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很難過,但是不得不出聲打斷,銀兒硬著頭皮道,“外麵來人了。”
仙山結界外麵一邊是天帝一行,一邊是妖王一行,凡人還在地上仰望,在搭長長的梯子,因為仙山是倒轉的,這些人都在她們頭頂,人間長長的梯子像是要直接掉在她們臉上,十分詭異。
正好她們也要去魔界,一行人從結界走出來,天帝迎麵過來,要開口又有些尷尬,離音直接說,“金丹已經交給下一任魔君。”
淩晏主動站出來。
離音道,“魔界瀅瀾殺害凡人,天罰場可知曉?”
天帝忙道,“玉耳已經趕去魔界。”
離音點頭,“事情結束後我會回九重天,您請回。”
天帝隻得帶著人先離開了,另一邊妖王一行也走過來,看樣子想說些吉祥話一時無從開口,離音平靜道,“幸會,告辭。”
豔曲偷笑,妖王應該知足了,離音還隻是清璿元君的時候連幸會告辭都沒有。
此時的魔界一片混亂,右護法殿中瀅瀾和涯燼單獨談話,過了許久開始傳出爭吵。涯燼說殺了凡人就再沒回頭路了,瀅瀾說從她殺了螣桀起就沒想過回頭,然後就是踢翻桌椅的聲音夾雜著涯燼不可置信的怒吼,靈心不忍再聽,轉身朝關押杜藍橋的密室走去。
她從瀅瀾還在碧水族的時候就一路追隨,從隨她偽裝進右護法殿起就注定在一條船上,就算大船傾覆,那就一同葬身魚腹好了,可是雁闔不行,那丫頭什麼都不知道,不能跟她們搭進去。
她打開密室,雁闔嚇了一跳,幸虧早就在門口加了結界,緊著把杜藍橋往她用法術挖出來的地洞裡塞。
靈心十分失望,“你這是做什麼?大人說了不會傷你。”
“不是,靈姐姐。”雁闔要急出眼淚來了,“我不知道你們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就變了人,大家就像以前一樣不好嗎?”
靈心開始動手破結界,“不可能了雁闔,大人和豔曲隻能留一個,你選誰?”
“我不想選!”雁闔崩潰,一腳踹上去,“杜藍橋你快點!”底下咚一聲落地了,雁闔頭也不回跳了下去,地道入口在身後合上。
杜藍橋跌在地上喘氣,被雁闔連哭帶吼,“快往前爬!爬過的地方已經開始合上了!一會兒被靈姐姐追上咱倆都得死。”
杜藍橋立刻四腳並用拚命爬,呼哧帶喘,“謝謝你。”
“謝個屁!”雁闔一邊施法挖地道還要一邊爬,還得哭,居然氣不喘心不跳,“你被抓來都怪我,一時糊塗全說了!啊!完了大人肯定不要我了,啊啊啊,你相好的什麼時候才能來救你!”
杜藍橋,“……還不是。”
“把你救出去就是了。”
灰頭土臉爬地道的兩個人不知道,就在他們不遠處的頭頂,豔曲一行人和玉耳剛剛對上瀅瀾,他們再爬一段,護法殿已經打起來了。
魔界和天罰場的在下麵廝殺成一片,離音帶著豔曲坐在樹枝高處,大金還站得不遠就像過去一樣,豔曲裹緊了大氅,聲音涼涼地穿過來,“你忠於的金丹在下麵,還跟著我作甚?”
大金不說話,豔曲細究他臉上的表情,什麼也看不出,又是一個沒長出心的。
臉突然被一隻手捏著扳過來對著前方,離音淡定收回手,仿佛扭人家頭的不是自己,豔曲,“……”還能怎麼辦,抱緊緊就完了。
凝芙知道真相後哭著問她為什麼不殺了大金報仇,她看著離音眼裡的自己,真是美麗的皮囊,所以是四肢全無任人宰割,還是作為豔曲轟轟烈烈活七十載?
她沒再看過去,“大金,此事你從未主動出手,天罰場不會拿你,思雨她們的死無論你是見死不救還是真的無能為力,也隻有你心中清楚,往後的路如何走,問自己的良心吧。”
戰場中瀅瀾不說杜藍橋所在,淩晏和玉耳投鼠忌器一直不敢下狠手,除了豔曲就屬霖秋最熟悉護法殿,銀兒她們掩護霖秋進去找人,終於天色擦黑的時候在一處密室裡找到了杜藍橋。杜藍橋跟在霖秋身邊無措地張望,看見淩晏就小跑過去挨著他。
凡人救出來了,玉耳下手再無顧忌,“接下來跟我回天罰場吧。”
梁玉推淩晏,“行了,這裡交給玉耳仙君,給你相好領一邊兒安慰去,看他都要嚇哭了。”
杜藍橋眼睛通紅,看著確實嚇夠嗆,誰能想到剛出考場還盼望金榜題名呢,就被抓進隨便一個都能單手捏死他的魔界,他小心抓著淩晏的手臂,看著十分可憐。
見淩晏還僵在原地,霖秋也不解,這倆哪傷了,就要來看,淩晏終於開口。
“他會說,不是。”
眾人都懵,“不是什麼?”
淩晏看向杜藍橋的目光逐漸淩厲,“相好。”隨著話音落地,淩晏和杜藍橋同時動了,金龍咬在杜藍橋頭顱上,被咬住的杜藍橋手心泛出黑霧,身形一晃出現在彆處,變成了瀅瀾,頭頂已經滲出血來。
他們來不及震驚淩晏識破瀅瀾,也來不及震驚淩晏都到這份上了居然還沒追到手,眾人怪叫一聲以表憤怒,再次投身戰場。
凡人沒救出來,天罰場去搜人的隊員也沒有消息傳回,玉耳仙君壓力倍增,問淩晏,“你有沒有杜藍橋貼身之物,讓我的人施法去尋。”
淩晏,“……沒有。”
連豔曲都有點心疼他了。
真正的瀅瀾出來之後,原來那個也顯出真麵目,是靈心,沒想到靈心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還對瀅瀾如此忠心。杜藍橋沒找到,這幾個人打死也沒用,而且淩晏跟玉耳始終彼此戒備,這樣僵持下去隻會順了瀅瀾的意,若淩晏真被涯燼殺了那才真叫完了。
豔曲揚聲道,“淩晏,把瀅瀾抓這來,交給梁玉審。”喊完望著下麵的燕婉和瀅溪,“你們要回避一下嗎?”
取出金丹後豔曲臉上就再無血色,整個人融進白狐大氅裡,看著燕婉的眼裡不含情緒,燕婉知道,就算解濟肯為了她放過瀅瀾,淩晏也不會,炎君殿的兄弟姐妹死不瞑目,豔曲願意出來做這個惡人,成全她和解濟。
梁玉有一種天真的殘忍,手段層出不窮,□□心靈,他有得是折磨人的辦法,夜色漸深,瀅瀾壓抑哀嚎的粗喘持續不斷,銀兒不忍地撇開臉,一向冷靜的霖秋都轉身走到一邊,曾經她們在魔界最崇拜的就是護法大人,可誰又能想到,也是她帶來了滅頂之災。
被其他人聯手牽製的涯燼直勾勾盯著豔曲,狀若癲狂。
豔曲還坐在樹枝上,倚著離音,上來的時候裙擺不小心刮到了,長長的布料垂到地麵上,夜風中如流淌的記憶。
右護法說,“今日一戰有些凶險,可嚇著了?這幾日好好養傷,不用再來我這裡。”
綠湖說,“護法大人待我們可真好,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的靈丹。”
靈心說,“知道大人愛人間的口味,護法大人這裡常年為您備著茶呢。”
小樓雀躍不已,“多虧護法大人我們才能進魔界來,還能拿到令牌進出渡口,大人真是仙女,哦不,魔女。”
涯燼大吼,“在密室,讓靈心帶你們去!”
靈心絕望大哭,“沒有了!雁闔帶他逃走了!”
梁玉手一鬆,瀅瀾倒在地上,聽見靈心的話突然笑了,嗬嗬笑了幾聲停不下來,她轉著眼珠看向陰影裡的大金,還是石頭一般。
豔曲也想笑,“看他有什麼用,你當年笑螣桀倒黴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有這天。”眼前渾身鮮血的人無論如何也跟記憶裡的人重合不上。
她們的親人死了,仇人也殺了,現在親人之一變成了一切悲劇的推動者,她不知道該去恨誰。
若是沒有大金,她早已死在七十年前,若是沒有瀅瀾,這些年魔外村又能活下來幾個?但這滿腔悲憤悔恨又何處發泄,如何才能讓逝者瞑目,豔曲不知道,霖秋銀兒凝芙她們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問,“護法殿的茶,是專門留給我的嗎?”
回答她的隻有瀅瀾的笑聲和靈心的大哭。
霖秋按照靈心所指的方向過去挖,但雁闔用法術挖出來的地道早就消失,完全不知道他們朝哪個方向去了,他們這裡這麼大的動靜,如果他們還活著,為什麼沒出來。
玉耳讓天罰場專門找人的隊員用術法滿魔界搜,他們三方人打了半天,找人的範圍從護法殿擴大到了整個魔界。
而此時的雁闔和杜藍橋是真的一點也聽不到,他們挖進了魔山的地下。
雁闔用法術照亮,茫然四顧,周圍都是黑色石頭,完全封閉的一個空洞,地上一個挨一個畫著詭異的圖騰,能看到的牆上都是豔曲的畫像,“這是……涯燼的臥室?”
她拚命回想,好像不是這樣的啊,魔王殿有窗的,這是哪?
畫像上的女子撐傘回眸,杜藍橋正對上那雙眼,也有些疑惑,“神情不太像,是畫師的原因嗎?”小杜先生也善丹青,湊近了鑒賞道,“你看,此處著筆就……”
“杜藍橋。”雁闔歎氣,“說點正事吧,我們現在要往地麵去嗎?你猜救人的來沒來?”
“不然先貼近地麵聽聽動靜?”
雁闔點頭,“好辦法,我就從這裡上去,你在這兒等我,彆亂跑。”目送雁闔爬上去,杜藍橋才後知後覺渾身酸痛,一屁股坐在地上躺下,就被磕了個頭昏眼花,小杜先生狼狽爬起來,歎了口氣繼續打量這個山洞。
雁闔照亮的範圍不大,杜藍橋走了幾步沒看清腳下把什麼踢了出去,蹲下定睛一看,嚇了一跳,上方傳來雁闔的聲音,“怎麼了?”
杜藍橋忙道,“無事,踢到一根骨頭。”雁闔快煩死了,“怎麼這麼深,還沒到地麵。”
杜藍橋幫不上忙,又去看畫像,因為太暗,下意識伸手拉起畫布,就看見了畫像後麵的牆上有個洞,隱約見裡麵放著個盒子,杜藍橋屏住呼吸把手放上去,猶豫要不要拿起來,萬一有機關……
“彭!”一聲巨響,杜藍橋嚇了一跳,手一哆嗦把盒子帶到地上,他慌慌張張想跑回明亮處,一路上又踢到什麼也不管了,回到亮處疑神疑鬼左看右看,“雁闔?”
雁闔不耐煩,“乾嘛?”
“剛才那聲是你?”
“啊!煩死了,我們在山底下!全是石頭,我還在挖挖挖,蠢死了!誒?噓,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喊……你聽見了嗎,好像白凝芙,杜藍橋你來聽聽,杜藍橋……杜藍橋?白凝芙!”
半山腰上凝芙雙手攏住耳朵,“雁闔?雁闔!”
“白凝芙你聾啦!我在石頭裡,你是哪個方向,上下左右?”雁闔不管三七二十一,選了一個方向拚命挖。
“你才聾了!阿曲,我找到雁闔了!”
大多數人都圍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凝芙腳邊的石頭動了一下,雁闔氣急,“你能挪挪嗎?”
她慘不跟她爭,凝芙挪開,雁闔爬出來,淩晏衝在最前一把扯她出來,向洞裡望去。
雁闔指下麵,“杜藍橋在下麵一個山洞裡,我喊他沒應,可能是太遠了,我帶你們挖回去。”兩人作勢就要鑽,豔曲剛想上前一步看看就被離音拉住了,“怎麼了?”
離音看著天邊,又看著眼前的魔王山,其他人注意到這邊也跟著瞧,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但是莫名其妙有些心慌,淩晏臉色一變,不管不顧跳下地道,同時就聽天邊轟隆巨響,天空灑下七彩霞光,魔王山中心發出耀眼光芒,一朵祥雲自魔王山升起朝九重天去了。
一片目瞪口呆中,離音道,“得道成仙。”
眾人皆驚,雁闔一臉土,驚詫道,“杜藍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