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的長街儘頭,在深夜裡最深處的地方,其實是這條街上最熱鬨的一個角落。
這兒沒有什麼特彆的裝飾,甚至不熟悉就根本找不來這裡,進了裡麵卻可以用人聲鼎沸來形容。
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有些人皺眉,有些人卻在其中沉醉。
調酒師站在高高的吧台桌裡,木質的吧台桌椅與黃銅木連接,那個黃毛的調酒師卷起袖子,彎下身夠放在吧台底下的牛奶。
“你真是有病,想喝牛奶在家喝,來酒吧喝牛奶也就你了。”坐在吧台椅上口罩還沒摘下來白發少年對著身旁的人說道,他的發根還有些黑,長出來了新的,估計還要補發根的顏色。
那個要比他矮些的朋友白了他一眼,外套脫掉。“謝攬風你講點理成不成?你叫我來的啊!還有我酒精過敏!”
那個白毛的少年將自己的黑色口罩取下,露出了一雙精致的臉蛋,脫口而出的話囂張至極,“放屁,你覺得我是信你酒精過敏的鬼話還是信我以後能拿下世錦賽冠軍?”
謝攬風從衣兜裡取出了煙盒,抽出根煙遞給他,“抽嗎?”
李齊擺了擺手,表示不要,看著他點燃一支,嘖了一聲,“老王不是不讓你抽煙嗎?”
“我管他呢。”少年將下顎揚起,表情冷淡的給起自己的煙點起,深深的吸了一口,囂張的說著這句話,最後還不忘補上一句威脅“你彆給他告狀”。
老王是他們戰隊的經理,嚴令禁止不許他們抽煙,特彆是謝攬風。
白色的煙霧和他的銀發交錯相連,暈染在酒吧的光暈之中,暖黃色柔和的光線下,眼神卻又像水一般清透,卻乾著抽煙這種壞事。
李齊收了手機,想的是都成年了,王宇有的時候確實管的嚴,讓他抽一兩根也沒事,在心裡想著,看著對麵的男生,伸出了一根手指,“隻許抽一根”。
“你說了算?”
謝攬風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那雙眼兒很勾人,標準且典型的桃花眼,看起來風流浪蕩。
可是身上的那股氣質和他的長相,卻又完全不相符。
“呼……你敢抽第二根我就讓王宇來抽你。”李齊做了個深呼吸,醞釀情緒。
謝攬風:……
李齊看見這人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和先前有些差彆,變得有情緒了。
冷,貴,是他對十六歲的謝攬風的唯一印象 。
他猶記得,這小孩剛來的時候就在基地門口那麼站著,穿著一件純白色的短袖襯衫在陽光下,整個人都閃著光,不經意的瞥了一眼。
那種矜貴與清冷,渾然天成,讓人矚目,但是那個時候的他,太冷了,讓人不敢靠近。
謝攬風來ALG打青訓的時候,就是那群青訓生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長相,而是因為他極其強悍的實力和令人驚訝的天賦,謝攬風仿佛天生就是為了賽場而生,是那些其餘的青訓生望塵莫及的高度。
少年的身形修長,剛來的時候還有點少年氣,如今長高了,冷冷的看向鏡頭時那股勁很抓人,出圈神圖有不少,也因此吸了不少顏粉。
他這會兒身上穿了件穿黑色的衛衣,袖子被挽了起來,纖細的脖頸白的晃眼,鎖骨若隱若現,脖頸上墜著一個掛墜。
李齊先前湊近看過,是一本書的樣子,上麵刻了英文單詞,wind。
他問過為什麼要刻這個,謝攬風沉默,李齊這才腦子轉過來彎,他名字裡有個風,刻wind沒什麼奇怪的,可是謝攬風開口說,哥哥刻的。
簡單的四個字有種藏了許多的故事的心酸,李齊知趣的沒往下問。
那個時候的謝攬風冷的過分,不敢讓人靠近,害怕被一棍子打死。現在好多了,換件西裝,再加個半框,金絲框也行,斯文敗類無疑了,李齊心想。
“看什麼呢?這麼入迷。”謝攬風就隨口一問,看著李齊跑神了,也沒指望能得到回答結果就聽到那人回答說,“看你斯文敗類。”
謝攬風差點沒一口酒直接嗑出來,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笑的讓人想揍他,“不錯,就喜歡你這種說實話的人,。”
“不過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這種最好的。 ”
李齊:……
早晚都是要死的,讓他創死我怎麼了?
謝攬風看著這人無語凝噎爽了,扳回一城,yes!
李齊一把奪過牛奶,和謝攬風右手裡的酒碰了一下,挑了一下眉,“小屁孩”
“老拿我小說事兒,有意思?”
“你就說你是不是比我小?”反問用肯定的語氣說出口,那將是絕殺。李齊早就拿捏了和這人互懟的精髓就是拿捏他的年齡。
謝攬風從褲兜裡摸出來了手機,十分認真的又有心機的跳過了這個話題,“咱倆也不來全是喝酒的,主要是來看一些非常有趣的東西。”
李齊驚恐的往後退,奈何高腳凳他拽不動,除了身子後仰也沒什麼其他大動作,逃不出這人的魔掌,“你打算大庭廣眾的看片子?”
“那肯定是要比片子還刺激啊。”謝攬風搬著自己的高腳凳又往他身邊湊了湊,聲音欠揍到十分打十一分的程度,表情沒有變化,“好東西要一起分享。”
(此處需解釋,謝攬風還小,沒看過片子,說著玩呢謝謝理解。)
……
十分鐘以後,李齊看著手機上的複盤視頻,暴怒,“這就是你說的刺激玩意兒?還好東西,你怎麼不說自己傻逼呢?”
“怎麼了,不刺激嗎?不好嗎?畢竟那三個怎麼看都看不出自己手腳和腦子都有病。”
謝攬風將自己杯子裡剩下的那點酒一飲而儘,把空杯子又推給了調酒師,“星空。”
“星空”是他常來這兒點的酒,這款酒融合了多種果香和花香,香水濃鬱的藍莓,黑莓,還有淡淡的茉莉玫瑰。
強烈深深的酒精感會在喉嚨中融入進去,進入喉嚨的那一瞬間,又有些許的辛辣。
看起來就像是深邃的藍色,象征著無儘的夜空。隨著光線的變化而流轉,就好像是星空中不斷變化的光影。
“你且看看打的這是什麼?”
謝攬風的手機橫放在吧台上,手機的屏幕整個都被遊戲的視頻給覆蓋,“我都懷疑這三個傻逼是拿腳打的遊戲。”
這是他們八進四的時候打的那場比賽,輸掉了。
上單選擇了無畏戰神加裡奧,打野選擇了狂野之血沃裡克,中單是小法師維迦,謝攬風選的是艾希,輔助便是曙光女神蕾歐娜。
此處省略敵方陣營,反正就是換任何一個人單看陣容,隻能說一句很好,沒有任何的問題。
玩的怎麼樣……沉默吧,真要評價石頭心也得碎了。
視頻此時放到了中路,中單拿的小法,終極技能命運之輪直接被反向空大了,不僅沒能造成有效傷害,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地方中單抓住了機會,直接讓他陷入了困境。
“中單的手指頭是不是分叉了?站在那裡反向空大,嗬嗬,知道的以為他是法師,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在求雨。”
因為小法師的那一番鬼畜的操作,打野立刻在野區直接遭遇到了敵方打野的伏擊,家門口也沒能幸免,直接被敵方擊殺,拿下一血。
丟了一血,他們幾個人打的都有點艱難,直到第一波團戰爆發,上路的塔首先被推掉了一個,上單還去送了一個人頭。
“塔都被拆了,家都沒了,打野還在野區,真是給我氣笑了,他是在那安家還是給家裡采靈芝啊?!”
謝攬風陰陽怪氣的要死,如果此時他們的脆皮打野聽到了這話,一定要哭唧唧的找經理告狀了。
無畏戰神加裡奧雖然一直守著陣地,但是一個他都沒有拆,還送走了兩個塔。
艾希和蕾歐娜恨不得都不把下路當家了,還是沒能挽回。
此時,視頻跳轉到了加裡奧被三人圍攻,打野卻消失不見的場景,無奈在塔下被三人反殺。
“上路不拆塔是因為拆遷款沒有到位嗎?沒人的時候一個塔都拆不掉,怪得著彆人嗎?”
“打野這個時候消不見,是去參加他自己的葬禮去了嗎?”
李齊:還好我打的還算正常。
本以為吐槽完畢,自己終於能夠逃過一劫的李齊就聽到男人思考三秒之後,又重新補上了一句,“這個戰隊除了我都是垃圾。”
wind,這個世界是沒有你在乎的人了嗎?
你真的不怕戰隊直接把你肢解分區冷藏冷凍了嗎?
脆皮打野百分百主謀。
謝攬風那杯星空又快見底了,李齊的牛奶才隻喝了兩口。
就跟哆啦A夢似的。
謝攬風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了五六罐啤酒,依次擺開,放到了李齊麵前。
“出來就是陪我喝酒的,彆用酒精過敏那種話了燙我。前幾天的時候陪著那幾個主播出去玩喝了多少酒回基地,醉成什麼樣?可彆說我沒有給你錄視頻,王宇應該會慶幸又抓到你的小辮子了。”
小輔助出被這段話拿捏的死死的,隻能認命的摳開了其中一罐啤酒的蓋子,在風神的注視下,一口口的抿著,邊喝邊聽他講話。
“如果你打遊戲輸了一把,那就證明這隊友不行,如果你打遊戲把把都輸,那就證明隊友把把都不行。”
謝攬風轉過頭去問他,“你能理解我嗎?”
“對線打不過,被收人頭拿一血,團戰贏不了,他菜的讓我感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鍋。”
“還有他的米萊狄,彆人的米萊狄能生好多孩子,他的米萊狄就像做了絕育一樣。”
“李齊,你知道不知道喜歡就該去爭取,你看他0-12照樣搶打野,你為什麼不能去做打野?讓我心寒。”
“沒人以為他是在野區坐月子嗎?就我一個人這樣想嗎?”
“死的太快了,連大招都沒放出來,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反正我能看得出來他已經儘量在對麵拉扯了。”
“打出了6.7,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打的,除了用腳,我想不出來更好的解釋了。”
“讓我跨越整個地圖去救他,我這個下路也很難啊!”
“咱們戰隊真是水淺王八多。”
李齊:……啊對對對
可以加一,但是最後一句大可不必。
說的是挺對的,也挺真實的,他也跟著在地圖的各個角落遊走了不少次,深有體會。
就是有些太真實了,讓李齊覺得早晚有一天王這位牌射手要被打野暗鯊。
謝攬風又重新打開了一個視頻,開始安靜的觀看著。
這次他不像上次那樣看一段噴一段,隻是安安靜靜的欣賞著,如果仔細的看向這人的臉,還能發現他好像在笑。
視頻裡麵的那個男人穿著一身藍白黑隊服,全神貫注的看著電腦,又好像分出來點注意力去打趣自己的隊友。
然後突然間粲然一笑,很吸引人,任何地方。
如果隻是看臉的話,沒人能夠看得出來,這人正在緊張的進行著四殺的極限操作。
李齊看著這人一臉不值錢的樣子,心疼的要死。
養大的豬終於還是要去拱白菜了。
至於為什麼謝攬風是豬。
彆問,問就是單純的想罵一句謝攬風罷了。
“我說你啊,我可真是服了。就能喜歡成這樣?”李齊看見他笑成這樣,無奈的搖頭。
謝攬風嘴角根本控製不住,勾了勾,還歪著頭笑了一聲,活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傻子,“那肯定啊,那可是我偶像。”
李齊嘖了一聲,對於他的話不置可否,“周行川太牛逼襯托著咱家打野有些拉胯所以你才對他意見那麼多吧。”
“電子競技,菜是原罪。他菜這點兒你能否認嗎?flow兩年的世錦賽冠軍,我就問你牛不牛逼?”
“好好好,牛逼牛逼。”
太明顯了,表現的太明顯了。回來跟王老師商量一下請個表演老師教他一下表情管理吧。
不過也還好,這家夥在賽場上,老是冷著一張臉,也沒什麼表情,管理也沒什麼必要了。
李齊無奈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打算去趟廁所放個水,再洗把臉冷靜一下。
不然這家夥上麵說的那些熱血和噴人的話就要把他埋藏在骨子裡的戰鬥情緒給挑起來了。
被他灌了那麼多啤的,猛的一站起來,竟然還真的來感覺了,“我先去上個廁所,去不去?”
“愛我愛到上個廁所都離不開我,錄音給王經理了。”
“……煞筆”
李齊不理他了,瀟灑的轉身就走。
“罵臟字可是要被罰款的。”謝攬風衝著他離去的方向大喊。
“你把我的事說出去,我就把你抽煙的事兒告訴經理,看他罰誰。”
謝攬風陰陽怪氣的,“喲喲喲,看他罰誰?”
他那頭白毛不知為何頂起了一根,有些毀形象,嘴上小聲嘀咕,“在王宇那對上你我沒勝算好吧。”
真相了。
……
李齊放完水,又突然感覺肚子疼,估計是晚上吃的雜,鬨肚子了,又蹲了會兒。
直到腿都麻了才從廁所的隔間裡出來,嫌棄的看了一眼洗手台上彆人用過的擦過手的紙,也沒有去管它,洗過手,就出了廁所。
當他整個人繞過擁擠的人群和嘈雜的空間,重新回到吧台的時候,卻發現人早已經消失了。
正疑惑著呢,四處張望著還在想這人是不是提前離開了,望向了調酒師。
調酒師恰好抬頭看到了上完廁所出來的李齊,十分懂,放下手中的活兒,抬了個手指,指向了旁邊的被圍成方格的空間。
那一圈皮質的沙發圍著一個大理石的方形桌子,自家射手頂著那頭十分顯眼的銀毛和臉,就那樣俯下身子和一個男人鼻尖馬上就要觸碰那人鼻尖,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接吻了似的。
這還不是最令人驚悚的,那個被俯下身子抱住的男人,好像感應到了這邊投射過來的目光,扭過頭來看向這邊,那張臉足夠把李齊給嚇死了。
特彆眼熟,剛剛才見過。
在謝攬風手機裡見到的。
那個曾連續兩年拿下了世錦賽冠軍隊伍的隊長打野,周行川。
謝攬風喝醉了,他自己湊上去抱住了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昏暗的燈光下隻能看得到背影。
周行川似乎感覺到了彆處投向這邊的目光,轉過頭去,謝攬風卻在看見他轉頭的一瞬間,瞬間拉下了臉,冷冷的看著周行川傳看過去的方向,像是警告似的眼神投射在李齊身上,然後伸出了手,將那位大神的臉轉了過來,對著他。
李齊呆滯著,看向坐在周行川身旁邊的隊員。
李齊都認識,是ZLW的隊員,王宇和他們熟,他們戰隊的名字也名副其實,意味著最終勝利的王者。
Zestful Legends Warriors,翻譯過來就是熱情傳奇的戰士們。
挺符合的,畢竟他們也確實是拿下了兩年世界賽冠軍的傳奇戰士。
不過李齊現在沒空想這些,他隻想罵一聲靠,讓這個世界都聽見他的怒罵聲和驚恐的內心。
這麼個事啊!到底怎麼個事啊?
他就去上了個廁所,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這家夥為什麼會抱住周行川啊!
醉了還是想死了?活太久了打算毀滅地球了?
啊?!?!
李齊現在的震撼文字是無法描述的。
謝攬風眼睛眯起,看著終於和自己對視看周行川,終於渾身鬆懈了下來似的抱住他,頭還埋在他的脖頸裡蹭了蹭,發絲雖軟但是蹭在皮膚上有些癢。
周行川怕癢,有些不舒服。
不過他也沒推開謝攬風。
周行川脾氣好,碰見這事也不生氣,隻當人喝醉了有些不清醒,看人好看也願意再多分出一些溫柔來,對上了自家隊員震驚的快要掉出來的下巴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看見李齊那副同款震驚臉,心中了然,知道這倆人認識。
隻不過竟然一時沒想起來李齊是誰,隻覺得眼熟,但是沒有細想。
他拍了拍謝攬風,聲音溫潤,但又帶了些魅惑,或許是也喝了酒,尾音拖了一點。
“喂,你朋友來接你了……”
周行川神情卻突然一變,他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被嘴唇輕輕的一蹭,好像又著了火似的,想往後退抵上了沙發靠背,卻被那人一下子給攥住。
“你可以鬆開我再說話。”
周行川不喜歡這樣。
雖說脾氣好,但是也不是這樣隨意的人,底線還是要的,剛剛就應該這人抱上來的時候直接推開他。
周行川歎了口氣,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剛要再開口說什麼就發現有人把頭從他的頸窩裡移開了,他猛然的撞進了那個人濕漉漉的眼睛裡。
像隻小狗,周行川心想。
“要我嗎?”
謝攬風腦子宕機了,就問出來這一句,竟然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沒有改口。
“啊?”
什麼東西?這個世界終於顛成宋瑞想要的樣子了???
周行川隻差滿臉問號了,他的隊員們隻差滿臉感歎號了。
完了,這下都不用他們造謠了,這是真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