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荒拓野 一起來種地(1 / 1)

小家有雞鴨 柒柒深煙 5862 字 2024-04-28

史料有載,相傳明代便有一位叫談參的人將低窪處挖成塘,用以養魚。挖出的土堆成堤岸,岸上種果樹,池邊種茭白等水生蔬菜,此即為“果基魚塘”。

談參還因經營得法,他一家農業收入比其他人多了三倍不止,轉眼搖身一變成為遠近聞名的大富翁。

而如今,就該是她餘靜昭當這個大富翁了!

本以為事情進展會極其順利,可沒承想卻被譚阿翁一口回絕,理由是私自挖塘耗費人力,家中男丁都要去地裡乾活,地裡的農活都乾不完,更甭提再抽空挖口魚塘了。

餘靜昭頓時被懟得啞口無言。

思來想去也確實是如此,她外翁和大舅白日裡要種地賣菜,二舅又整日不知所蹤,外婆也要操勞家務,大舅母也得時不時去地裡幫忙,甚至連年幼的阿虎也得不時過去幫忙打水送餐,到頭來全家隻她一人幫不上什麼忙。

難道就此作罷?不!這麼好的機會,她怎可放手?不就是人力嗎,若是找到幫手不就不成問題了?

餘靜昭心中暗生一計,立刻扒掉最後一口飯,馬上起身向門外跑去,即便身後譚阿婆喊著她,她也毫不回頭。

她的腳步穿過塵土,從跑到走,再從走到跑,沒費些時間就停在了村口那間破屋門前。

此時,蕭四和時裕剛將稻草紮好做成兩個簡陋的席子,他們本想再收拾收拾卻無意間被愈來愈近的奔跑聲吸引了注意。

向門外瞧去,一個身影背著光堵在了門口。

“你們……你們下午可有時間……”餘靜昭扒住門框氣喘籲籲地問道。

時裕被她這突然來找害得愣了一下,磕磕巴巴地應聲:“有……應該有……有什麼事嗎?”

“那就好。”餘靜昭邊說邊提起大腿邁了進來,向他們二人走去,“我想請你們做幫工。”

“幫工?”蕭四表示不解。

“對,包吃,給錢。”餘靜昭大口喘著粗氣,用好不容易順下來的氣說道,不過隻能勉強冒出幾字。

縱使她這般說辭,時裕和蕭四還是相覷一會兒,也不做任何反應。

餘靜昭倒是先瞧瞧這個的臉色再瞧瞧那個的神采,見二人皆一臉怔然,隨即補充道:“你們如今雖說有住處,目前卻沒有吃食吧?但幫我乾活不僅能帶你們吃飯,還可以給你們一些工錢,怎樣?”

聽著倒是個不錯的買賣,蕭四和時裕互換了一下眼神,還是隻發出一些瑣碎的呃聲。

“好!我們答應你!”蕭四爽朗的回應終於做了打破沉默的利劍,“不過看在你和廖小官人救了我們一場的份上,工錢可以不要,但飯,你要管飽。”

一聽見“工錢不要”幾字,時裕的表情立馬皺成一團,緩緩扭過頭來向蕭四表示不滿,卻未出一言反抗。

相反,餘靜昭聽見這幾字倒是眉歡眼笑,激動得生生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拍得極響:“好!一言為定!那現在你倆就跟我去一趟我家,我們拿些工具過去。”

一聲令下,蕭四和時裕就跟在餘靜昭身後踏出了破屋。

路上,餘靜昭一人飛速走在前頭,因為她剛吃飽飯,自是有一身力氣,可蕭四和時裕不然,他們可是腹中空空,壓根打不起精神追上餘靜昭的步伐,走上幾步便開始長籲短歎。

一段路後,餘靜昭也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於是特意放慢腳步,等身後兩人追上。

待三人成行時,餘靜昭斜眼瞥了瞥二人,忍不住開口與他們攀談了起來。

她先是麵向時裕,說:“你是叫……時裕,對吧?”

時裕點頭。

繼而她又轉向蕭四,問:“你是……蕭四?”

蕭四也做樣點頭。

然後,餘靜昭伸手捏了捏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說道:“那我以後還是叫你時裕,叫你的話……我叫你阿四吧!”

為何他是阿四?蕭四頓時疑雲滿腹,隨即問出了一個“為何”。

“因為我曾經的相公叫蕭驌,你的名字和他太像了我不喜歡。”餘靜昭雲淡風輕地做解釋。

可誰知她那看似毫不在乎的回複,對蕭四和時裕來說卻是天雷滾滾——

二人都對此始料不及,因為他們心知肚明,蕭四不過是他隱瞞身份所用的假名,而他的本名,正是蕭驌。

這回也不必再揣測了,站在蕭四眼前的這位餘靜昭,可不是他以為的餘靖朝,或是於婧招,她是他如假包換的真娘子!

幾年不歸,一到故鄉竟遇上自己的親娘子,這讓他如何下手?

驚訝之餘,蕭四驚覺其中謬事,為何餘靜昭叫他“曾經的相公”?他可不曾休妻。

於是,他開口想問出其中緣由。

餘靜昭先是吞聲片刻,而後哼了一口氣,說:“因為被夫家休了啊,我倒是過得舒暢,那個夫家也不是好待的地方。”

蕭四本想繼續細問,卻無意瞥見餘靜昭的臉色逐漸變得憤懣,加之時裕在旁也示意他噤聲,便生生將話咽回了肚裡。

不一會兒,三人就到了譚家門口,餘靜昭輕輕叩門,無人應答,以致她再用力幾分敲了三下,不巧的是剛敲到第三下時,譚阿翁就在裡麵給開了門,一下沒注意,直直敲在了他腦門上,聲響很是清脆。

餘靜昭霎時手忙腳亂迎上去慌忙道歉,反觀站在身後的蕭四和時裕倒是撲哧一笑,譚阿翁順著笑聲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嚇得他倆立馬收起笑容,轉眼就拜了個手。

摸著被敲痛的腦門,譚阿翁伸出手指著蕭四和時裕問:“他倆是誰?”

“哦,他倆是我和亦昂在路上撿的,來幫我乾些事。”餘靜昭邊扶住譚阿翁邊向他解釋。

譚阿翁嘴裡應了,眼睛卻又瞟了蕭四二人一眼,半信半疑地向後退了一步。

幾人相顧無言,餘靜昭咬了咬下唇,轉了下眼睛,問道:“外翁,家裡還有吃食剩嗎?他二人許久未吃東西了。”

其實看得出,譚阿翁並不信任這倆人,但瞧著是自己外孫領來的,也就半信半疑,但索性家中確實還有些剩飯,這二人若是願意吃那便吃了,也算行善。

順著譚阿翁的指頭望去,桌上確實如他所說還有些剩飯剩菜,但也不多,蕭四道了聲謝才拿起桌上的菜碗,四處瞄瞄。

餘靜昭攜譚阿翁隨後也走了過來,畢竟作為主人家,還是要做些事兒,他們見拿二人人手端著一個小菜碗杵在原地,就主動幫他們把所有的菜擀到一個碗中,做成一道稍涼的拌飯。

就著鹹菜、青菜和一些被吃剩的熏雞肉碎,本以為二人會吃不慣,卻未料到他們倒是吃得噴香,這幾日來怕是活脫脫被餓慘了。

“慢些吃,沒人同你們搶。”譚阿翁在一旁瞧見這二人狼狽的吃相,吃得滿嘴都是飯粒,下意識露出了一副略帶嫌棄的神情。

譚阿婆和阿虎則在一旁收拾空了的碗筷,走時無意瞥了一眼那二人,也忍俊不禁起來。

餘靜昭倒是沒有停在原處候著兩人吃完,她轉身就去自家雜物間裡翻找,好不易才尋了三把尚且可用的鋤頭以及三頂破兜裡來。

待她稍微在地上敲敲抖落上頭沾上的泥土和草根,就費力地將這三把鋤頭拖到了門口。

蕭四本在大口吃飯,餘光瞥見一旁費力拖著鋤頭到門口的餘靜昭後,不自覺地加快了吞咽。

“走吧走吧!”蕭四咽下最後一口飯後徑直拿袖子揩拭掉嘴角的油漬,剛說兩句就連打了兩聲飽嗝。

見蕭四放了碗筷,時裕也扒拉兩口就將碗筷扔在了桌上,滿嘴含糊地嚷著“等我”二字,跟在蕭四身後扛起了鋤頭。

“你倆若是吃好了,那便啟程吧!”

語畢,餘靜昭折了折袖口,向門口斜倚的最後一把鋤頭伸了手,正當她剛要碰著鋤頭的木把時,蕭四卻迅速越過她的腕骨將那把鋤頭抓到身旁。

餘靜昭對他的舉止愣神片刻,而後又很快地回過神來,招呼二人向門外走去。

三人剛邁出門檻,卻被譚阿翁的聲音叫住:“阿昭,你們若是要去乾事,就把阿虎一同帶上吧,好歹多個人手,幫你們遞遞水也行。”

小阿虎聽了,急忙顛著肉嘟嘟的臉頰小跑到餘靜昭身側,眨巴著大眼抬眼望向譚阿翁。

餘靜昭先是垂下眼來撥弄了兩下阿虎的臉頰,繼而抬頭婉拒道:“外翁不必了,家中地裡也是需要人手的,我這邊不打緊,還是差阿虎去給你們幫忙吧!”

譚阿翁見她絲毫沒有接受之意,齒間發出嘖聲,一惱之下講出心事:“你這倔姐兒,你且說說看,你一女兒家家,往日過得那般舒適,如何做得慣這些農活?看樣子你倒是比我這老翁更需幫手!”

餘靜昭竟一時被說得不知如何還嘴,在她身後的蕭四和時裕癟了癟嘴麵麵相覷。

這時幸虧阿虎扯了扯她的衣袖,奶聲奶氣地說了聲“我要跟阿姐去”,餘靜昭這才鬆下氣來,拉住阿虎的小肉手衝背過身去的譚阿翁鞠了個躬。

待幾人的腳步聲漸遠,譚阿婆才在裙上揩了揩手,往譚阿翁身側走來,帶著些怪罪的語氣質問道:

“你這是做甚,為何把話說得這般難聽?若是當真擔心阿昭,你大可自己扛上鋤頭跟去,阿昭拒了你便急眼,我知你是好心,可阿昭她也是好心啊!”

“你這老婆子懂什麼?阿昭她本就是寄人籬下,又自知自己沒什麼本事,心有愧疚。”

譚阿翁繼續說道:“這兩日見她乾事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錯叫我們趕出去,所以才寧可去尋兩個生人也不願來求求我們,可她畢竟是我們的親外孫,我再如何還是要考慮她的臉麵,能幫襯些便幫襯些!”

說罷,譚阿翁甩手而去,獨留譚阿婆一人在原地搖頭歎氣。

祖孫倆都這般好臉麵,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走了幾裡路,四人終是到了一處山腳,眼前也赫然出現一處窪地,餘靜昭接過蕭四手中的鋤頭,即刻擼起袖子擺出開乾的姿勢。

不過她沒乾過粗重的農活,刨地刨得也不太利索,但眼下也彆無他法,她隻能硬著頭皮掄起了鋤頭。

蕭四倒是二話不說跟著他“娘子”動了起來,動作要比餘靜昭利落得多,沒一會兒,泥土就隨著他的鋤頭被揚起,堆在一旁成了一個小堤。

時裕見蕭四乾得這番賣力,無奈地搖了搖頭,也被迫卷起袖口拖著鋤頭一腳踏入窪地。

此時正值日仄,天也是燥人得緊,頭頂也無樹葉遮蔭,連飛過的蜻蜓都壓著身子走,在地裡勞作的幾人更是熱汗涔涔。

多虧有這二人相助,這魚塘沒多久便成了型。

但怎奈實在抵不住烈日,餘靜昭縱使已經到了自身的極限,胳膊已然很難抬起,卻仍舊固執地一點點刨著,口中也斷斷續續地哼著小曲兒,好讓自己分心,不再想眼前的疲憊。

跟在她後麵乾活的蕭四一直起腰就瞧出了餘靜昭的疲累,這大熱天下,連他都喘著粗氣,卻見她還未有絲毫停下的打算,思索良久,他還是開了口。

“我們要不……要不歇會兒?”他提著嗓子衝餘靜昭喊道。

聽見蕭四的聲音,餘靜昭一隻手搭在鋤頭上,另一隻手撐腰艱難直起,扶了扶頭上的鬥笠,張嘴吐著大氣往腳下看看。

見魚塘挖得差不多了,這才費儘最後一口力氣高喊答道:“行!那便歇歇再乾!”

可時裕好像並未有停手的意念,縱使他依稀聽見餘靜昭喊著歇息的聲音,卻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抬起鋤頭向地裡砸去。

“他……他不歇會兒嗎?”餘靜昭支著腰嘗試跨上土坡,卻無奈土坡高了些,落得一腳空。

這時蕭四反倒一步便踏了上去,隨後轉身托住餘靜昭的胳膊將其扯了上來,待餘靜昭道了聲謝後打趣道:“他沒什麼其他本事,就是力氣大,能乾活,不必理他。”

這話逗得餘靜昭不禁笑了出來,繃著的神經頓時鬆了下來。

阿虎也正巧拿著水壺打了兩壺水來,隻見他一手壓著頭上頂著的大荷葉,一手費勁地夾著兩個水壺屁顛屁顛地大叫著跑到餘靜昭身邊坐下,蕩著小腿。

接過阿虎胳膊下的水壺,餘靜昭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當即將水壺的塞子拔開,遞到示意阿虎麵前,示意他喝幾口。

阿虎咧著嘴接過餘靜昭遞來的水壺,張開他的小口咕咚咕咚暢飲了好幾口。

同時,餘靜昭將餘下的另一隻水壺也遞到了蕭四麵前,蕭四卻轉手就將拿水壺推到餘靜昭手邊去。

餘靜昭卻冷不丁地來一句:“快喝吧!我大抵是乾不了多久了,剩下的工程怕是要全仰仗你們二位了。”

她這話一出,蕭四才欣然接過那個水壺喝了起來。

隨著喉結的上下滾動,透著涼意的山泉水讓蕭四頓感舒爽,身上的燥熱也去了大半,這時的他才有了精神開口和餘靜昭攀談起來。

“你怎想出了這個法子,倒是有些新意。”

“有新意是真,但能否盈利卻還是未知。”餘靜昭邊說邊接過阿虎遞來的水壺,滿意地喝上一大口,也不知是此處的山泉當真這般解渴,還是因為她渴得急了,一口口泉水下肚,甘甜入了心窩。

“我瞧這法子行得通。”蕭四又喝了一口水,“待時日到了,你便可以掙大錢。”

餘靜昭被他這話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連忙拱手道謝:“借您吉言。”

蕭四也忍俊不禁,這時,眼前飛來一隻瓢蟲,振翅幾許,便順勢落在一草葉上,隨著草葉抖動幾下,卻很快靜了下來,蕭四的內心也是如此。

此刻,他心中想問之事絕不是這兩三句的恭維話。

於是他矜矜地朝餘靜昭瞥了一眼,呆了一會兒,才啟齒:“你是……如何與夫家決裂的啊?”

本還是喜眉笑臉的餘靜昭霎時沉下臉來,伸手拍了拍腿上的泥土,隨口答道:“他們不喜我,我也不屑他們,就此作罷。”

“可……”

“彆可是了,你這下水也喝了,歇息也歇得差不多了,總不好意思讓時裕一人乾活吧!快些起身動工了!”餘靜昭顯然想扯開話題,未等蕭四說完便插了話。

蕭四靜靜地看著餘靜昭的眸子,縱然胸中有千番思緒,卻也隻淡淡吐出一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