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過來低聲道,“清璿元君去了鳳凰林。”按著所指方向,豔曲撐著那把墨竹傘,遠遠看到了湖邊的離音。
“你說,這世上為何有那麼多求而不得。”
霖秋無法回答她。
“走吧。”豔曲始終沒有現身,回到了酒宴上。
豔曲拿酒來與玉山玨敘舊,“她呢?”
“關在聖靈閣……母親發現她燈不見了。”
原來是天後親自來了,想要把得到她璿絲燈之人找出來。那日看見離音用璿絲燈的人儘數坐在這場宴會裡,且不說魔界對神仙是天然帶著戒備的,天後今天主動說不勝酒力太不像上次離音來時的行事作風,細看席間已經有人在暗中打量戒備玉山玨了。
玉山玨用酒杯擋嘴,“她說在聖靈閣查到玄帝身邊有個手下,對他忠心耿耿十分勇猛,戰場上那人沒死,但是不見了,叫厭生,你可以查查看。”
“還有她說你對璿絲燈喊她名字,說話她就能聽見,但是沒辦法回複你……沒了,就這些。”
豔曲看著玉山玨突然覺得好笑,“你提醒我這些,合適嗎?”
玉山玨大方點頭,“我兩邊拿好處,你這邊就每個月送老許親手炸的油炸米糕去藺山,再換著花樣帶些點心酒菜吧,吃膩為止,帶些烈酒更好。”
“成交。”
天後回來之後,人群漸漸歸位,涯燼公布了今晚的第二個好消息。
下月十五,魔君娶親,娶的就是炎音長老。
未冥卿公布這條喜訊的語氣不太好,表情也能看出幾分凝重,眾人麵麵相覷,魔君卻是愉悅地笑,他們也隻好陪著笑,齊呼恭喜。
豔曲總算知道涯燼神神叨叨折騰了一晚上到底是什麼企圖,陣陣怒氣上湧,豔曲明顯察覺到殺意和靈氣在糾纏,不行,不能在天後麵前暴露。
豔曲撫著胸口努力平複,兩股力量拉扯得她陣陣眩暈,下月十五,還有半個多月,來得及,大不了逃走。
“小曲?”是涯燼的聲音。
豔曲呼吸一滯,喉嚨泛上腥甜。
魔界眾人就見在右護法公布完喜訊之後,魔君喊了炎音長老一聲,未來魔後便口吐鮮血倒地不起,宴席亂作一團。
鹽西老淚縱橫,望今生能辦一場不見血的宴會。
炎音長老又又又一病不起,整日窩在炎君殿裡養病。
先前她生龍活虎能滅人滿門,覬覦玄帝譜的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她當眾吐血,倒是引來些許膽大包天之徒。
霖秋推開門帶進幾縷夏日暖風,“重佰七和梁驍把這裡圍得鐵桶一般,渡口也封了,現在魔界有進無出。”
豔曲嗤笑,“他留著我還有用,哪會讓我死了。”
“護法大人說會再想想辦法。”
“霖秋,仇我們報完了,準備好逃跑吧。”
霖秋挑燭火的手一停,“跑去哪裡?”
豔曲敲敲璿絲燈,“叫銀兒待會兒過來。”
聖靈閣二層,離音漂浮在一片黑暗中,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天後偽裝得一點也不像,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我在人間見你第一眼就愛慕你,請問我們清璿元君現在長出心了嗎?”
“厭生在魔界很有些崇拜者,傳說他死在九重天。”
“我是右護法手裡一把好用的刀,但是涯燼不會用,要割手了。”
“他下次再來,我會把他打出去。”
“想你,我很快去找你,等我。”
離音睜開眼,漆黑一片突然出現點點星光,鬥轉星移,歲月變遷,她看見了無數人的記憶化作光團在眼前飛過,悲歡喜樂,循環反複。
一個蒼老的聲音問,“你是誰?”
“離音。”
“你是誰?”
“……您是‘典籍’?”
“很久沒有人到這裡來了,你是誰?”
“不久前剛有一個叫夢妖的死在這裡。”
聲音停頓半晌,才道,“我想起來了,有人死了,但是我沒睜眼看。”
“那今日為何睜眼?”
“因為……你來了。”
“我是誰?”
聲音沒有回答,似乎要走了,離音忙道,“我想救一個叫豔曲的人,需要怎麼做?”
“叫豔曲的人,早就死了。”
一股涼意攀上脊背。
老者的聲音漸漸遠去,“到天地儘頭來找我。”
離音想追上聲音離去的方向,無數的記憶光團湧來,轉眼將她淹沒,無數交疊聲音中有人在哭,“求上神保佑,叫那惡霸自食惡果不得好死!”
有人在笑,“我中狀元啦,狀元!”
有人奄奄一息,“求老天爺下場雨吧。”
有人歇斯底裡,“為何人人都都能活就我不行!”
“劉義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上天原諒……”
“官家的地……太貴了……我種不起啊。”
“死吧,死了就能休息了。”
“誰看見我的孩子了!孩子!”
“若有來世,我們還在一起。”
“這破人間,我再也不想來了。”
她抱住頭蜷縮起來,身體疼得像是要碎裂了,一片嘈雜中,女子好聽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那人虔誠念道,“淨世大神,請您看看我身邊這個人,叫離音,豔曲隻求與她終生相伴,彆記錯了,是離音,離音,離音……”
汗水自額角滴落,離音喘息著伸手捏住眼前一個光團,光芒暴漲將她徹底籠罩,離音消失了,夜空中隻留下亂竄的光團,還有女子的聲音,
“我願意賭上生命去救的,隻有兩種,我想救的,和你想救的。”
“他人生死是命數,遇見我亦是命數。”
“如果她回頭……”
“回頭怎麼樣?”
“如果她回頭,我便一直陪她走下去,直到天地消亡。”
逃跑的事還沒敲定,思雨先被碧水族人找到了。
碧水族長上門要人那日,豔曲手提長鞭堵在大門,上來一個打一個,門前的台階很快布滿鮮血,碧水族的人還在來,包括涯燼。
豔曲沒給任何人麵子,迎麵抽了涯燼一鞭子。
你不是還要利用我嗎,那就受著。
在場眾人皆噤聲,魔君臉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沒有再近一步。
碧水雙生,幾千年才出一對,思雨天分不在瀅瀾之下,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能帶思煙逃出來。大隱隱於市,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躲了幾十年,但還是被找到了。
初三,魔君帶著右護法和梁驍出發去了南海,他要求佛紙寫婚書,敬告天地。
解濟婚期也不遠,右護法十分虔誠,帶了燕婉和瀅溪同求。
當晚炎音長老殿大門被人踹開,門外衛新台負手而立,正氣凜然教訓道,“豔曲,你做未冥卿的狗沒夠,還在繼續給涯燼那小兔崽子汪汪叫?”
“那麼左護法是放我們走嗎?”
衛新台抬起手中的陣法,暗霧繚繞神情莫辨,“她留下。”
思雨就站在豔曲身後,聞言嗤笑一聲,“左護法何時也做了碧水族的狗。”
“碧水族我還沒看在眼裡,這時候要被我的人屠儘了吧。”
雖然瀅瀾死後碧水族沒落了,但也不是紙糊的,衛新台本人去了還有可能。
衛新台倒是大方,手中的陣法越來越大,“玄帝譜的陣法,果然好用,殺人奪修為,這就是跟著我的好處,豔曲,你來嗎?”
豔曲不來,鞭子來。黑霧咆哮而來,豔曲揮鞭,焚心焰與黑霧交纏撕咬。
衛新台揮手,重佰七及其手下攻進來,對上豔曲的招招致命,他雙目赤紅道,“抱歉阿曲。”
“廢話什麼?”豔曲十分不耐煩,“本來想殺你還有幾分猶豫,現在倒是沒有顧忌了。”焚心焰瘋長。
炎音殿上方很快電閃雷鳴火光衝天,院中到處都是廝殺聲,黑霧陣法越來越多,血的味道也越來越濃鬱。
“你哪裡弄得亂七八糟的陣法,一股死人味兒。”
衛新台各種陣法交疊,從她鞭下搶走了重佰七,豔曲嫌惡地揮鞭打碎,近身錯手時突然問,“你認識南涼嗎?”
衛新台眼裡閃過一絲得意。
果然,螣桀,南涼,衛新台分明是一夥兒的,都在搞這些惡心的東西,身後惡風襲來,豔曲閃身躲開,同時耳邊“當”的一聲,冰龍撞在金鐘上,登時粉碎。
“冰龍,你還搞到了龍吟法術?”
衛新台懷念道,“龍嘯還有個小丫頭,被我殺了,下一個就是碧水族。”
豔曲一陣反胃,焚心焰呼嘯而去想直接燒爛這張惡心的臉,衛新台轉眼出現在十幾步之外,火焰沒挨到半點。
“你的修為也不錯,不過太烈了,容易反噬。”說著舔舔牙齒,那樣子對著豔曲都要流下口水來,沒等舔完就被迎麵來的大金鐘撞翻在地,舌頭磕在牙上一嘴的血。
豔曲笑得火焰狂舞,大金出手,三人的術法撕咬在一起。
看解濟的臉就知道,衛新台當年在魔界也算一表人才,怎麼現在這麼惡心難纏,看著又搞出兩條大黑蛇的衛新台,豔曲捂住腰間的傷口,黑蛇有毒,她已經忍不住要吐了。
大金神情凝重,用金鐘困不住他。
巨蛇同時撲上來撕咬,豔曲和大金一人對付一條,衛新台冷笑一聲朝裡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