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姿了覺得一切皆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若非如此,她一個純良無害的仗義之輩何以反複被人以“渣女”稱呼,自從516喜獲此頭銜後,她就注定在未來的征途上扛起這牌子,直至走到她生命的儘頭!
所以在接下來為數不多的兩天休息時間裡,出於愧疚的程姿了選擇無償獻身,如同進了盤絲洞的唐三藏,半點兒怨言都不敢有的任人揉捏。
反觀江才儘,則像一個初出牢籠、獠牙不堅的狼崽子,每天不是嘗點兒肉沫,就是抱著程姿了這根“骨頭”既舔又咬的,一天二十四小時,撇去八小時睡眠、六小時用餐,其餘時間程姿了幾乎都是被他毛毛躁躁地堵在床上、沙發上、浴室、廚房等家中的每一個角落裡,半是強迫半是享受地過著包括但不僅限於親親摸摸等非正經人的生活。
哦,其中當然也有破曉前一次意外的親密,但無論是從力度還是時長來看,多少都讓精神衰弱的程姿了有些吃不消。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是以三號一個大早,當程姿了頂著兩個表麵上看起來縱欲過度,實際上卻是欲求不滿所產生的黑眼圈窩在沙發裡開始上妝時,覺得這日子簡直太他媽煎熬了。
宋時雨視頻打過來時,程姿了正在調眼底的遮瑕色,認真的模樣使她那雙無神的大眼也多了兩分光澤,但同寢五六載,宋時雨多少喪失了些對同性者美貌的欣賞力,因此叭叭地說:“我覺得這個遮黑眼圈就夠了,畢竟你褲衩子什麼顏色我都記得,所以哪怕倒騰成一朵嬌花,也改變不了記憶裡那個腳踩人字拖,蓬頭垢麵吃了滿嘴地溝油的傻逼模樣。”
程姿了瞬間滿頭問號,化妝刷“哢哢”地敲著眼影盒,聲嘶力竭地喊道:“老子不穿人字拖!不要擅自修改我的人設謝謝!”
“啊好好好好好。”宋時雨頓時開啟敷衍文學,無可無不可地維持了把她那岌岌可危的淑女人設,淡淡地說:“你就是我的神。”
程姿了氣急敗壞:“我信你個鬼!”
宋時雨像是沒轍了,無奈地聳聳肩,歎道:“好吧,所以你到底幾點能到啊?要我去接你不?”
“公交地鐵一個小時,高鐵四小時。”程姿了對鏡畫完眉,又從化妝包裡取出眼線筆,有些難以置信,“你對我的時間觀念有什麼誤解嗎?我跟你講,全世界再沒第二個女人像我這樣守時了!”
“啊是是是。”宋時雨一臉從容地說:“所以您能彆擱這兒老黃瓜刷綠漆似的裝嫩了嗎?”
程姿了跟她大眼瞪小眼地相顧無言,片刻後,兩筆勾完眼線,把手機立起,啪嗒嗒地跑進臥室裡取出一條水綠色收腰長裙,站在攝像頭前,讓對方切身感受下什麼叫做嫩。
宋時雨在電話另一頭“啪啪”地鼓了兩掌,麵無表情地說:“你就是武林第一美人。”
程姿了換完長裙,把袖口處的帶子綁好,又挑了支唇釉塗上,大手一揮,“還是要謙虛些,化妝重在悅己,後才悅人,隻要我開心了,世界都是明亮的。”
宋時雨問:“所以你悅的小夥子呢?”
“悅的小夥子已經懸壺濟世去了。”程姿了挎上小包,拉著行李箱邁過門框,“行了,你到時把位置共享過來,我去找你。”
“好。”宋時雨在屏幕中揮了揮手,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一會兒見,拜拜。”
“拜拜。”
掛完電話,程姿了把手機放回包裡,然後上了電梯,快五小時的路程,程姿了有過半時間都在睡覺,直至按照導航找見宋時雨的車時,還有些迷迷瞪瞪的。
十月的陽阜簡直被秋意渲染得不似人間,連風裡都帶著宜人的清香。
宋時雨坐在汽車後備箱上正曬著太陽,程姿了便風塵仆仆地沿著道沿踩了過來,猛一下湊近,雀躍地說:“見麵先抱一下吧!”
人還是美,就是頭發有些亂糟糟的,一看就知道是坐高鐵時在座位上瞎蹭了,宋時雨抑製不住地笑了起來,順便抬手給她捋了兩把,這才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程姿了和她並肩挨坐在一起,沒顧上肚子餓,先新奇不已地把玩著宋時雨那頭掛耳染,後者自然不如其頭發精轉世似的,被扒拉了沒兩下就攥著程姿了的手腕,飛快地往後躲,“你摸兩下就得了,喜歡自己去理發店搞一個,回頭給我整禿了我薅你毛查漏補缺信不信?”
“那不行。”程姿了身子後仰,摘下眼鏡,矜持地說:“我還帶著未成年,要有職業操守,樹立良好的榜樣。”
宋時雨啞然失笑,從背後包裡掏出個塑料袋,扔在她懷裡,“掐點給你買的最後一屜小籠包,還溫著呢。”
如此大義行為,程姿了已經許多年沒有享受過了,於是淚眼婆娑地盯著宋時雨,下一秒大手就要拿她衣食父母隨身攜帶的運動水杯。
宋時雨抬手,“啪”地一聲打在她手背上,無情地製止了她,“那個彆碰。”
“幾個意思?”程姿了抱著肉包子,盯著那水杯,有些震驚,“張飛戰關公,忘舊情啊?做了大設計師,我等凡夫俗子連與您共用水杯都不配了嗎?”
“滾蛋,”宋時雨用手背在她後背上扇了一下,含混地說了句:“我是最近上火,嗓子發炎,裡麵泡了苦丁,你要喝水我跟你去趟便利店買吧。”
程姿了睜大眼睛,頓了頓,一把抓起水杯,對她說:“那更得給我喝一口了!”
“你也上火了?”宋時雨問。
“嗯。”程姿了猛地灌了一口苦到舌根的茶水,頓時五官扭曲到不能看了,“家裡太燥。”
宋時雨不明所以:“那買個空氣加濕器回家吧。”
“嗬嗬。”
程姿了蓋上水杯,一口一個肉包,內心愁苦地想,家裡有個百多十斤行走中的乾燥劑,彆說加濕器,增壓花灑都不頂屁用。
“不過你還真是變得不一樣了呢。”宋時雨觀察著她,靠在車壁上,忽然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程姿了嚼著包子,完全不要臉地問:“變漂亮了?”
宋時雨沒有答她這話,而是自顧自說道:“看來那小子算你理想中的丈夫了。”
程姿了被她這直白的語言嚇得險些梗住,艱難咽下口中的包子,拍著胸口瞪她,宋時雨傾身,繼續慢悠悠地說:“我之前交了個小男朋友,口腔學的,誇我牙口好,你那位會誇你骨密度高嗎?”
“你這笑話真冷。”程姿了瞥了她一眼,彬彬有禮地說:“不止如此,我要是骨折了他還能親自給我主刀上鋼板呢。”
“所以我更好奇他長什麼樣了。”宋時雨打量著她,忍不住說:“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你發一張照片在群裡也沒什麼。”
“我……”程姿了目光從宋時雨真誠求知的麵容上掠過,忽然一哽,“我沒他照片。”
太慘了。
程姿了欲哭無淚地想到,誰家正經夫妻把證都領了,卻連對方一張照片都拿不出來。
宋時雨自然更不相信,一臉“你擱這兒騙鬼呢”的表情。
程姿了迅速找補:“我雲盤裡有張他小學時的照片,你要看嗎?”
宋時雨詫異:“……你們不是初中同學嗎?”
“是初中同學沒錯。”程姿了掏出手機,埋頭老老實實地打開雲盤,邊翻邊說:“這不是以前進他空間翻相冊時偶然看見的嗎?所以順手存下來了,雖然之後又刪了,不過後來我又發現那張照片自動備份到雲盤裡,就再沒管了。”
程姿了舉起手機:“喏,就這張……你那什麼表情?”
宋時雨跟她離了段距離,眼睛半眯,說話也吞吞吐吐的,“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有變態癡漢屬性在身上呢。”
“喂!”程姿了無辜受疑,罵罵咧咧道:“是你要照片看的吧!”
宋時雨隻好一臉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捏起她的手機,像是碰到了什麼汙穢之物,隔遠遠地瞧著。
程姿了坐直身子,滿眼期待地看著她,“好看吧?”
宋時雨欲言又止。
照片裡的人穿著校服,靠在教室木門後,因為在和第一排的同學說話,所以頭側著,並沒有看向鏡頭,再加上年代久遠,像素不高,因此隻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先彆說好不好看了,就是張完整的五官都拚湊不全,如果非要苛刻地論,那就是身子看起來還算板正,是美術生比較喜歡的人體比例,當然前提是現在沒長殘。
不過在程姿了殷切地期盼下,宋時雨還是掀動嘴皮子,結合此圖,簡單地給出了評價:“看著挺乾淨的。”
這話隔外人聽也算得上一句稱讚了,然而相識多年,程姿了如何能不知道她,作為曾經班級裡的國家獎學金壟斷者,區區“乾淨”兩個字簡直貧瘠到可怕!
因此程姿了兩三口吃完包子,一把奪回手機,從包裡翻出張餐巾紙,嘀咕著說:“就算相貌不是頂尖的,那也在我心尖尖上。 ”
宋時雨大有一種豬把我家白菜拱了的不忿之情,扯著嘴角說:“我們幾個還真沒看錯你,所以那混小子一天到晚就隔你枕邊撒嬌賣萌灌迷魂湯呢是吧?”
“你錯了。”程姿了晃了晃食指,對她說:“他不需要哄我,也不需要騙我,我相信他,就如同相信你們一般。”
“而且人就比我小半歲,”程姿了死鴨子嘴硬,不服氣地說:“不撒嬌。”
“屁!”宋時雨氣到發笑,“你剛認識我們時分明滿嘴胡說八道,這個騙子倒是輕易騙去你的心防。”
程姿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這次不反駁了,乖乖擦完嘴,又喝了口苦丁茶,然後湊在宋時雨身邊,問:“你訂酒店了嗎?”
“訂了,α酒店,兩個大床房。”宋時雨看了她一眼,“大菁明天下午才過來,到時咱們三個擠一起,讓糖兒和她男朋友住一間……說起這個我突然想起件事,大菁還提前遞了禮物讓我先送給你們。”
程姿了眼睛發綠,“是什麼啊?”
“玩具。”宋時雨直起腰,把後座位上的小蛇皮袋扯了過來,拍了兩下,“隨機摸,剩下那個給糖兒。”
程姿了好奇寶寶一樣隔著不透明的蛇皮袋子摸了兩把,隨後把手伸進去,猛然抽出個玩具娃娃來。
“……”
半晌,她才表情怪異地問了聲:“這是什麼?”
宋時雨吐字清晰:“鯊bee。”
程姿了雙目圓睜,簡直不敢相信,“她什麼意思?”
宋時雨肯定地回答道:“她在嘲諷你。”
“所以你的是什麼?”
“鯊瓜。”
程姿了一頓,有些無語:“她有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