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每一個修仙界的任意一處坊市裡,都有這麼一場定期開放的地下拍賣會。
身姿婀娜的女拍賣師手持錘柄,清亮的聲音傳遍整個拍賣場所:“六百中品靈石一次!”
“六百中品靈石兩次!”
這次拍賣會來的幾乎都是築基修士,兜裡能有三四個中品靈石,那都是平日裡節儉留著以備萬一了。
有那麼幾個家族代表,也都在先前的築基丹,甚至結金靈物的拍賣中用儘了靈石。
法寶胚胎再好,不到金丹亦無用。
此時無人再加價了。
“六百中品靈石三次!”
一錘定音。
“恭喜十四號客人成功拿下這份金庚懸液。”拍賣師笑得更真切了幾分。
她揮手示意人將靈物帶下去,緊接著又故作神秘道:“這拍賣手冊上的大軸如今是有主了,不過本行還特意準備了一份小驚喜。不知諸位可有聽說前陣子北河宮某山頭暗香四溢,似乎有奇花異草出世的傳言?”
她側了側身,示意眾修士看向中心。
“傳言的源頭,如今就在這台上了。”
有與拍賣師相熟的,看著走到台上怯生生的小姑娘,眯了眯眼,揚聲:“霍夫人,你的侍女沒調教好吧。怎麼還不接住你的話頭,把拍品展示出來?”
“我話沒說完呢,”拍賣師笑吟吟的,“那暗香的源頭,就是這孩子。她呀,身懷玄天奇聞書上記載的特殊體質。”
台下修士心思浮動。
有人盤算起來,出世時身懷異香,莫非——
“難道是木元丹體?”有位蒼老修士聲音顫抖,迫不及待道。
“那等頂級體質,可不是本行有資格接觸的。”拍賣師搖搖頭,頗為惋惜,“經本行鑒定,她是書上另一種叫做異靈香體的體質。這種體質的特點是所有者身懷極致異香,天生能辨香,善調製香劑,這異香人離得遠了聞是香的,離近了聞卻是臭的。諸位誰想嗅一嗅這香味的,可以近前來。”
拍賣師又解釋了一番小姑娘淪落到拍品的經曆,最後道,“……她是四偽靈根。不知諸位客人可有誰看上了,特殊體質平日裡難得一見,帶她回洞府作個製香婢子也是不錯的。
“起拍價一百下品靈石,加價五十下品靈石。”
或許是擔心流拍,拍賣行的起拍價定得很低。
二號包廂裡,有人低語了幾句。
拍賣師挑眉:“二號貴客出價一千下品靈石,可還有更高的?”
這個價格,足以買下一件頂好的法器了。花去買一個有特殊靈體噱頭的婢女,不知她要花多少年才能賺到自己的身價。
不少修士移目二號包廂,心裡暗暗嘲笑冤大頭。這個勞什子異靈臭體,估計就花落他家了。
拍賣師話音才落,收到傳音眼前一亮:“十四號客人願出五十枚中品靈石!可還有誰要出價?這可是修士裡也萬中無一的特殊體質,錯過這一次,有生之年都不一定有這等奇遇了。”
場內寂靜,二號包廂的貴客也似被這出手震住了。
十四號是沒坐在包廂裡的。他隱匿了修為,這拍賣場中無人眼熟他。唯一一次出手便是豪擲六百中品靈石拍下那金丹期才能用的法寶胚胎。
一個積累了數百年的築基家族,家資也不過如此了。
這次又出五十中品靈石。眾人心裡都有猜測,隻是不敢看他,免得在未知的地方冒犯了這位疑似金丹的大佬。
就在拍賣師準備二次報價時,二號包廂的貴客推開門上了看台。
“五十五中品靈石。”
這位貴客錦衣華服,腰上懸著玉山季家的令牌,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晚輩玉山季文翰見過前輩。”他朝著十四號做足了禮數,言辭懇切:“這位前輩,異靈香體關乎晚輩所修煉的一門重要功法,不知前輩可否相讓於我?若能拍下此女,晚輩回家族後另有答謝敬上。”
十四號食指推了推桌案上的價牌,拍賣師立刻會意。
“十四號客人加價五中品靈石。”
季文翰一臉失望,不再爭了。
台上佝僂著身子的明瑤此時卻是咬牙切齒,眼角餘光掃過那個看不清麵貌的十四號。
哪個山溝裡出來的呆子,壞她好事!
她特地做假成異靈香體,就是為了在這次難得有季家人出現的拍賣會裡,被他們帶走。
好去玉山找係統標記的那件寶貝。
結果一個築基後期在這裝神弄鬼,倒是把這場上的百來個修士全都唬住了。
明瑤身懷係統,隻有超過她兩個大境界的修士,才不會被係統看穿根底,而此時此刻她的眼前正明晃晃地釘著一行字。
境界:築基後期
明瑤再次往上掃了一眼那人的姓名:黎璟
很好,還是個熟人。
明瑤是從現代穿越到修仙世界的,按這邊的說法,她這叫破解了胎中之謎。
她穿越過來就自帶了一個係統,平常半死不活地,偶爾發些莫名其妙的打卡任務,給的獎勵也是奇奇怪怪。
但是係統有個實用功能,還是凡人時她就已經能看到築基修士的信息麵板了。那時明家人得知她生而知之,個個過來玩她,她就是看路邊的一隻哈士奇都是滿屏的問號。
她唯一能看清的,隻有借住在明家,還不滿十六的黎璟。
明瑤娘說,這是給她養的童養夫,當年名字都想得好,配成了一對兒。
不過這個娃娃親,明瑤和黎璟都是不認的。
而明家人也就是嘴上開開玩笑。看兩人一個時不時就整個大活,另一個一心求仙問道,平日裡連交集都少。並沒有誰有那個牽紅線的想法。
明瑤甚至都想不起來,這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明家。看他人模狗樣的,倒是混的還不錯了。
拍賣行的人員交接完貨物,都退了出去。
明瑤也懶得裝了。
她挺直脊背,雖然還頂著那張易容後平平無奇的臉,穿著一看就廉價的粗布衣裳,但她的眼睛是明亮的,臉上的表情是從容的。
一下子,就從沒見過世麵的農家女,變成了體驗生活的貴族小姐。
她就看著黎璟設下了結界,似乎要說什麼,於是橫眉冷目搶先一步道:“死呆子,我本來要去暗算季家天才,結果你又壞我好事!”
這一張口,那點隱約貴氣又消失殆儘。
黎璟之前就見過她易容的這張臉,也不奇怪她認出自己。
反正她總有她的辦法。
先前看她在台上一副膽怯的樣子,他生了幾分憐惜,如今隻當是喂狗。
他冷嘲:“惹禍精,你的家族被你連累,在禹州已無立足之地了。”
明瑤一呆,狐疑道:“什麼意思?”
“無可奉告。”同她說話隻會沒完沒了,黎璟閉了嘴。
就讓她自己慢慢想吧,他凝神檢查起手中的金庚懸液。
這才是他此行的任務目標,不容有失。
那頭的明瑤開始認認真真的回憶起自己這段時間的戰果——啊不,是捅的簍子。
係統那花花綠綠的標記放在地圖上,她真的很難忍住不去取。畢竟珍寶無主,有緣者得之。
偶爾撿到那麼一兩個有主的,她也不放在心上。招惹的人就算憑自己的實力解決不了,那不是還有爹娘嘛!
明瑤雖頑劣,但也懂分寸。她招惹的都是爹娘能解決的人,不會搞打了小的又來老的那套。
所以她什麼時候惹了這麼大的勢力,搞得家人連禹州大本營都待不住了?
明瑤苦思冥想許久,無果。
她最近沒見過高階修士,再說也沒有哪個境界低的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那股龍傲天味兒。
她就是直覺黎璟不會騙自己。
明瑤眼珠轉了轉,落到還在旁邊檢查靈物的黎璟身上,翹起了嘴角。
這答案呀,還是從眼前找,來的更快。
她靠近:“你數的好慢呀。金庚懸液三十滴,俱是佳品,不用再檢查了。”
黎璟將靈物收進儲物袋裡,皺眉往一旁移了一步,並掩了一下鼻子。
“我記得你並沒有特殊體質。”他屏住鼻息,略微嫌棄,“這偽裝的體質收不起來嗎?”
明瑤裝作委屈地走遠幾步,低眉順目:“藥效還有好幾天呢,拍賣行給的斂息法太差了。我一個小小農家女哪有高級的斂息法呀。要不大人把您的賞賜我一份吧。”
她倒是覺得自己奇香無比,聞著挺愉快的。
黎璟看她那張陌生又做作的臉,麵無表情地取出一份空白玉簡,刻錄好了,丟給她。
“霍,還是上品的斂息法,黎哥哥在外邊奇遇不少呀。”明瑤笑嘻嘻。
黎璟出去給這靜室續了十天,回來打坐。
無它,一個毫無基礎的小農女,總要費點時間有人教導才能學會了這功法,演戲要演全套。
隻是他忘了,明瑤可不是能在靜室內安安分分待上十天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