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稻杏村 負債富家女的求生之路……(1 / 1)

小家有雞鴨 柒柒深煙 4569 字 2024-04-28

初秋的江南依然是一番恬靜模樣,夏日的暑氣還未能散儘,塘中灰黑色的鯉魚也悠悠擺著它的魚尾,激起池水陣陣漪瀾。

值此時節,不僅熱氣尚存,蟬鳴也未有漸弱的勢頭,雖伴著秋風入耳,安靜許多,卻仍舊讓人了無愜意。

餘靜昭的臉上,掩著一頂剛摘落的荷葉,她眼下的模樣是極狼狽的,發絲淩雜,臉頰帶垢,還有被她親手撕裂的裙擺,她身上的每一處無序都在明示著她當下的處境——避難。

這些日子,她過得不好,四處尋住處,可餘家親戚愣是無一人留她。如今,她身上一口乾糧皆無,路上餓了,便隨即找到一處河畔,折一根樹枝向河裡紮了去。

然則她並非捉魚好手,往往要費好些工夫方能紮到一隻魚來,但這幾日也就這般湊合過了,幸好沒給餓死。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稻杏村這最後一縷希望,去尋她外祖,得一口飯吃。

說來,她也是苦命人。現在的餘靜昭本是21世紀一個自營手工作坊的小老板,平日裡也就為顧客提供材料,指導他們親手製作自己想做的糕點。

總得來說也不是什麼賺大錢的行當,本以為就這般平淡過一生去,卻不知怎地,在一次躺下歇息後,一睜眼竟到了另一個世界!

不過欣喜的是,她來到此地後,發覺自己落在一個富商獨女之身,睜眼便是美潤的珠寶插戴和熠熠的赤金足銀,這可讓餘靜昭喜不自禁。

但卻有件事不得不提,那便是她的婚事——可知,她在早些年便嫁進了一個鎮上有頭有臉的書香門第,算是高嫁。

雖說嫁與的是那家幺子,尚未經手任何朝堂之事,但好在家底雄厚,來日若那子再苦讀幾年,興許能求個功名。

鎮上街坊都認定此為一錘定音的佳話,可未曾想,在二人新婚當日,那小子拜完堂後竟一無所蹤,留得餘靜昭一人獨守空房落為全鎮話柄。

加之書信未留,一家人尋他也尋了好些年,卻始終無果。

這些年裡,公婆相繼病故,她一人代表四房幫忙操持白事,遠方的夫君依然得不到半點消息。

公婆離去,夫君不知去處,她被族裡的長輩們喚作“災星”,是故將她趕回了娘家。

餘靜昭對此並未透出半分難過,反而一身輕鬆——不用伺候公婆,還能回到吃穿不愁的娘家,這當時何等好事,不過身邊總是呢喃著閒言碎語,這倒是令她好生不快。

當她以為能就此享受富裕餘生之時,自家竟離奇被朝廷抄家破產,父母鋃鐺入獄,甚至還有債主上門,幾日間就被告知多出一萬兩白銀的欠款,手足無措之下,她再度淪為孑然無依之人。

為此,她無處可去,隻能轉身投靠住在小村莊裡的外祖。

風輕輕地拂過她的脖頸,一隻小小的螞蟻順著她的指尖躲進了她的袖口,一陣微弱的瘙癢讓餘靜昭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揭開虛掩在臉上的荷葉,她不耐煩地拍掉那隻小蟲後,輕泄了口氣。

距她啟程前往稻杏村已有三日之久,途中翻山越嶺費了好些腳力,身上攜帶的糧食也被吃儘,眼前的山路看似要比前些日子更難走些。

但她總不能就這般睡去,隻得從手邊撿起一根較為粗壯的樹枝,支著身子悠悠趕路。

正當她一步一挪費力地走在小道上時,突然,身邊竄出了一個矮小的身影,一不當心,便被那個身影背後背著的巨大籮筐撞了一下。

餘靜昭本不想作聲,誰知那籮筐主人卻轉了個頭,趕忙致歉:“抱歉抱歉,我沒弄傷你吧?”

定睛一瞧,這大籮筐的主人竟是一個瘦小的女娘,年紀看似在十二三左右,個子稍矮,瞧著有些麵黃肌瘦的,但似葡萄般滾圓的眸子卻不經意間透出靈氣來,眨巴著大眼望向餘靜昭。

“沒事沒事,”餘靜昭連忙擺手,“就是一點小磕小碰,無妨的。”

“那好。”那小娘子回道,但當她正要回身離去,卻又停了下來,猶豫片刻,扭過頭來啟齒問道,“阿姐這是要去哪兒?”

餘靜昭被小娘子這一問問著,一下未能回過神來,許久才磕巴吐出幾字:“稻……稻杏村,我要去稻杏村。”

“去稻杏村作甚?”小娘子繼續追問道。

“去找我外祖。”

“你外祖?”小娘子說著便頂起了左側的眉頭,“你外祖姓甚名誰?你且說說,沒準我還能幫你。”

縱使小娘子如此說辭,餘靜昭仍未擱置疑心,支支吾吾無意繼續接話。

那小娘子倒是機靈,看出她的戒備,即刻鬆下麵容,露出笑眼衝她解釋:“阿姐你彆擔心,我就是稻杏村的,村裡每戶人家我都認得,你且告訴我你外祖的名字,我可以帶你去找他們。”

見眼前這小女娃很是真誠,餘靜昭才緩緩鬆口,緊著嗓子道:“我外翁姓譚名達……”

“原是譚阿翁啊!那好說!”

餘靜昭話音剛落,小娘子便喜笑顏開,即刻熱情地拉住了餘靜昭的袖口,將她領向前去。

可這一舉卻讓餘靜昭摸不著頭腦,她邊被拉著踉蹌走著,邊繼續追問:“你認識我外翁?”

小娘子點頭如搗蒜,生怕餘靜昭沒瞧見似的。

餘靜昭剛想問下去,沒承想那小娘子竟先開了口:“譚阿翁過得清貧,我家住得離他家不遠,平日裡若是瞧見他們老倆口遇上什麼需要的,也會幫個忙。”

說來此事,餘靜昭心中也有數。自從魂穿到這具身體後,原主的記憶便在一夜之間一並灌入她的腦中,惹得她頭疼欲裂,害得大病一場。

不過她依稀記得,在她幼時聽她阿娘提起過,她阿娘是被她外翁以三袋米麵換去的,換去之後也就斷了來往,於是後來縱使餘家發達了,也不曾帶著他們老倆口一同享福。

不過好在老倆口也不是倚老賣老之人,他們深知是自己有錯在先,於是在餘家發達之後也並未仗著老丈人身份前去餘家鬨事。

而如今餘家敗落,餘靜昭實在無家可奔,隻得腆著臉去找她外祖,望能在稻杏村尋個住處,起碼討個生計好混口飯吃。

況且她也早已做好她外翁不認她的準備,隻能說,穿到這樣一個身體裡,實屬倒黴。

當她想得出神時,一聲聲漸強的叫喊將她拉回了現實,餘靜昭方才回過神來,仔細聽著眼前這小娘子的話語。

“阿姐,你叫什麼名兒啊?”

“靜昭,我叫餘靜昭。”

小娘子道:“那以後我便叫你阿昭姐吧!我叫廖粟粟,阿姐叫我粟粟就好。”

餘靜昭嘴裡依著喃了幾聲“粟粟”,也順勢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小娘子——瞧她裝束,破衣舊履,偌大的竹筐裡也僅是裝著些野果和藥包,看起來理當是窮苦人家的孩童。

耐不住性子,她好奇發問:“粟粟,你這是去鎮上乾什麼了?”

廖粟粟倒是毫不避諱:“我每日都會去鎮上酒樓幫工,拿了工錢便給我阿娘帶點藥回去。”

難以料想,廖粟粟這般大小的孩童竟需要每日步行一兩個時辰到鎮上幫工補貼家用。

而無論是在這個世界的餘靜昭,還是21世紀的餘靜昭,在這般相仿年紀之時,無非都在好好念書,偶爾看看閒書享樂。

餘靜昭隻字未發,目光卻偶然停在了廖粟粟背後的大竹筐上,那個竹筐雖說是大,卻到處抽絲,一不當心便會被翹起的竹絲劃破手掌。

不自禁下,餘靜昭伸出指頭摸了摸那個竹筐,廖粟粟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舉止,打趣地解釋道:“這個竹筐可是我家祖傳的呢!是我阿翁編的,用了好久了,我也是從我阿爹那兒接手拿來的,這麼些年了,還挺經用的。”

見她這般境地也能如此開朗,餘靜昭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尷尬地應聲幾句。

作為一個生在物欲橫流的世界的人,她難以想象真正的窮苦是什麼模樣,但她卻知道,廖粟粟家這般,必然不算窘困,而最深切的苦難還在她看不見的陰溝之中。

一路上,二人聊了許多,尤其是關於她外翁家的事情。

據廖粟粟所言,餘靜昭外翁家並非隻得了她阿娘一子,除被易走的她阿娘外,還有兩位舅父陪在二老身側。

其中,大舅父已成家,膝下也育有一子,但仍尚幼,乾不了什麼農活;小舅父卻是個浪子,平日裡不著家,大多時間都跑到鎮上和酒友廝混,屢屢遭村民詬罵。

不過二老日子過得拮據艱辛倒是真真的,年輕時為了給她小舅父籌錢念書,家中過得很是緊巴,甚至不惜將唯一的女兒賣給他人,僅為了幾袋吃食。

如今,眼看餘靜昭又要前來叨擾,她的腳步也不自覺慢了些許。

此行這般究竟是對是錯?她無從知曉。

途中,廖粟粟給了她好些果子吃,但儘是山間撿來的野果,有時酸澀有時甘甜,但足以填腹。

二人並行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得以窺見村子的招牌。

也不知是餘靜昭往日過得太精致還是廖粟粟體力充沛,到達村口時,餘靜昭已經累得不成人樣,反觀廖粟粟卻好似綽綽有餘。

“阿昭姐,我先回趟家放個筐子,待會兒再去你家拜訪,可行?”說著,廖粟粟就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仰頭望向餘靜昭。

餘靜昭環顧四周,見村民們都行色匆匆,自己杵在原地也不知外翁家住何方,於是索性蹲下撫住廖粟粟的肩頭,溫聲細語道:“粟粟,阿姐如今也不知家住何方,倒是想問問你,能否同你先去你家拜訪一趟?一來是為答謝這些時日來你們對我家外祖的照顧,二來是想等你帶我去一趟我外祖家,如何?”

本以為廖粟粟會作難,沒承想她竟依舊滿麵笑貌,又迎上搗蒜式點頭,說著就將餘靜昭往家中帶去。

但餘靜昭思慮著,廖粟粟從未見過她,與她而言她全然是個生人,但廖粟粟竟直接將她往家中帶,就不怕她是惡人?

想著想著,餘靜昭的腳步也未停下,不久便跟在廖粟粟身後來到了廖家門口。

他們的門口也就是土磚壘起的圍牆,大門僅是山上砍下的鬆木,門上貼著兩張紅紙,彆扭地寫著兩個倒著的福字,門框頂端也纏著不少蛛網,滿眼儘是標準農戶家模樣。

待廖粟粟重重叩響門扉,裡麵即刻迎來了一個男聲,不一會兒,那扇木門便吱呀作響。

餘靜昭剛要認清開門之人的模樣,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卻愈發迅速挨近,刹那,一個黃色的虛影從她腳邊急速躥過,撞上她的小腿,頓時,本就強撐著的餘靜昭立馬脫力,“嘭”的一聲直直坐到了地上。

廖家門外的地麵生硬,餘靜昭的屁股撞得生疼,她坐下的同時,還帶起了一陣濃塵,惹得她連連嗆口。

這狼狽模樣可不能保持得太久,餘靜昭立馬意識到自己理應即站起身來,可當她將手掌撐到地上時,一個聲音卻忽然從上方響起,直擊她的心神。

“阿昭?”

那是一個清朗的男聲,溫和而有氣力。

透過揚起的塵土,餘靜昭逆著光儘力眯起眼來像瞧瞧眼前這人的模樣,卻隻能含混地辨識依稀輪廓。

這人莫非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