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 京城落了今年的第一場雪……(1 / 1)

冬涼尋 七月司雪 3027 字 2024-05-01

京城落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從宮牆向外望去,高樓矮舍上都鋪了層銀雪,同時也裹蓋了整片街道。

街上行人寥寥無幾,連酒樓,商鋪都少有開張,若非為了生計任誰都不想外出,街上的小矮過道裡還能看見地麵上微微隆起的“疙瘩”,湊近一看是幾具流浪狗的屍體,在寒雪中沒了生息,明明已經二月份冬末了,卻突然降了前幾月都沒降的雪,氣溫驟降。

雪還在落,刷刷的。

皇宮內也是同樣景致,紅牆赤瓦上落了雪竟顯出幾分詩情畫意。

坤寧宮外,一身著赤紅小襖的婢子給身側人撐著傘,傘下人披著大紅羽紗麵鶴擎,腳下麵的錦靴沾了雪,頭發沒有梳起而是軟軟垂在身側,她伸出手抖了下手邊梅枝上的雪,半遮掩的梅花露出了全身豔麗的姿態。

這時婢子輕聲開口道:“娘娘,進屋吧,天氣寒涼,莫要染了風寒。”

傘下人聞言轉過頭來,露出傘下的臉,一雙杏眼彎彎,纖眉細軟,右眼下一顆紅痣在白皙的肌膚上很顯目,小巧的鼻翼被凍的微紅,紅唇緊抿,是張嬌憨乖覺的臉。

傘下人儼然是這坤寧宮的主人,是整個大華地位最高的女人,是百姓所說的占儘帝王寵愛,獨冠後宮的皇後娘娘---胡月梨。

胡梨月沒有理婢子所說的話,反而語氣恨輕的反問:“燕赫,雪這麼大又如此冷,明日一早梅林中的花不會凍死吧?”

叫燕赫的婢子抬頭看去,坤寧宮一路上都種著梅樹,一棵連一棵,連成了一片梅林,樹是胡月梨進宮那年種的,眨眼間三年過去,梅樹早已成林,夏日胡月梨最愛坐在樹下看著梅樹乾枝,興致很高的和燕赫講冬日開花會有多美。

今年梅樹開花不足半月,卻突然降了雪,燕赫知道胡月梨很喜歡這片梅林,便詢問道:“要不奴婢等會叫些人來在梅林搭個布蓬,擋擋雪?”

胡月梨眼睛一亮,隨即想到什麼,表情又變得懨懨的,轉身往回走。燕赫撐傘跟上,便聽到胡月梨嗤笑著說“若是讓朝堂那些老古板知道了,又要上折子說本宮不知體恤下人,一點也不賢良淑德,配不上這母儀天下的皇後之位。”

燕赫低著頭沒有說話,她知道胡月梨說的是惱話,天氣寒涼,胡月梨也不願折騰宮人奔波,那片梅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搭布蓬得費些時候,宮人染風寒可不好治,若是運氣不好就要交代在這場大雪裡。

胡月梨進了屋後在燕赫伺候下沐浴,浴桶加了梅花花瓣,熱氣驅了剛才外麵染的寒意,胡月梨舒服得歎了口氣,閉著眼讓燕赫洗發,從浴桶中出來,摸了層麵霜,又擦了香露,折騰了半天才上了床榻。

臨睡前燕赫端了碗薑湯來,胡月梨看不得一點蔥薑蒜,隔著大老遠就皺著眉頭,燕赫好笑得拿起盤子旁的一疊子荷花酥開口:“娘娘喝了薑湯再吃口荷花酥,薑湯裡我加了蜂蜜的。”

胡月梨這才伸手接過碗,看著燕赫眨眼“燕赫還是你了解本宮。”

燕赫等胡月梨喝完收了碗,替胡月梨關了燈才掩門離開。

燕赫笑出聲“娘娘,你一直都沒變呢。”

熄了燈,胡月梨心慌的厲害,翻來覆去半晌都沒睡著,便伸手朝胸口摸索了半天,掏出個紅繩吊墜,胡月梨摩挲著吊墜的輪廓到半夜才來了睡意。

胡月梨睡的並不安寧,被夢魘纏繞,夢中一會兒是自己年少時在書院同謝燼拌嘴,一會兒是她出嫁那日鮮紅的嫁衣,謝燼紅著眼求她,恍然眼前一片鮮紅,她看見謝燼身上都是血,胸口插著箭矢,望著她蠕動了幾下嘴,胡月梨顫著步子靠近,聽到謝燼說:“為什麼?為什麼失約?”胡月梨想出聲,但像是什麼捏住了她嗓子,她發不出一點聲。

胡月梨猛的睜眼,胸口劇烈起伏,冷汗浸濕了後背讓胡月梨覺得黏糊糊的難受,嗓子也火辣辣的,她愣愣望著床帳平複心跳,半晌閉了閉眼,謝燼沾血的臉曆曆在目,她好久沒見到謝燼了,連夢到他也是頭一次,曾經她很期待的事如今發生了,卻讓她不安至極。

屋外光線朦朧,胡月梨輕咳了聲,想起身,下一刻卻覺得頭暈目眩,渾身一點力氣沒有,熟悉的症狀讓她心梗了一下,這是又染風寒了。

胡月梨懵懵的看著紗帳發呆,腦子像是團漿糊,半晌她聽見輕微的走動聲,應是宮人起了,她推測已卯時了。

胡月梨開口喊了聲:“……燕赫”,剛出聲就被自己聲音驚到了,音調沙啞,說的話磕磕絆絆的。

也是運氣好,燕赫聽到了,不然胡月梨沒什麼力氣再喊出第二聲。

燕赫聽到胡月梨聲音便推門進來了,見胡月梨躺著,便走上前道:“娘娘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胡月梨無力的張了張嘴,燕赫點了燈火,此刻才看清了胡月梨的臉,心裡咯噔了一下,胡月梨兩頰酡紅,唇色卻發白,這是風寒感冒了。

燕赫連忙給胡月梨兌了杯蜂蜜水潤潤嗓子,又加了木炭,好讓火更旺些,心裡自責不已,昨日就不該讓胡月梨出去的。

燕赫扶起胡月梨半坐又連忙差人去請太醫,胡月梨喝了點蜂蜜水後嗓子舒服不少,清了清嗓子道:“赤櫻回來了嗎?”

燕赫搖了搖頭道:“沒呢,邊疆路遠,傳消息回來要一段時間,娘娘彆擔心。”

胡月梨斂著眉沒說話。

這時突然一個小婢女跑了進來,胡月梨看去是平日照料梅林的小丫鬟,胡月梨眼皮跳了一下。

下一刻小丫鬟就一臉著急道:“娘娘,不好了。”

胡月梨沒好氣道:“直接說出什麼事了?”

小丫鬟看了看胡月梨結巴道:“梅……梅林裡的梅花都……都死了。”

燕赫嘩的站起身,梅花本就是冬季產物,怎會凍死,但是……昨夜那場大雪真的太大了,氣溫太低了,燕赫回頭看胡月梨神色。

就見胡月梨眸底像是突然失色,呆呆盯著屋外翻飛的大雪看,她昨晚不切實際的猜測居然真的發生了,入宮三年陪著她走了一路的梅林沒了。

胡月梨像是覺得沒勁兒,朝兢兢戰戰跪著的小丫鬟甩了甩手,“走吧,怪不著你。”

燕赫扯了下笑,“娘娘等再過些日子,天氣回溫了,我們就再種一次,等到了下一年,我們就又有一片梅林了。”

胡月梨鼻子堵堵的,有些嘲諷的笑了笑,借花念人這事說出來,她都嫌丟人,樹能重新種,那一些事能重新開始嗎?

像是要應證她的猜想,下一刻屋門又被推開,一身嫩綠小夾襖的赤櫻走了進來,赤櫻臉頰被凍的紅彤彤的,朝她行禮。

胡月梨免了禮,坐起身緊張道:“宮中來消息了嗎?”

赤櫻先是和燕赫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胡月梨一口氣還沒鬆下去,又聽赤櫻道:“是來消息了,但信中說邊疆驟然降雪,將士一時難適,突厥人偷襲,一時間不敵輸了山海關,謝將軍被人所傷,生死不知。”

“什麼?!”胡月梨不可置信,“什麼叫生死不知……本宮……要親自去問皇上……”

胡月梨掀開被子就要下床,燕赫連忙上前去攔,瞪了赤櫻一眼,誰叫你把話說的這般直接,赤櫻顧不上爭辯也忙道:“娘娘,這隻是皇上手下陳公公說法,謝將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胡月梨動作一頓,眼前迷迷糊糊的,但腦海中卻極快的應現一個畫麵,謝燼從脖子上解下紅繩吊墜,吊墜是個盤著身子的白玉狐狸,他將吊墜係在她脖子上。

謝燼彎下腰看她,笑著道:“這墜子是我娘小時候給我求來的,保我平安吉祥,許是真的顯靈,我自小都沒病過。”

他語氣輕佻道:“現下我將我的吉祥如意都給了你,那你人便是我的了。”

胡月梨意識消散前想到,這可怎麼辦,他的吉祥如意可都給了我啊。隨即使眼前一黑,徹底軟身倒了下去。

燕赫和赤櫻神色慌張齊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