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越掏出那一串的清單時,慕寒尋常年似冰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師妹,你這是打算把一個鎮搬到山上嗎?”
阿越收了收臉上的興奮,擺出可憐的模樣:“師兄,我一直以為我們無塵峰是個偏僻不受人待見的宗門,因為我們窮,窮的床都是石頭做的,窮的一個山上隻有四個人,我知道師父師兄對我很好,所以懂事的我從來不向師父師兄提錢的事,就連在清嶽宗都是辛勤打工,天天蹭顧言的吃的。但是!就在昨日!我發現師父師兄是富豪,靈石的單位都是以麻袋論的。”
說完這些阿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然後小臉迅速改變,豪情壯誌繼續道:“所以,師兄,釋放天性的時刻到了,今日我們時間緊,任務重,我們走吧!”
慕寒尋甚是無奈,甚至後悔提了這件事,卻還是伸手招了破雷過來,二人向山下出發。
慕寒尋並未帶阿越到京城那般熱鬨的地方,一是距離較遠,二是人心複雜。所以在離無塵峰五十公裡的地方慕寒尋讓破雷落了下來,前方是風鳶鎮。
傳說第一個風鳶為魯班製作,其將竹子削成竹片,再用火烤製形,製出的風鳶在天上飛了三天之久。魯班後人有一支特彆熱衷於風鳶的研究,繼承先祖的製風鳶技術,不斷改進,提高技藝,超製出了各式各樣飛的遠且高的風鳶。而這風鳶鎮便是那一代後人居住的地方,他們以高超的技藝和奇特的風鳶吸引各個地方的人來參觀,來學習,被吸引來的人又選擇在這定居,小鎮逐漸繁華壯大。發展至今,風鳶小鎮已經像其他城鎮一樣,大家都過著日耕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有特長的會經營一些小買賣,悠長的風鳶曆史隻是這小鎮的特色,不過他們仍保留著四月風鳶大賽的傳統。
踏進城門,青色石路,灰柳垂牆,彩色風鳶一片片的點綴在每戶人家的外牆上,路邊零散擺著幾個攤子,遠處幾個大娘靠著柳樹嘻嘻的笑著,幾音叫賣聲,幾片歡笑聲,溫馨卻不喧鬨,頗有種世外桃源的樸實美好。
雖然沒有阿越想象中的繁華,但悠悠閒散的氛圍讓她覺得異常舒適。遠處賣糖葫蘆的小販一聲聲的“糖葫蘆嘍”,誘著阿越往前走,卻不想被衣領勒了喉。後衣領再一次被慕寒尋扯住,她像一隻小貓小狗的一樣被他輕易的控製住。
阿越有些生氣,但又不敢發作,緩緩扭頭擺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慕寒尋無視她的表情,淡淡道:“不能亂跑,跟緊我。”
阿越知師兄是想保護她,卻又覺得這保護過了頭。街上大有年輕女子在,何況她還有些自保能力。阿越隻能想到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在他們的眼裡,失憶等於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也或許是未長大的小師妹。
想通了這些,阿越也不做過度反抗,她向來是逆來順受,很會討好的人,於是擺出天真爛漫的樣子道:“師兄,第一站目的地,糖葫蘆攤子。”
買了一串糖葫蘆,阿越便向攤主打聽,“大哥,請問下你們城裡最好吃的糕點是哪家?”
攤主剛才便遠遠瞧見這小姑娘了,麵容姣好可愛,看衣著氣質便知是山上下來的仙人。仙人不僅照顧了他的生意還同他搭了話,於是不免有些興奮和害羞,露著一口大牙樂嗬嗬的道“前麵走過兩個胡同右拐,有個紀家糕點,他們的海棠桂花糕是最好吃的,雖然我沒吃過,不過我小女兒說很好吃,全鎮的人都喜歡吃。”
阿越道了謝,便拿出清單,想先看看去紀家糕點的路上的商鋪有她需要的沒。才走了兩步,便看到了燈籠店。於是拉著大師兄進去買了四對紅色大燈籠,放進了儲物戒。
慕寒尋看著她清單上寫的那些東西,紅紙,燈籠,乾果糕點,剪刀,燈籠,煙花炮竹,糖,酒,新衣服,好吃的……大概知道她想乾什麼,卻還是有些不理解,“你買這些是為了在山上過年嗎?其實沒必要,你不常下山,好好玩就是。”
“師兄,玩耍的目的是為了開心,我買這些我很開心。”出了門,阿越繼續道:“師兄你不覺得節日是最偉大的發明的嗎,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快樂,為了繼續生活的希望而存在,在平常無聊甚至痛苦的無數個日子裡規定一天必須快樂,這一天其實和其他每一天一樣,平常沒有區彆,但是它被稱作節日,我們就會因此快樂,燃起希望,燃起期待。所以我們要給予其應有的儀式感,不能辜負這一天,讓快樂更加的快樂。”
慕寒尋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這話語像是貪樂的借辭,卻更像是苦中作樂,像是一個對生活失去希望卻仍想相信活著是快樂的自我安慰。以小師妹的背景她應該說不出這種話的,但那次她下山後經曆了什麼他全然不知,是什麼改變了她?仿佛斷尾的壁虎重生出了他陌生的東西。
慕寒尋最終還是以沉默表達了他的默認,靜靜地陪著她采購,她挑選東西,他負責給錢收納。
采買完東西,天色已近昏暗,兩邊的房屋亮起了黃燈,柔和的光映照在街道上。照不到光的石縫透著黑,相互呼應的是垂柳灑下的陰影。
出城的路上阿越想再買串糖葫蘆,卻看到糖葫蘆攤子的旁邊多出了一個發髻蓬亂的小男孩,小男孩前麵的地上擺了幾個粗劣卻又偷著稚巧的花燈。夜色下幾盞亮光一下子便吸引了阿越。
“小朋友,你的花燈好可愛,怎麼賣呀?”阿越笑的溫柔。
小男孩第一次見到這麼美麗的人,像是天上的仙女,說話也好聽,羞的摸了摸鼻子,裝作不在意的道:“八文錢一個。”
“我可以全都要了嗎?”阿越彎了彎眼。
“當然可以!”小男孩沒繃住,很是興奮的喊到,後又察覺自己興奮,繼續擺出不在意的樣子,開始熄滅花燈裡的蠟燭。
阿越心想還真是一個傲嬌的孩子,趁著他收拾的功夫又問道:“你父母呢?”
這時小男孩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我爹爹是我們這風箏紮的最好的人,名聲都傳到宮裡,被請去給宮裡的娘娘們紮風箏呢。”
“這麼厲害呀,我也想要風箏,可是轉了半天都沒見你們這有賣的。”
“那是當然,我們風鳶鎮人人都會紮風箏,不需要買,自然也不會有人賣。”小男孩聽到阿越誇他父親,漸漸放開了起來。將花燈遞給阿越,然後看著阿越一下子把花燈變不見了,更覺得她是仙女了。
弄完之後,小男孩咳嗽了一下對阿越道:“你真想要風箏嗎,你在這等我,”說完小男孩也不等阿越回答轉頭便跑了,邊跑又邊回頭喊到“你可要等我啊,很快的,你等我給你拿風箏。”
“我等你,你慢慢的,不用跑。”阿越喊過去,卻沒見小男孩放慢速度。阿越笑了笑,走到賣糖葫蘆那又買了兩串糖葫蘆。
那賣糖葫蘆的大叔剛才在旁邊看完了全程,心道這仙人可真善良,便忍不住開口道:“那孩子也是可憐見的,他父親已經兩年沒回來了,也沒個信,聽說是在城裡掙了錢又成了個新家不願回來了。他母親身體不好,天天吃藥,可憐這孩子白天去給人家洗碗,晚上賣花燈,掙錢給他母親買藥。”
阿越一時不忍,看向師兄,師兄知道她意思,說了一句:“各人自有因果,莫染他人因果。”
賣糖葫蘆的也看見仙子一臉愁容,不忍擾了仙人便又趕緊道:“仙人也不必擔心,風鳶鎮的人都挺淳樸善良的,我們平時能幫的就幫了。”
阿越點頭笑了笑,道了聲謝。
不一會,小男孩拿著一個帥氣的鷹樣的風鳶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的舉到阿越麵前,“給”,小男孩止不住的喘氣,緩了一會繼續道:“這,這是我紮的最好的一個風箏,送給你。”
阿越開心的接了過來,細細的看了看風箏的樣子,不似現代風箏的工業氣息。小男孩的風鳶很是樸實透露著做工人的認真,薄薄的紙撐在竹批上,上麵的鷹畫的很是威武,眼睛透著不服輸的氣勢,竹批削的很是仔細光滑,紙麵似是塗了油似的,閃著些許微光。
阿越忍不住誇道:“做的真好,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風箏,一看就知道能飛的很高,謝謝你。這個給你。”說著阿越把手裡的兩串糖葫蘆遞過去,說道:“你送我風箏,我送你糖葫蘆,這樣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叫淩越,你可以叫我阿越姐姐,你叫什麼?”
小男孩看著阿越眼中的光芒和她真誠的笑,他覺得這是他過得最開心的一天了,小手摸了摸腦袋,道:“我叫石頭,等我紮的和爹爹一樣好了,我再送你一個。”
“好,到時候我再用糖葫蘆換如何?”
“好!”男孩開心的應了聲。
“那再見了,我可是會回來找你要風箏的,你要好好學哦。”阿越彎腰摸了摸石頭的頭。
“嗯,再見阿越姐姐。”石頭低了低頭,手迅速的擦了一下臉,然後仰頭對阿越笑了笑。
阿越也回以她最燦爛的笑容,再次道了聲再見,便和師兄往城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