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清市,義清國際機場。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降落在義清國際機場,外麵溫度11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打開行李架——”
溫和悅耳的播音女聲鑽進耳機縫隙,此時手機屏幕上的演出接近尾聲,一眾演員正返場安可中,宋予釧將頭戴式耳機摘下,關閉下載好循環了一整夜的音樂劇官攝演出。
他將視線轉向窗外,此時的飛機正在降落中,十月的義清市早晨還帶著些許朦朧霧氣,籠罩住整個義清國際機場。
“本次航班已經安全著陸,祝您旅途愉快。”
剛把托運行李拿到手的宋予釧關掉飛行模式,才看到手機上多了幾十條未讀消息,本想直接熄掉屏幕,宋母卻正好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
宋予釧盯著手機屏幕上母親大人四個字,第一次覺得有些心虛。他昨天剛參加完畢業典禮就馬不停蹄逃回國,為了不被宋父抓去自家公司實習,他提前一個月計劃安排逃跑大業,就為了這一天。
真是從開頭就糟透的一天……
他有些頹敗地按下接聽鍵,本以為會被宋母責問一頓,沒想到聽到的卻是宋母有些自責擔心的聲音。
“釧釧!你終於接電話了,你要嚇死媽媽了!你去哪啦~怎麼不和爸媽打聲招呼就出門了。說說你是不是又去哪個同學家過夜了,一晚上電話都不接,你知道你爺爺擔心的一宿沒睡嗎?”
宋予釧聲音有些低啞的疲憊,自責說:“對不起媽,你替我跟爺爺道聲歉。”
“什麼意思,今晚又不回家嗎?告訴媽媽你現在在哪呀?”
“媽……”宋予釧有些發虛,卻還是鼓起勇氣說:“我回義清了……”
此時站在宋母旁邊偷聽的宋父頓時沉不住氣了,他怒道:“臭小子,你說什麼?!”
“你怎麼自己一個人跑回國了,你是怎麼想的,你真是!……”
宋父剛想斥罵宋予釧,卻被宋母一把奪過手機,她的眼神帶著幾分威懾,宋父立馬和啞了一樣恨鐵不成鋼歎氣。
宋母把手搭在宋父的手上安撫著,輕聲對宋予釧說:“釧釧,彆理你爸,咱剛畢業想回國玩玩休息一下,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你告訴媽媽,你打算去多久呀?”
“我……”
宋予釧嘴唇嚅囁著有些遲疑,還沒等他說完宋母又開口說:“釧釧,我剛剛發消息和你彤姨說去機場接你,你先不要自己走了啊。”
“媽,麻煩人家不太好吧。”他說完這話心裡有種敢怒不敢言的無奈。
“這有什麼的,彤姨是我在國內最好的朋友,她一直和我說想見見你呢!他家兩個兒子也挺大了,咱家定居英國後麵就沒再一起見麵吃過飯,這次你剛好先過去敘敘舊,她可稀罕你了。”
宋母邊說邊安撫著宋父的情緒,收到妻子的接二連三的眼色後宋父歎了口氣,無奈地走開了。宋母看了他一眼,輕聲繼續說:“乖乖聽媽媽的話啊,彆讓我們擔心你,你自己想清楚了再打電話給你爸道歉,剩下的媽媽來。”
“媽,謝謝你。”
“還說這些,那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啊,你也大了媽媽就不嘮叨你了。”
“好,您放心吧。”
看著掛斷電話回到聊天界麵的手機,宋予釧隨意劃了劃上麵的紅點一個個點進去報平安。
走了有一會,這時候宋母發了個位置過來說:釧釧,彤姨她正好出差了,讓他家季泊過來接你。人家正好住的近,你住進去後記得禮貌點叫叔叔啊。
定位下麵是剛發來的一張全家福,坐在椅子上穿著黑色禮群麵容威嚴的應該就是彤姨,她後麵站著兩個一高一矮的男人。一位身著西裝風度翩翩,看起來十分儒雅。另一位麵容出類拔萃卻冷著張臉,仿佛不會笑一般,笑容有些僵硬地目視前方。三個麵帶微笑的人組成了一張氣氛詭異卻又莫名和諧的全家福。
宋予釧目光在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上停了一瞬,對上了全家福裡麵那張冷臉。他慢慢打字回複了一個好,才點開上麵的定位走了過去。
宋予釧帶了個黑色口罩,眼皮因為整夜沒睡有些耷拉。他今天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衛衣和工裝褲,脖子上掛著白色的頭戴式耳機,身高在一眾行色匆匆的路人中有些鶴立雞群。
他手上拉著行李箱幾乎跨過了整個A區,順著定位一路無比順暢地走向5號貴賓停車場,卻在臨近的半路上被聚集的人群擋住了去路。
明明就差不到一百米就到停車場了……
看著麵前擁堵的人群,他有些不以為然地望過去,忽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顯眼的一個男人。
那人身軀有些單薄,雙手插兜,像是隨意套了一件卡其色的風衣就出門了。淺色的短發被棕色的貝雷帽掩在下麵,隻露出後麵一截顏色。他微微仰頭向四處張望著,看起來年齡不大,卻有一種矜貴清冷的感覺,讓人能立馬聯想到銀幕上站在舞台華麗燈光下的明星。
他愣愣看著那個人,心下有些奇異的感覺開始蔓延,滋生,心忽然間跳的飛快。
他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心臟內心呐喊:挖槽!這人長的有點好看啊……簡直就是,簡直踏馬的就是自己的天菜!!!
!!天呐媽媽,我居然看到了我的天菜!!!
宋予釧抓緊了自己的行李箱的拉杆,內心的小丘比特大叫著滾來滾去,千萬隻丘比特草尼瑪在他心裡奔騰嚎叫,煙霧彌漫,霎時間場麵一度十分熱鬨。
雖然內心戲很豐富,但他麵上卻沒有顯露半分。像是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有些過於直接,他側過頭小心地用餘光偷偷打量那個人,但卻越看越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怎麼感覺有點眼熟……?
第六感作祟,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對照著那人的身形和氣質慢慢對上了號。
不……不是吧,應該不會這麼巧才對……
宋予釧還在偷偷看那個人,能看見他站在原地像是有些不適,嘴唇緊抿,戴著墨鏡的臉一直冷著,嚇退了身旁一堆想試探湊近要聯係方式的女孩子。
看起來……很不好接近的樣子……
雖然那個人戴著墨鏡,但宋予釧還是敏銳察覺到了他有些局促的細微情緒。他又偷偷多看了一眼,心裡逐漸有個答案浮出水麵。
不是吧不是吧,剛回國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位這麼符合自己口味的天菜帥哥,他以為月老終於開眼了,想把他的姻緣線牽一牽,沒想到還是這麼無情,開了窗又一下啪嘰給他關上了……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這人偏偏要是他家都認識的叔叔啊!!!
宋予釧內心的丘比特小人在地上打滾嚎啕大哭,可憐巴巴地抓著被月老緊緊收回的紅線,最後躺在黑暗中默默流淚。
正當宋予釧暗自神傷的時候,那戴著墨鏡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兩人的目光在一瞬間遙遙對上,宋予釧霎時僵在了原地,愣愣的看著那個男人撥開人群往他的方向走來。
耳邊是嘈雜的人聲,他們被擁擠的人群擠在最外層。宋予釧抓緊了自己的雙肩包背帶,心裡緊張的要命,盯著麵前隻到自己鼻子的男人,努力鎮定問道:“有什麼事嗎?”
男人沒有回答他,而是掏出自己口袋裡的手機,將上麵一張稍顯年舊的童年照懟到宋予釧麵前問道:“你是宋予釧?”
宋予釧盯著手機屏幕裡的照片,一個約莫八歲,穿著棕色燈芯絨背帶褲的小男孩神色靦腆地望著鏡頭,他雙手乖巧地背在身後露出一個圓鼓鼓的小肚子。男孩臉上還有兩坨很飽滿可愛的嬰兒肥,襯得整個人十分玉雪可愛。
宋予釧登時兩眼發黑,內心不斷挖槽中——
這人怎麼會有自己的陳年舊照啊啊啊啊——
他感覺自己在天菜麵前徹底社會性死亡了,努力按住心裡不斷翻滾的丘比特小人,雖然已經有了答案,但宋予釧還是問:“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宋予釧……”
男人淡淡說:“我媽說你有一米九,很好認。”
“哦……”用衛衣帽子把自己包的嚴實的宋予釧更加用力地抓緊了自己的雙肩包背帶,說:“那你怎麼會有我八歲時候的照片。”
“我媽剛剛發給我的,她說按這張照片找準沒錯。”
宋予釧又呐呐說:“哦……”
老天爺,誰會拿人家八歲時候拍的童年照找人啊!但這個人怎麼連說話的聲音都這麼好聽!救命,不愧是自己的天菜嗚嗚嗚……
宋予釧想著心裡那叫一個恨啊!真是暴殄天物!如果這人不是自己的叔叔那該多好啊嗚嗚……
他內心狂風暴雨,過山車脫軌了一輪又一輪,麵上卻十分鎮定。他隨即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天菜看自己也有他的照片,但想到什麼後又重新放了回去。
看著如今和童年照毫無相似之處的宋予釧,男人收回手機,有些局促地伸手說:“你好,我是季泊。”
“你好,我是宋予釧。”
兩人的手握上的一瞬間,宋予釧的心跳再次攀升,指尖像是被電流過了一遍般,整個人有些僵硬的愣在原地。
對麵的季泊隻是禮貌性地和他虛握了一下,兩人一觸即分,宋予釧的手上還帶有幾分握手時的餘溫,被他尷尬回神後踹進口袋裡細細摩挲。
感覺自己好像個變/態是怎麼肥四……
宋予釧正因為握手有些愣怔,季泊直接就要客氣接過他手上的行李箱,被他發現後急忙拉回來,羞赧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好。”季泊乾脆利落收回手說:“我的車在5號貴賓停車場,離這裡不遠。”
他插兜轉身,微微勾起的嘴角旁有一顆不甚明顯的痣,將呆滯的宋予釧又看呆了一瞬。
他停在原地好一會,季泊自己走出一段路後才發覺身後的人沒有跟上,頓時又轉身快步抓上宋予釧的行李箱拉杆,他看著愣神的宋予釧難得笑了一瞬,“走吧。”
“不用……”
宋予釧還沒說完季泊就已經轉身走了,像是不想在人流量大的機場多呆一秒。他盯著前方那個清俊修長的背影,想起季泊剛剛的那個笑,有些莫名欣喜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