的過去。

晚自習上課後，周歲海又強調了一下這個消息。

之後這幾天班上的同學聽課都認真了很多，晚自習下課也不衝出去大吵大鬨了，安分地在座位上背書。

“嗯，讀書啊，還是要一群人有想讀下去的心，才會有那個感覺。”周歲海對此很滿意。

學校組織的考試前一天晚上，晚自習老師是不會上新課的。

晚二鈴響，夏栩接著看上節課沒看完的錯題。

他剛用紅筆圈了幾個不懂的步驟，打算下課再去問問，就感覺後麵的賈璞榮在用筆戳他。

夏栩背靠在椅背上，賈璞榮就把手上的習題冊遞了過來，問：“這道題，為什麼這裡錯了？”

他把習題拿了過去，順便把錯題本給了賈璞榮，讓他幫忙看看那幾個不太理解的步驟。

夏栩看看了題乾，旁邊賈璞榮做了筆記，這道題主要難點是倍值區間轉化為方程組有解問題的分析。

他迅速過了一下賈璞榮的解題步驟，把一個關鍵步驟上的錯誤用藍色筆跡標了出來，在草稿紙上重新算了一遍那段的解法。

他把稿紙撕下來夾在習題冊裡，轉身把習題冊放在了賈璞榮桌上。

賈璞榮這會已經理清了幾個地方，還有一些他還沒來及看，“呐，還有幾個我得再想想。”

夏栩接過，對他說：“謝了，你看你自己的吧，我下課去問問彆人。”

晚二下課鈴響，夏栩先去上了個廁所，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鄭之珩站在他們班教室門口。

鄭之珩的教室在一樓，兩人的班級不在同一樓層，他向來也不是愛串班的，兩人平常沒什麼事，基本上不怎麼碰麵。

夏栩走近他的時候，鄭之珩雙手搭在走廊欄杆上，趴在那吹風。

夏日的晚風帶著絲絲涼意，走廊上的燈光溫溫的搭在穿著藍白色校服的脊背上，鄭之珩沒注意到夏栩的靠近，眼神放空、安靜的盯著空氣中某處發呆。

“小鄭同學，”夏栩背倚在欄杆上，出聲喊他，“在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夜，你不在班上安靜複習，居然跑來二樓思考人生，這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鄭之珩被他這酸不拉唧的語氣嚇得一抖，轉頭脫口而出：“你讀書讀傻了？”

“……”夏栩繼續朗誦，“啊、蒼天啊，啊、大地啊……”

鄭之珩麵無表情：“信不信我把你從二樓丟下去。”

夏栩：“我靠你滅絕人性！”

“我媽明天中午來送飯……”

“哥你絕對是這世界上最帥最牛逼的男人，這次考試你不拿第一誰拿第一！”

“……”鄭之珩被他逗得哼哼笑了兩聲，又問，“你複習的怎麼樣了？”

“還好吧，”夏栩一臉無所畏懼，“該聽的我都聽了，該問的我都問了，正所謂七分靠打拚、三分靠運氣，我現在至少能拿七分了！”

鄭之珩相信夏栩的學習能力，他從小也是被老師一路誇過來的，“行，那我先下去了。”

“我有道題不會。”夏栩拉住他校服衣角，眼睛眨巴眨巴。

鄭之珩剛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說：“你拿出來，我拍個照，解出來後發給你。”

夏栩轉身就去座位上拿他錯題本了，出來的時候他悄聲對鄭之珩說：“我其實就是中間幾個步驟卡住了……你光明正大拿手機不怕被沒收？”

“誰說我光明正大拿手機？”鄭之珩讓他拿著錯題本，而後從校服褲兜裡拿出手機，點開相機，對著他用紅筆圈出來的地方迅速拍了幾張，“我明明是悄悄的。”

夏栩：“……”

鄭之珩拍完後就立馬又把手機收回去了，上課鈴聲正響，應該也沒什麼人來得及注意他們。

“我走了。”

夏栩看著鄭之珩跑下樓，轉身也回到了自己座位上，隻是他剛坐下來沒多久，他就覺得旁邊有道似有若無的視線往身上飄。

夏栩旁邊是個女生，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拿出習題冊看錯題，然後轉頭突然旁邊看去——旁邊女生對上他的眼神一驚，立馬把頭轉了回去，末了還欲蓋彌彰的拿出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同學，”夏栩低聲朝女生喊了一聲。

女生和她前桌聞言都看向了他，麵上都紅撲撲的，不知道下課湊在一起聊到了什麼激動的話題。

夏栩沉默了幾秒，還是忍不住提醒她：“……你筆蓋沒拿開。”

她前桌聽到轉頭看了她一眼，兩人對視一瞬又立刻移開，過了一會都忍不住趴在桌上憋笑，拿筆的手憋得一抖一抖的。

夏栩沒再注意她們，專注自己的複習去了。

趁著做眼保健操的時候，夏栩從桌肚裡抽出手機放到桌上，上麵還壓了好幾本冊子。

他點開微信，鄭之珩已經把解題步驟拆開梳理清楚了。

鄭之珩發的是圖片，時間顯示三十分鐘之前，真不知道那時候他是怎麼拍的圖。

他從表情包裡挑了個比大拇指的圖發出去，表示收到。

——

晚三下課，鄭之珩看了眼信息，夏栩回了個表情包。

前排有同學找他問題目，鄭之珩把手機收了回去。

他簡單的說了一下考點解題思路，那同學又問了幾道其他學科的題目。

同學翻書的間隙，鄭之珩短暫的出了會兒神。

他想起剛才上課給夏栩看的那幾道題，現在的重心卻不是在題上。

他拍題的時候沒注意，夏栩拿著本子的手也入了鏡。入的不多，就小半個手背，他的拇指指甲修的乾乾淨淨，食指彎曲，小半節掩在了本子後麵，但也足以看得出這隻手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

比小時候還白了點。

“啊，什麼？”同學聽鄭之珩嘟囔了句什麼，但沒完全聽清，問道，“這道題麼？”

“哦，沒有，”鄭之珩回神，方覺自己不知不覺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什麼題？”

“……怎麼看你心不在焉的？”同學疑惑，又把剛才的問題複述了一遍。

鄭之珩垂眸，書桌下右手握了握拳，想把思緒拉回來，於是又用食指不輕不重的掐了下拇指指節。

夏栩下課回到寢室後，進浴室迅速衝了個澡。

等他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寢室正好熄燈。

他們十點多下的晚自習，寢室樓十點半就吹哨熄燈了，中途也就給他們十幾分鐘收拾的時間。

他躺在床上眯了一會，幾分鐘後，宿管叔叔查完寢。寢室裡這時候很靜，他聽著宿管叔叔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夏栩睜開眼，拿被子蒙住了頭。

被子裡，夏栩把手機靜音、亮度調到最低，確認被子捂得嚴嚴實實不會漏光之後，這才放心的點開微信看消息。

鄭之珩發完那幾張圖之後，又給他發了幾條消息。

【鄭之珩：這幾道題型你看看，老師自主命題，可能會考。】

夏栩一道一道仔細看完之後，又在腦子裡縷了一遍大致的解題思路，再看時間，這會已經過了十一點半了。

這時候鄭之珩應該已經睡了，夏栩沒再回消息。

他退出聊天界麵，上周六拉的群已經有三百多人了，這麼晚群內還是聊得熱火朝天。

【去他媽的非洲大呲花：要死了明天要考試了我現在怎麼還睡不著我要瘋了毀滅吧啊啊啊！

不進前100不改名：茉莉姐姐請冷靜，這隻是我們步入高中的第一次考試而已，大家都是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難倒這一點小事都戰勝不了嗎？

不進前100不改名：群內哪位大佬給我看看這道題救救孩子吧！

不進前100不改名：圖片.jpg

一榔頭kao史你：一籌莫展.jpg

去他媽的非洲大呲花：無語凝噎.jpg

布織君：話說我們考完以後會有體育課嗎？我來學校這麼久還沒上過一節體育課呢！我體育老師姓甚名誰何許人士啊？

……

賭明天刮大風取消開學考：@100名圖片.jpg

不進前100不改名：我靠謝謝賭王大佬！歪瑞古德.jpg】

夏栩默默窺了會屏，想來一個開學考的殺傷力還是蠻大的，他點開了那道題，發現和鄭之珩發給他的那幾道中有類似的題型。

微信又跳出來一條消息，是鄭之珩的。

【鄭之珩：明天中午在教學樓下等你。】

夏栩心下一動，手上快速打字，回——

【夏栩：知道了，這麼晚還不睡？

鄭之珩：睡了。

夏栩：好大兒摸摸頭.jpg】

寢室裡窸窸窣窣的動靜響了一會，然後夏栩聽見他上鋪下床的聲音。

他等了幾分鐘，鄭之珩回了他六個省略號。

夏栩一曬，關了微信，又刷了幾個無聲視頻，寢室裡這會又有人低聲爭論著什麼。

他關掉手機，把手機藏到了棉被下麵，而後把蒙住了頭的被子往下掀——

寢室中央，許一明拿著小型手電筒、易遠手裡拿著支筆、寢室長盧樾翻著習題冊，他們幾人就這麼在手電筒照出的亮光裡眼瞪眼。

夏栩朝他們比了個中指，然後又迅速用被子把頭蒙上了。

其他三人麵麵相覷，決定比起習題得先整治小人。

三人齊心協力妄圖把被子下的夏栩揪出來，幾分鐘後無果。

這被子就跟焊在這小子身上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