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下一場戲。”

場記通知下一場戲要上場的演員，其中便有薑懷延，這也是他的第一場戲。

站在監視棚裡的薑懷延，已經許久都沒有說話了，他不是害怕演戲，而是害怕自己讓顧聞失望。

為了能讓薑懷延對於表演有更直觀的了解，顧聞早就想法設法把薑懷延帶入導演監控室了。

在這裡，可以看見演員表演最終呈現在視頻上的效果，和直接看演員表演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觀人知己，薑懷延這幾天的確對於“電視劇”“表演”有了更清楚的概念。

“聞哥，我過去了。”薑懷延起身，表情和聲音都沒有任何的起伏，好像成竹在胸一般。

小薑這孩子，雖然年級小，但是很沉穩，平時都不動聲色，應該是個早熟的孩子——這是劇組眾人對薑懷延平時的印象。

薑懷延將顧聞告訴他的表情管理，牢記於心。

但是早就看穿薑懷延奶黃包本質的顧聞，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現在有多麼緊張呢？

顧聞主動站起身，張開雙手給薑懷延一個格外紮實的擁抱，低聲說道：“我相信你。像昨晚一樣就行了。”

“好。”一個字，尾音上翹，裡麵藏著旁人無法察覺的高興。

雖然是薑懷延拍的第一場戲，但並不是劇情中“劍客”謝孤石第一次出場，而是一場在室內與主角商量誰可能是凶手的文戲。

————

“不是他。”薑懷延的聲音簡短有力，讓人聽到便產生信任感。

杜勝書聽著耳機裡傳來的標準且清晰的發音，點了點頭。從薑懷延進組後，他發音不標準的情況，他也聽在耳中。

說實話杜勝書並不是特彆在意，這年頭能把普通話說好的演員並不多，反正 “謝孤石”的台詞不多，實在不行就用配音吧。反正主演也需要配音，到時候讓配音公司買一送一得了。

沒想到的是，顧聞台詞功力竟然還不錯，看來下了功夫的。

對於努力的演員，杜勝書自然多了好感，更加仔細地觀看他的表演。

薑懷延向前邁了半步，看似望向主角，實則望向了一個攝影機所在的方位。

薑懷延剛毅沉穩、英俊深邃的五官立刻出現在屏幕中，那個年少習武、劍不離身的“謝孤石”仿佛活了過來。

“二號機，給特寫。”

杜勝書毫不猶豫下達指令、

好似有一些疑惑，薑懷延說道：“時間不夠。”略微停頓，“而且他武功也不夠。”

“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其他角色也仿佛打開了思路，開始猜測凶手真正的身份。

“謝孤石”不再多言，卻已經成為畫麵的核心。

在《江湖逍遙路》裡，謝孤石本就是沉默寡言的角色，薑懷延拿到的劇本台詞也不多。

有的角色台詞少，便沒了存在感。但有的角色台詞少，反而能容易形成記記憶點。

這就是顧聞對薑懷延的期待。

“卡。”

一場戲很快就順利拍完，畢竟是薑懷延第一次演戲，杜勝書再看了一次剛才的拍攝畫麵，滿意地說道：“小薑挺上鏡的，鏡頭感也很好。”

不出意外，這個鏡頭肯定會被保留下來。一旁的顧聞露出滿意的表情。

算他過關吧，不枉昨晚自己陪著他一直對戲。

顧聞的對戲可不僅僅是簡單的對戲，而是儘可能模擬現場拍攝情況。

不同導演、攝影師的鏡頭語言風格都不一樣，最直接表現便是機位的布置。

這個場景不是第一次拍了，前兩天都是此處的戲份。顧聞一直在觀察攝像機的布置情況。再加上對於分鏡的理解，顧聞大致能猜到今天現場是什麼情況。

新人演員常犯的一個錯誤就是不會走位，自己走出了鏡頭範圍，擋住其他演員，無法為自己找到合適的位置與背景等等。

顧聞昨晚便陪著薑懷延在這兒練習至深夜，哪個動作麵向什麼方向，對戲的演員可能出現在什麼位置，表情該如何變化，顧聞不厭其煩地陪著薑懷延對戲。

看似隻有顧聞一個人在陪著對戲，效果卻接近於實機拍攝。

如果薑懷延這都發揮不好，顧聞就要罵人了。

而且顧聞很會突出薑懷延的優勢，沒演技、沒台詞、沒打戲，那就突出外貌！

薑懷延的每一次走位、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是顧聞精心設計的，他太明白如何展現、放大一個男性的魅力了。

顧聞的評判標準也很簡單——能讓自己心動，那就是真的帥！

“小薑的確挺帥的，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粉絲。”

“要不給他加點戲？” 許柯和陳偉力在適當的時候送上助攻。

“再看看。”將薑懷延的鏡頭看了又看，杜勝書特彆滿意這張臉。

顧聞聽到這句話就知道事情成了大半，他們對杜勝書太了解！

沒等兩天，薑懷延便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場打戲，而這也是顧聞給薑懷延設計的第二個亮點。

薑懷延的身體素質，四肢協調性，相當出色。如果不能好好利用這一點，顧聞就枉為經紀人。

除了陳偉力、許柯外，顧聞走得最近的工作人員便是武術指導。

電視劇、攝影，他了解不少，能夠交給薑懷延一些速成的捷徑。但打戲他是真的一竅不通，隻知道好看與不好看。

在付出了幾包煙的代價之後，武術指導不僅專門為薑懷延設計了一段相當出色的打戲，並且還為薑懷延進行專門指導。

一首出色的劍法，吊威亞上的靈活身形，不經意間展現出來的身形，將一名存在於小說中的劍客徹底活了過來。

連武術指導都在一旁說道：“小薑真的很有天賦，不虧是搞體育出聲的。”

“他的確不錯。”

杜勝書腦海中已經在想象成片的畫麵，很快他就下定決心：“老許，你看下怎麼能豐富一下謝孤石這個角色。”

早就有想法的許柯自然是笑嗬嗬接下了這個工作。

很快，《江湖逍遙路》劇組的成員們便收到了飛頁。

飛頁，簡而言之就是對劇本的修改，這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是這一次的飛頁基本全部是在增加“謝孤石”的劇情，立刻引來了一些人的不滿。

薑懷延平日裡沉默寡言、敏而好學的形象，讓他沒有受到多少的非議，再加上幾個演技中流砥柱對薑懷延頗有好感，主動表態薑懷延值得更多的戲份。

於是其他幾個年輕演員的不滿就全部宣泄在平日裡和副導、編劇、場工交往密切的顧聞身上。

“嗬嗬，真不知道他和薑懷延什麼關係，居然想方設法幫薑懷延加戲。”

“你們聽說過之前薑懷延被潛規則的事嗎？我看顧聞對他也有什麼想法。”

“顧聞居然薑懷延的經紀人，這是小朋友辦過家家嗎？”

“他也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天到晚就和陳導他們在一起，真不要臉。”

薑懷延很少主動找人聊天，但終究傳到他的耳朵裡。

他很想找人理論一番，顧聞卻直接拉著拍完戲的薑懷延離開了。

“走，吃飯去。”

今天顧聞心情大好，直接帶著薑懷延來擼串。

“想吃什麼，儘管點。”顧聞拿了幾串郡肝，又選了兩串鹵肥腸，心中默念：我年輕，消化能力好，不用擔心膽固醇。

一旁的薑懷延卻有些沉默，挑選烤串也心不在焉。顧聞塞了一個鐵盤到薑懷延手中，說道：“這個好吃，等會兒一起吃。”

“好……”一個字剛說完，薑懷延便發現自己手裡拿得居然是腦花，手一抖，差點就把裝著腦花的鐵盤扔了出去。

顧聞連忙扶正，說道：“小心點，這麼好吃的東西，彆浪費了。”

“聞哥……”薑懷延試圖把手裡的腦花交給對方，但顧聞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

薑懷延隻能一臉苦大仇深地盯著自己手中的腦花，完全沒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問題。

“哈哈。”看到薑懷延這模樣，顧聞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薑懷延一抬頭，便看見顧聞在盯著他笑。他很少看見顧聞笑得如此開朗，平時總是超越年齡的沉穩，即便笑也是含蓄的。

並沒有因為自己被笑了而有任何的惱怒，恰好相反，他甚至有一種“我能讓聞哥開心真好”的奇怪想法。

“在發什麼呆呢，拿給老板啊，我都快餓死了。”薑懷延聞言立刻乖乖把菜籃子遞給老板，惹得顧聞又一陣大笑。

“聞哥，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等燒烤的時候，薑懷延開口問道。

顧聞臉上的笑意毫不收斂，他承認道：“當然開心啊。加了劇情後，你的戲份已經不比我少了。再加上人設，到時候你肯定能吸一大波粉的。”

“人設？吸粉？”薑懷延有些不明白這些詞什麼意思。

顧聞隻能簡單解釋道：“大概就是觀眾會喜歡你。有的角色戲份多，但除了多就一無是處。讓個聰明的演員選，他們一定會選你現在的謝孤石，而不是我的王文逸。”

顧聞並不是一開始就設計好“謝孤石”能夠通過加戲成功升番，但他給薑懷延挑選的角色都是可以深挖的、有潛力的人設。

那種毫無人性光輝點的反派，即便戲份更多，也不再顧聞的考慮範圍內。

以他們的資源、薑懷延的條件，第一部正式的作品想要獲得主要配角，實在太困難了。

顧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曲線救國，先進組、再加戲。當然事情如此順利，也有些超出顧聞的預期。

薑懷延比他想象中更加努力與優秀，完全靠自己的努力獲得了前輩演員的認可，否則杜勝書也不會如此爽快的給薑懷延加戲。

“前幾天聞哥是為了幫我加戲，才喝醉的吧。” 薑懷延開口道。

以薑懷延直爽的性格，應該是不喜歡靠關係加戲吧。

本來準備兩句話直接轉移話題，看著薑懷延認真的表情，顧聞解釋道：“你認為一個演員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塑造角色、完成作品嗎？”

“你覺得加戲之後，是讓作品更好，還是更差呢……隻要……”

顧聞早就準備好了一大堆的說辭，準備給薑懷延上價值，這可是他的招牌技能之一。

結果薑懷延打斷道：“明明是我加了戲，結果他們都在說你。”

這才是薑懷延最難過的地方。

沒想到居然是這個話題，顧聞有些意外：“不招人妒是庸才，他們想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唄。”

“可是，你是故意讓他們說你的。”薑懷延死死盯著顧聞說道。

“哦？我們的小延成長了很多嘛，連我是故意的都看出來了。”顧聞毫不在意。

“我又不傻。”

如果不是顧聞在劇組裡經常和導演、編劇聊天，如果不是顧聞在劇組裡八麵玲瓏，那麼那些年輕演員罵的就是他了。

顧聞忍不住揉了揉薑懷延的頭說道：

“我當然要保護好你啊。”

經紀人又不用出現在公眾麵前，就算被罵也無所謂，對於藝人的利益、價值不會有任何的損失。

為藝人當擋箭牌這件事，顧聞堪稱出神入化。

本來薑懷延因為這句話特彆高興，結果下麵半句又讓他悶悶不樂——“你可是我唯一的藝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