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剛好又是鬆寒門月休的日子，山上的弟子儘管並不過人間的節日，但也愛下山湊熱鬨。晏嬿路過賣抄手的攤子，賣荷花酥的攤子，賣簪子的攤子，賣磨合樂的攤子，沈辭慢慢地跟在她後麵。路過一個賣花的小姑娘身邊時，小姑娘怯生生地招呼“您要花嗎？”小孩叫賣不容易，晏嬿就要往懷裡摸銀子，沈辭已經丟了錢過去。晏嬿偷偷撇嘴，怎麼連花都跟她搶，但還是抽了花枝給他，沈辭手裡玩著桃花，路過鎮上的玉石鋪子時，沈辭叫住她：“我既然搶了師妹的花，不如賠點漂亮東西給師妹吧。”

晏嬿簡直不敢相信，沈辭剛才在鸞鳳樓敲詐了她一筆，現在竟然破天荒良心發現要彌補自己師妹承受的傷害和損失。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但是由於比沈辭矮點，沈辭反而而半屈著去看她。他的眼睛依舊微微地彎著，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看著我做什麼，還要不要去看看了？”沈辭推推她。

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則，晏嬿當然走進了店裡麵，店裡的夥計走上來招呼他們，晏嬿對首飾很感興趣，雖然首飾本身沒什麼意思，但是首飾值錢，值錢的就是好東西！沈辭四處看了看，周圍陳列著簪子，臂釗，鐲子等飾物。沈辭讓她自己挑，晏嬿把所有首飾仔仔細細瞧了一遍，最後選了一個看起來最貴的鐲子。沈辭一眼就看到那個沉甸甸的足金鐲子，他雖然早就知道她那個德行，但是也沒想買這樣沒有品味的禮物。小鎮的鋪子裡確實沒有什麼值得送的。他問老板有沒有更好一點的東西，沒有打磨過的好石頭也可以，老板撩開簾子跟夥計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一個夥計端著一個小盒子上來了。打開盒子，隻見裡麵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這倒是品相不錯。沈辭點點頭，付了錢。晏嬿還沒有搞清楚狀況，自己的暴發戶風鐲子說沒就沒了！沈辭把自己腰上的雙魚玉佩解下來放在她手上。“我這玉不比那個鋪子裡的東西差。”

“我才不要你的東西呢。”

“我拿剛剛買的玉給你做個東西，過幾個月給你，雙魚玉佩就當先壓在你這裡。”

晏嬿琢磨了一下，自己還是得到了值錢東西，完全不吃虧！雖然為沈辭的舉動感到驚訝，但沈辭這個家夥主動給她占便宜的可不多見。這可不是她晏嬿沒有良心，不是她要騙自己師兄的錢，相反，這是你情我願的事。

想明白了，晏嬿就爽快地把雙魚玉佩往懷裡一塞，“可不許騙我。”

沈辭點點頭。“師兄不騙你。”

回到山上已經是半夜時分，守夜的夜琉璃在山道上有序地飄來飄去，晏嬿回自己的月眠居，沈辭回急雨居，重要的弟子已經有了各自的院子，直到他們辭彆門派下山遠遊才會將屋子收走。急雨居裡有一株長了許多年的梧桐，繁茂的枝葉擋住了大半個院子，雨天的時候沈辭從不待在院子裡，嫌梧桐細雨擾人心緒。

沈辭坐在窗前，聽著院子裡時而響起的簌簌樹葉聲，未時了，院子裡突然響起驚鳥一樣的聲音，窗子外有人敲了兩下護窗的紙，沈辭並不轉過臉，他輕聲道：“說吧。”

窗外候著的下屬開始稟報：“鸞影樓有一個叫三石的小廝，在後廚伺候，有兩年了，上個月說是家裡發生變故，二十多天前，也就是上個月月底結了工錢就收拾東西走了。他的身形看起來並不符合我們要找的人。但是根據從楓林莊截下來的信來看，他們確實在和鸞影樓的人聯係，自這個小廝離開鸞影樓後，楓林莊的信也中斷了。”

“知道了，下去吧。”

門外的人翻過急雨居，身姿像一片羽毛一樣輕盈，頃刻便消失在黑暗裡。

第二天上早課沈辭又起晚了，晏嬿平素也不是早起苦練的人，她堪堪趕在教習的青衡長老之前進了恪非殿。上一任長老對讀書的事不甚上心，認為既不需考取功名，假使弟子們願意讀書自然是好事，可文字功夫不好也沒有什麼妨礙，那時遲到也就罷了。誰知道前年一個弟子在彆的門派做客，講了一堆沒文化的話，從此在其他門派那裡留了個笑柄。青鶴峰痛定思痛，換了如今的青衡長老專管文化教習一事。青衡長老是個白頭發老頭，年輕的時候考了十幾年科舉，功名沒考出什麼，於是轉頭到鄉下做起了學問，過了幾十年終於做出了一點成就，再加上他顯得誌向高潔不慕名利，於是就被長老三顧茅廬請了出來。沈辭這一遲到，就被青衡罰去藏經閣抄50遍心法。

到了下午，弟子們就在院子裡跟著長老練習武功。晏嬿習的是劍術，師承青鶴峰乃至整個惘川最厲害的劍修周斂非，周斂非一共就收了兩個弟子，就是沈辭和晏嬿。他劍術幾乎無人可敵，一半的時間在青鶴峰修煉，一半的時間下山遊曆，多年來無拘無束，放蕩不羈，掌門對他也沒有限製，不要求他任職也不要求他收弟子。可後來有一次從山下回來，帶了一個乞丐一樣的孩子上山，帶著住在他的院子裡，教這個孩子修煉讀書，這就是大弟子沈辭；過了兩年下山，又揀了一個女孩兒上山，從此，沈辭和晏嬿就成為了周斂非門下唯二的弟子，這兩個弟子性子跟猴子一樣，不多久就成為了鬆寒門著名的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