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3 你的朱砂手串呢?(1 / 1)

昨夜小雨霏霏,下了半夜。

高山在良駒上,嘴邊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原本從巫靈族到萬靈神山,他駕鯤鵬或禦風,朝辭暮達,但因著巫桑沒有靈術的緣故,隻能和凡人一樣,以馬代步。

沒有靈術的人,倒是最喜歡出來轉的。

高山正想著,忽聞左邊一聲清脆的“喂!”

南桑拉開寶車上的帷幔,不滿地打量著高山。高山連忙摘了狗尾巴草,笑道:“怎麼了,神女?有何吩咐?”

正當晌午,日頭正烈。

陽光照在姑娘的側臉上,晶瑩發亮,如千年的琥珀。

南桑今日戴了寶石耳墜,折射的陽光在麵頰上搖搖晃晃,讓人移不開眼。

若不是南桑,彆人這樣衝他喊,他是一個好眼色也不肯給的。

又因為未曾宣之於口卻心知肚明的情愫,他總是對這女孩縱容多些。

南桑盯著高山的腕間。

骨骼分明的手腕上係著一根雙平結紅繩,紅繩中端穿一顆閃閃發亮的朱砂珠子。

南桑道:“你的朱砂手串呢?”

高山抬起手,好讓南桑看得更清楚一些。

“這兒呀。”

南桑臉色更差了,道:“我讓所有人戴滿串的朱砂手串,這次進神山是為我祈福,怎麼獨獨你一個隻戴了一顆?”

高山看著單顆朱砂手繩,非常直男地沉默了一會,“有、什麼區彆嗎?”

南桑道:“這是珠子多少的問題嗎?這是祈福的心誠不誠!你看其他人,都是滿串的朱砂。”

高山看一圈,果然就他一人是這麼個形態的手繩。

他冤枉道:“不是我不誠,這是下人拿來的,我還以為所有人都是這。”

南桑拉起巫辛的手,向高山展示,“連巫辛的都是滿串的,是不是唯獨你們高家人聽不懂我說的話?”

高山這下更說不清了。

但確實,南桑說這些製式、禮節時,他覺得無趣,就走神了。

“那你說,怎麼辦?我和其他人換換?”

“更沒誠意了!”南桑眼睛一轉,就有個餿主意浮上心頭。

高山看她那樣子,心裡沒底得慌,但無奈自己有錯在先,隻能聽她怎樣說。

南桑繞著辮子,娓娓道來:“你們高家的靈術控金,正巧我聽說這萬靈神山的山脈下,有許多朱砂礦,你當場給我采一塊原石出來,磨一串。沒有比這更心誠的了。”

若非這麼多人在場,高山簡直要斥一聲,“胡鬨!”

但看著南桑直直的目光,他最終敗下陣來,偏開頭道:“那神女在此等候,我半日回。”

高山帶著幾人,禦風而去。

在半空結個手印,高山閉目探視,在他的“內我”之眼中,亭亭如蓋的山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條條逶迤綿延的金脈。

找到朱砂後,高山和幾人飛往那邊。

高小將軍自是不會親手挖土,他特意帶了幾個控土的靈術師,不多久,一個大洞直通地下。

高山找個沒人看到的地方,取下腰間的流星玉,和高原通起話來。

高山先把巫桑讓他先做朱砂手串的事氣憤憤地講過,高原聽後,隻道:

“取完原石,趕快回去。”

“還有,”高原的聲音永遠平平,卻自有一種威壓,“你和巫桑的事,古正發現了。以後小心些。”

高山一愣,咬牙道:“那個毒□□。”

想起那日在山上,巫桑腿上突然爬了一隻金蠍,高山還懷疑哪家蠱術師的蠍子跑出來了,想來正是古正的。

高原又道:“這次古正會對巫桑下手,你若逮到刺客,便是頭功,神女日後必定對你更區彆於他人。”

“但若派來的刺客靈術高,也不必強拚。殘廢了,也隻會更容易掌控。不管怎樣,我們都立於不敗之地。”

高山笑道:“曉得了,阿爸。”

正巧控土靈術師挖到礦脈,叫高山過去,高山便掛斷流星玉,去當礦工了。

駐紮地。

南桑自然也沒閒著。

她帶著巫辛,順著係統給出的導航,往西南走。

這係統沒什麼金手指,唯獨導航實用又便捷,不用擔心沒電,還會智能縮放。

前三年,主角們分布在天南海北,導航界麵是一整張三洲十六國的地圖。

如今,界麵上唯有朔北魔域的南部和巫靈族的北部萬靈神山。

這代表,主角們都聚集在此。

南桑正往最大最亮的紅點走,忽然兩張大手擋在她身前。

兩個高家護衛伸臂攔截,其中一個道:“小將軍走時,吩咐我們保護好神女。”

南桑垂眸看一眼二人的手,眼睛一抬,落在說話的那人臉上。

“原來族內給你們發俸祿,是讓你們攔本神女的嗎?”

巫桑的人設,本就是囂張跋扈嬌氣的千金。

她杏眼高鼻,上唇稍薄,下唇厚,瞪著人時有種天真的殘忍。

她字字冰冷,“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攔我?高小將軍的話,比我的話還有用,是嗎?”

明明是沒有靈術之人,說出的話卻讓人膽寒。

兩個護衛趕忙低頭:“神女恕罪!”

兩個護衛是不攔了,但還遠遠墜在後頭,南桑也不管他們,隻要不聽到自己和慕傾之的對話就好。

導航顯示慕傾之就在她正前方十五米,那是一片半人高的靈草地,茂盛地連成一片青紗帳。

南桑不貿然行動,隻在靈草地外小聲道:“慕傾之,你在嗎?”

靈草堆的某一處,傳來沙沙的草動聲。

慕傾之咬著一把帶血的短刀,屏氣單膝蹲地,左手撐在地上,右手握成隨時拿刀的手勢。

他早已感應到有人走近,卻在那人念出那久違的名字時,不禁呼吸一鬆。

——慕傾之。

是誰?

怎會知道我在這?

從朔北魔都到萬靈神山,千裡跋涉,亦是一路躲避追殺。他和親信二人,好不容易出了魔域,現下誰都像要他命的殺手。

早些時候,慕傾之探到這裡有一片靈草,可助身體恢複,正準備來割草,卻不想一隊張鑼打鼓的人馬就來了。

慕傾之正在疑心,腦中警鈴大作,那女子已經一隻手撥開靈草,走上前來,露出一張杏眸紅唇的笑臉。

女孩穿著巫靈族的長百褶裙,盤粗麻花辮,斜插一枝珍珠銀排釵,頸間懸青白珠串。

巫靈族在山間,女子膚色白皙,青白珠串襯托下,南桑的膚色更顯透亮。

陽光甚好,微風綿綿,吹落一襲山花到她眼前。

慕傾之就在山花和微風中,見到了南桑。

“你不用怕,”南桑道,“我知道你受重傷,我可以帶你回巫靈族休養。”

慕傾之盯著她,似乎在確認她是不是幾年前見過的那個,驚世駭俗的女孩,幾息之後,他確認了。

確認之後,慕傾之便想通她為何能找到自己。

“你和靈骨間的感應,還挺敏捷。”

南桑:……?

本來,南桑為“快、準、狠”地找到慕傾之,編了個自己和靈骨之間有感應的瞎話。

本來,她還擔心大名鼎鼎的魔族少主不好騙。

嗯……南桑信誓旦旦道:“是啊,尊嘟很準。”

南桑默默關掉導航儀。

這時,天上傳來一陣風過樹梢的唰唰聲。

南桑抬頭,隻見高山和幾個靈術師已經禦風回來。

高山一低頭,竟見南桑和一個衣著破爛還掛彩的小白臉站在一處,頓時大驚,怕步了他阿爸的後塵,連禦風的風道都顛簸了一瞬,他喊道:“快過來,神女!”

南桑乖巧地手背後,應道:“好!”

然後她在背後指指慕傾之的刀,再指指自己。

慕傾之一會意,便按住南桑的肩。

他冷冷道:“兩個時辰後,她自然會毫發無傷地歸來。但若你們敢有一個人跟上來,你們就等著,給她陪葬。”

南桑學著電視劇中的橋段尖叫,並大喊“都彆過來!!”

一刻鐘後,兩人退到一個山頭之後,慕傾之鬆開南桑。

南桑忽然想,原書中說,慕傾之此時已闖出八寒地獄,闖過九鬼棺陣,實力大大削弱。不知道現在和高山相比,誰更勝一籌?

慕傾之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隻是想起多年前的一樁大事,也是他們倆之間唯一的羈絆。

“你的靈骨,我取給你?”

南桑連忙拒絕,“今日我剛救你一命,你彆害我啊。”

她怎麼著也得等到見到主角,走過一段劇情後,才敢拿這根靈骨啊。

慕傾之皺眉道,“這麼多年,你的巫靈族還沒整好?”

“……”南桑看看他那略帶嫌棄的表情,微笑回懟,“這麼多年,您怎麼還淪落到我們巫靈呢?”

慕傾之:“。”

他認輸。

他想:要是能潛入巫靈族,就方便找出煉製血器的蠱術師。

隨即,南桑沉吟道:“我看你無家可歸,要不我收留你吧?”

慕傾之:!?

還沒等他說話,南桑狀似自言自語道:“不過你方才給高山的印象不好,要不你再救我一次,興許他就讓你跟我們一起啦。”

“三日後三月二十日萬靈神山中心往南走二十裡地處有一個河狸精築起的大水壩,你倒時再救我一命。”

南桑一溜煙兒說完,長吸一口氣。

慕傾之冷笑,“小時候隨意相信彆人就算了,長大了還是這樣?都不怕遇到惡人,被騙了?”

南桑問:“你是惡人嗎?”

慕傾之垂眸看她,答:“我是保存你一截靈骨的人。”

南桑心裡沒什麼波瀾,但麵上眼睫彎彎:“所以嘛,不管怎樣,我都要把你帶在身邊啦。”

她一臉認真,“三年前我就說過,我覺得你是那條街上最好的人。如今,我也這樣覺得。”

南桑一笑,向後跑去。

係統麵板上,慕傾之的感化程度還停留在10%,沒有改變。

fine,看來是他長大了。

不好哄了。

三年前,十六歲的慕傾之站在魔域小巷,問出現得蹊蹺的小女孩,“為什麼是我?”

南桑說,“我覺得你是這條街上最好的人。我相信你會保存我的靈骨,保存得很好很好。”

她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羈絆,以後,我會救你一命的。”

男孩嗤笑,似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也不知是針對“羈絆,救你一命”,還是“最好的人”,抑或二者兼有。

但他竟然這麼做了。

因為他聽到那兩句話時,心跳如擂鼓。

魔域裡,沒人會誇彆人是好人,他們隻會誇彆人壞事做儘。

慕傾之這如逆反一般的心態,在南桑處得到了數據化的呈現。

代表慕傾之感化程度的小心心,底部的尖尖翻起波浪。

此後三年,都保持在10%。

但現在,言語雞湯失效了。

慕傾之嘴角噙著的笑,在南桑消失在山拐角時,亦隨風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