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身白大褂、神情冷淡的銀發少年找到自家一出門就像是撒手沒的哈士奇一樣的命運共同體的時候,對方一改之前維持的時而溫和優雅、時而神秘誇張的模樣,不顧身上昂貴的燕尾禮服,就這麼盤腿坐在滿是臟汙的地麵上,單手撐著側臉頰,一幅魂魄出竅的樣子望著天空。
“叫我過來是為了看你的笑話的嗎?”白大褂的銀發少年將雙手插在寬大的口袋中,表情雖然冷淡,但是嘴巴卻很毒。
“讓我幫忙帶回去的你的小小姐呢?你不會告訴我,你已經連一個小女孩都搞不定了吧?”
“魔術師”回頭看了銀發少年一眼,眼神裡居然是身為“輪”主導各種研究、精通各種技能的“均衡者”都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他深深的歎了口氣,對自家命運共同體說道:“……你不懂。”
不等“均衡者”繼續再說些什麼,“魔術師”從燕尾禮服的內側摸出一條手帕,然後左手打了一個響指,一瓶瓶裝水就出現在他的手中。他按下開關鍵,將瓶中的水倒在手帕上,將手帕完全打濕,然後用手帕擦去了塗在臉上的白色底色。
隨著他的動作,一張過分年輕的臉露了出來——他膚色格外白皙,鼻梁高挺,眼窩深邃,臉型線條更加清晰明朗,是典型的西部分區人的特征,但是眼型卻是核心分區人特有的狹長鳳眸,唇線薄且長,是很明顯的混血人種的特征。
擦拭完臉上的白色底色,“魔術師”捏著手帕的一角,輕輕一揮,手帕瞬間變的乾燥,和之前沒有被水打濕的樣子一模一樣,如果不是“魔術師”另一手中拿著的打開的瓶裝水,完全猜測不到,這條手帕曾經被打濕過。
“九年前,我也是這麼走丟過的嗎?”
突兀的,“魔術師”如此問道。
銀發少年稍微一怔,他的眼眸微微眯起,聲音卻依舊是不疾不徐:“哎呀,真是難得……你記起來了?”
“當然沒有了!”“魔術師”理直氣壯地反駁,說完後,他的氣勢肉眼可見的又弱了下去:“隻是被人提醒了一下而已。”
銀發少年那雙和“魔術師”同款的眼眸注視著對方,也是黑色眼白,但是他的瞳孔卻是像寶石樣的紅色。他的眼睛看著“魔術師”,不帶任何色彩,像是包容著所有的空氣一樣,也像是漠視一切高高在上的絕對理智。
“你是想了解一下這些年來斷斷續續的記憶嗎?可以的哦……這並不是違反我們默認法則的行為。”
他走到“魔術師”的麵前,開始在口袋裡翻找著什麼。
“魔術師”抬起頭望向這個他一直都無法捉摸透的搭檔,也可能是他們實際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的緣故,但是他還是決定遵循本心。
“即使我知道後,可能會背叛輪,背叛……你?”
銀發少年的動作一頓。
“嗬——”
雖然少年發出了一聲嗤笑,但是他的表情像是焊死在了那張清冷俊美的臉上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我可從來不知道,你是這種會被人三言兩語就能騙走信任的人……”少年眼神清冷,聲音雖然十分溫和,卻莫名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他毫不留情的叫出了“魔術師”的名字。“阿利埃。”
少年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狀的物品,稍加用力,便衝著“魔術師”的臉飛了過去,直接砸在對方的腦門上,然後在力的作用下,反彈一小段距離,落在對方抬起的手掌之中。
——那是一盒新的撲克牌。
“魔術師”一邊接著這盒撲克牌,打開盒子將所有的牌拿了出來,從中挑出了僅有的兩張A,一邊半真半假的抱怨著:“我剛剛隻是開玩笑啊,你就這麼直接下狠手砸我腦殼,要是變得更笨了,就會被小小姐拐走的……”
他頓了頓,片刻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也不要老是叫那個不吉利的名字啦……叫我遲陵是不好聽嗎?”
少年不再理會他插科打諢的話語,反而話鋒一轉,回到了最初的主題。
“所以你想好怎麼跟他解釋了嗎?”
“什麼?”遲鈍的“魔術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僅暴露計劃,丟失目標,還擅自改變目標,而且到最後連備用目標都沒有抓到,空手而歸的行為……你想好怎麼跟他解釋了嗎?”
仿若雷霆當頭劈下,“魔術師”像是一張畫布,當場給自家搭檔重現N千年前的千古名畫《呐喊》。
腦袋空白一陣後,是各種想法瘋狂湧現,“魔術師”考慮了一些計策的施行手法以及引發的後果後,他放棄了自己頭腦風暴想出解法的行為,選擇直接向自家外置大腦、萬能的搭檔投誠並且求助——
“救救我希納弗!我保證以後再也不亂跑不擅作主張不提背叛不先斬後奏不聽信他人不劃水摸魚不懈怠任務永遠聽你的話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對不反抗!”
主打的就是一個沒有骨氣,骨氣是什麼,能吃嗎?
“嘖——”不知為何,“魔術師”從少年那張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臉上看出了幾分高傲,幾分嫌棄,就像是貓主子把活著的長尾巴毛茸茸獵物放在鏟屎官的手上,但是卻看到鏟屎官尖叫著飛起來的表情。
——廢物,丟臉,沒救了。
.
花開一身冷汗的來到了最近的巡邏塔,直接被差點擔心壞的梵時一把擁入懷中。
旁邊做為最親愛的弟弟的花安本來也想給自家驚魂未定的姐姐一個愛的擁抱作為安撫,可是被小情侶兩人旁若無人的擁抱和膩歪給刺激出了死魚眼。
他懂了,他不應該在這裡做電燈泡的!他果然是太年輕了,應該和阮琴女士和喬戟一起留在塔頂做監測的,而不是下來吃狗糧……一個合格的弟弟就應該在姐姐和姐夫膩歪的時候,學會像是死了一樣的安靜(~_~;) 。
而花開此時並不是像臭弟弟想的那麼輕鬆——她是真的差點以為今天就要交代在這片警戒區了。
來複盤一下她是如何從“魔術師”的手中逃生的……
花開表示,首先,你要有一顆聰明的小腦瓜,至少要能隱約記住兩歲左右見過的人和事,還要有足夠好的運氣,能得到一本身寬體胖的世界之書的幫助。(世界之書:???你再說一遍?!)
花開對於“遲陵”,或者說是阿利埃這個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印象,隻是基於自己的推測,隱約能記起曾經在18年前,跟在自己父親身邊的一個鳳眼的少年。
但是作為記錄世界、推演世界、開啟新世界的鑰匙的世界之書,它能很輕易的從世界的信息流之中截取到屬於“遲陵”,屬於“阿利埃”的片段。
如同花安被派往海上分區進行巡邏支援一樣,在十八年前,年僅十五歲的阿利埃被西部分區派往核心分區進行巡邏支援。但是和花安的短期支援不太一樣,阿利埃的支援期長達三年,就像是大學之中的交流生一樣。而當時他跟著的小隊隊長,就是時任調查局副部長的花惟,而“遲陵”這個名字也是花惟為了讓他儘快融入新的生活,特意為他取的。
阿利埃唯一的親人,是小他一歲且身體非常差的弟弟,當時阿利埃帶著普通人身份的弟弟來到了核心分區,將弟弟安排在了核心分區中心醫院調養身體,隻是非常不幸的,遭遇了那場“篩選事件”。
阿利埃失去了弟弟,也失去了生命。
沒錯,在調查局關於十八年前“篩選事件”的檔案中,阿利埃的檔案標注的確實是,已經死亡。
阿利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絕望之中蘇醒的。
他醒來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像是什麼詭異科學家的試驗品一樣,被塞在一個貫穿天花板和地麵之間的透明玻璃罐子裡,沒有呼吸,但是胸口處暗紅色的“種子”在代替他呼吸。
他一度以為弟弟已經變成了次源體了,想要痛苦的了結弟弟——他不想對方變成那種怪物……但是去發現,明明身體裡已經種下了“種子”,但是卻沒有灰化閾值的變化……而且就連他,也和弟弟差不多,就像是行走的屍體一樣。
他的記憶浮浮沉沉,可能是死去過的後遺症,他清醒的時間非常少,而且對時間的流逝十分的不敏感。
他明明也是“篩選事件”的受害者,按理說應該和“輪”不共戴天,但是他卻成為了“輪”的擁護者,讓花開一度以為他是被洗了腦,但是連阿利埃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成為“輪”的“魔術師”。
花開和他做了一個交易。
她會幫“魔術師”找到“世界之子”,找到阿利埃,或者說遲陵想要知道的一切真相,幫他找到弟弟,作為交換,“魔術師”會成為她的限定盟友,幫她驗證她的一些猜想——所以花開能理所當然的用著自己的“花言巧語”,蒙蔽了“求知心切”的無辜“魔術師”,從他手中保全自身,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