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鐵站出來，拖著行李箱，趕赴另一場車程。

終於，林小婷坐上了回小鎮的大巴車，隨後，一個個穿著藍色校服的學生湧入大巴，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紮著馬尾，戴著黑框眼鏡，背著碩大書包的女孩，女孩徑直掠過林小婷，坐在了後排靠窗外置，然後打開車窗，默默地看著窗外的一切，彷佛在思考著什麼，那個女孩是16歲的林小婷。

等到車上的座位逐漸填滿之後，大巴車終於啟動了，但它如同一個暮年的老者，拖著沉重的身體緩緩地移動，售票員斜挎著包從前往後走來收費，與當年的場景一摸一樣，隻不過此時售票員脖子上多掛了一個微信收款碼。

終於，大巴駛出了市區，來到了那條通往小鎮的柏油馬路，窗外的高樓變成了荒蕪的農田、錯落的低矮樓房，大巴走走停停，不時有三兩個人上下車。

林小婷安靜地坐在後排，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聽著前麵的學生興致勃勃地討論著月考成績、假期作業、最新的偶像劇、班級情侶間的八卦……

大巴停在了一個岔路口，一個婦女牽著一個7、8歲的小女孩走上了大巴，坐在了林小婷斜前方的座位上，售票員握著手機從前麵專座走到了她的跟前。

“到哪裡？”售票員靠著旁邊的椅背，一邊看手機一邊問。

“到XX”，婦女回答。

“一個人6塊錢，兩個人12塊錢，現金還是微信”，售票員低頭看著手機，麵無表情地說著。

“微信”，婦女拿出手機掃碼付款，

“微信收款6元” ，微信收款的語音提醒清晰地播報著。

“小孩也要收費的”，售票員提高了音量，但仍靠著椅背，低頭看著手機。

“小孩也要收費啊，我們之前坐大巴，小孩都沒有收費的” 婦女看著售票員，嘟囔著說。

“對，小孩也要收費”，售票員此時把手機放進包裡，抬起了頭。

“我們之前坐大巴小孩都沒有收費的，我把孩子抱著，不坐旁邊的位置”，婦女說著讓小女孩起身，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這小孩身高已經超過一米二了，肯定要收費的，就算你抱著她也要收費的”，售票員的語氣變得不耐煩。

“小孩才5、6歲，哪裡有一米二，之前我們坐車都沒有收過費，現在就要收費了，真是奇了怪了”，婦女似乎也生氣了，音量提高了不少，車上的乘客被她們倆的談話吸引了過來，紛紛望向她們。

“你這小孩至少都7、8歲了，還說5、6歲，你騙誰呢你，如果你要坐車，小孩就得買票，不然你現在就下車”，售票員轉身往前走，向司機大喊，“停車，讓那對母女下去”。

“你讓我下車就下車啊，我們之前坐車都沒有收費過，到你這兒就要收費了，你不要以為我是一個女的就好欺負，我是不會下車的”，婦女死死的抱著小女孩，朝售票員喊去。

“算了，算了，不收那個小孩的錢”，司機大叔握著方向盤，繼續往前開車。

“算什麼算，今天這個算了，明天那個算了，那還掙什麼錢，掙P的錢……”，售票員回到車門口的專座上，氣憤地罵喊，朝著司機大叔發泄情緒，此刻司機大叔不敢再接話，默默地開著車。

林小婷走到前麵，彎下腰跟售票員低聲說道，

“阿姨，她一個人帶個孩子還拿著一大包東西，看起來挺不容易的，你們跑車起早貪黑的，也很辛苦，小朋友的車費我幫她付了吧，您就彆讓她下車了”，說著掏出手機準備掃碼付錢。

售票員一把握住收款碼，不讓林小婷付錢，

“小姑娘，不是我故意刁難啊，那小孩肯定有一米二，超出了免票身高就是要買票的，我們出來跑大巴的也不容易啊，那女的就是不想買票，還說她小孩才5、6歲，那樣子一看就不止5、6歲”

售票員又往後瞧了一眼那個婦女，滿臉憤怒與鄙夷。

“阿姨，你看現在這天氣，外麵烏雲密布的，馬上就要下雨了，您肯定也不忍心讓她們母女倆下車去淋雨吧，您大人有大量，彆生氣了，我幫她們付車錢，您就讓她們坐車吧！” 林小婷仍然耐心地勸解著。

旁邊的大叔也附和著，

“大姐，這小姑娘說得有理，外麵就要下雨了，大家都不容易，算了算了，咱和和氣氣的把這趟車跑完。”

售票員似乎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於是歎了口氣，

“算了，算了，就當發善心了，小姑娘，我也不用你給她付錢，就當做件好事了，你回位置坐著休息吧。”

說著掏出跨包裡的本子繼續記賬。

回到座位上，林小婷看著那個安靜地趴在婦女肩上的小女孩，其實，在她們一上車的時候，林小婷就已經認出了她，但她好像並未認出林小婷。她是林小婷的初中同班同學，但是初中畢業後兩人就沒有了聯係，直到前年，通過另一位初中同學，她加上了林小婷的微信，但加上微信後，兩人卻幾乎沒聊過天。透過她的朋友圈，林小婷大概了解了她的一些情況，初中畢業後，她在她們縣城的職業中學讀書，但是隻讀了一年就輟學去廣東打工了，然後在工廠裡認識了來自同一個市的男朋友。她男朋友和她差不多大，因為初中沒畢業就到工廠打工，算是她在工廠裡麵的師傅，後麵她懷孕了，但是由於雙方沒有到法定結婚年紀，不能登記結婚，隻能先回老家把孩子生下來。今天帶著的小女孩是她的第二個女兒。

林小婷收回視線，轉頭望向窗外，看著窗外逐漸模糊的景象，內心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