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好幾天,今天也是陰雨天,雨一直在下,一會是滴滴答答的小雨,一會是劈裡啪啦的大雨,一直在下。道枝打開窗戶,屋外濕冷的空氣像是找尋溫暖的孩子,一下子猛地撲了進來,讓道枝禁不住打了個冷顫,風一吹,還有幾滴雨被帶了進來,落在了道枝的手上。看著手上的水滴,道枝慢慢地把手伸了出去。新鮮的雨水落入柔軟的手掌間,向下滑落過纖細的手腕,帶著一抹鮮紅劃過白皙的手臂,彙集在手肘處,血紅的水珠一滴滴地往下落去。道枝把手抬得更高了些,想要抓住更多的雨水,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雨水落入再滑落,順著抬起的手臂,手肘處的血珠順勢下滑到大臂,滴落在了窗台上,迅速彙集,棕黑色的窗台上,隻見水滴在不斷擴大,血色被隱藏了起來。許是舉得累了,道枝收回了手,把手腕輕輕地搭在窗台上,手卻仍懸空落在外麵,手指晃動迎接著雨水。沒有了雨水的衝刷,腕間的血液流出的速度變慢了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原先窗台上的積水裡。隨著血液濃度的加深,血紅漸漸壓製住了棕黑色,顯露了出來。
窗外長滿了嫩芽的樹枝,在雨中搖擺著,嫩芽的綠被雨水浸潤後顯得更加的鮮豔,與窗台上的血色形成了顯明的對比,生命的兩種顏色在彼此呼應著。雨漸漸地下大了些,本來隻有時不時才滴進來幾滴雨,隨著雨勢的增大,雨滴成群結隊地砸了進來,砸在窗台上,砸在了桌布上,砸在了台燈上,砸在了道枝的手腕間,血液再次被衝刷成血水,快速的流動起來。雨水下落帶來的衝勁,使得水珠不斷迸濺,落滿了桌子上的事物,連書也沒能例外,沾染了幾點紅。道枝卻似未曾察覺,任水珠迸濺打濕著桌麵。道枝看著窗台上本來稀稀拉拉的水珠,在大雨的侵襲下,迅速連成一片,一片又連成一片,不足四指寬的窗台上眼看著就要溢滿,雨卻又變小了,窗台的水將溢未溢。在有風吹過的時候,水麵上會帶起一陣血色的波紋,從窗台這頭到那頭,來回蕩漾著。
道枝抽出一張紙,讓紙巾的末端落入窗台的積水中,水像是被吸鐵石吸引的磁鐵,沿著紙巾的末端向上蜂擁而去,柔軟而潔白的紙巾被紅色浸潤被向下拉扯,卻無從可逃,隻能任由血水向上攀附,淹沒它。直到紙巾因為不堪重負,在血水快蔓延到道枝指尖的時候,從離道枝指尖兩公分的距離,斷裂開來,跌落入窗台的積水中。陡然增加的紙巾,不僅未讓積水變少,還占據了很多的空間,窗台上的積水開始滿溢了出來。血色的水流過窗台,流過白色的牆壁,流到了白色的瓷磚上,開始停留聚集。道枝輕輕地鬆開手,看著指尖殘留的紙巾,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落去,卻在快要回歸時,被一陣風帶走,往窗外飄了去。小片的白色在細雨中被圍攻,被擊落,跌入地麵的水坑中,仍未能逃脫雨滴的鞭撻,直到被雨水迸濺地塵土所沾附,再也看不出白色,直到被泥濘的水坑淹沒,才放得安寧。
慢慢變冷的室內空氣,以及忽然嘈雜起來的下雨聲,讓本就睡的不太踏實的目黑蓮逐漸清醒過來。半夢半醒間,目黑蓮睜開了眼睛,本該出現在視野裡的道枝,卻未能看到,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隨之湧上來的恐慌讓目黑蓮瞬間驚醒,立刻趴了起來,視線在床上前後掃視,都沒能發現道枝,恐慌如洪水般卷起。抬頭看向書桌方向,映入眼簾的景象,直接讓目黑蓮被洪水淹沒無法呼吸。往日緊閉的窗戶大開,道枝身上穿著目黑蓮昨夜剛給他換上的白色長袖t恤側靠在窗前,下半身抵著右側的書桌,一側的袖子被卷到了上臂處,手肘撐在窗台上,有血從腕間的傷口滑落到窗台上,一滴一滴一滴。窗台上的血混著雨水溢了出來,在牆壁上留下一道血紅的痕跡,白色的瓷磚上已有了一小片血紅色的血水堆積。
目黑蓮想要張嘴喊道枝,卻無法出聲,抬腿想要衝過去,卻連腳都無法抬起,整個人像是被灌注了鐵鉛一樣無法動彈。牆麵上一道道細細的血色痕跡,連接著白色瓷磚上的那一汪血水,形成了一把鑰匙,打開了目黑蓮刻意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潘多拉的魔盒。在盒子被打開的刹那,雨聲和風聲被吸入黑洞中消失,寂靜而黑暗的世界裡,隻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耳邊纏繞。黑暗深處,有一雙眼睛睜開來,睜得巨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充斥著強烈的恨意和絕望,一張憤恨的臉隨之浮現出來,血紅的液體從長著這張臉的腦後溢出,越流越多,很快彙集成一片,向自己這邊流了過來。那流動的血液忽然化成一條血紅色的長蛇,長著大口猛地撲向目黑蓮的臉,但他卻無法動彈,氧氣開始被抽走,呼吸的本能開始被遏製,窒息感隨著恐慌和害怕束縛住跳動的心臟。目黑蓮甚至無法閉上眼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雙細長的獠牙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