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小票靜靜貼在包裝上,上麵寫著幾個加粗的大字:不加香菜,不加辣。
以前他們每次點外賣的時候,祝沁都會特定叮囑他備注不要加香菜,不要加辣。為了方便,顧傾便索性將外賣的備注默認為這個。分手之後,也許出於習慣,也許因為自己的口味與這個契合,他並沒有改過來。
今天,當顧傾發現自己拿錯外賣的那刻的同時,他莫名就清楚地知道,手裡的這份外賣,是祝沁的。
顧傾吃完過橋米線,半耷著的眼淡淡掃過旁邊包裝上的外賣小票,和往常一樣,他簡單地收拾桌麵,將食盒連同包裝一起,隨手扔進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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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就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心有靈犀呢。”林靈語氣是說不出來的失望。
剛剛她耐不住自己的好奇,直接一個電話撥了過來。
卻沒想到真相隻是這樣。
祝沁感覺到林靈心境前後的轉變,有些想笑:“好了,事情我已經和你說清楚了,你可彆再胡思亂想了啊。”
林靈依舊覺得自己的第六感沒錯,抓著事情不想放手:“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沒有改那個備注,不是也從側麵說明他可能還沒有忘記你嗎?”
聞言,祝沁頓了一下。她沒有想到這個層麵。
而後,她的眼瞼漸漸垂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祝沁唇角牽起沒有笑意的弧度,似對林靈無奈,又似對自己嘲諷:“他不會的,我都那樣對他了。”
午後的驕陽似火,從寬闊的陽台打進客廳,讓溫度直升。窗外梧桐樹上的蟬不間斷地吟叫,像是午間的催眠曲,讓夏日的午間有著獨一無二的安寧和諧。
可因為林靈的那句話,祝沁周圍的世界像是被水滴砸開的水麵,泛著漣漪開始變化。清晰的蟬吟像是被按下降音鍵,一點點消退,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刺目的烈日被記憶中的那個黑夜籠罩,如電影中神奇的蒙太奇,她仿佛又回到那個夜晚。
他們沒有共用一把傘,也沒有牽手走在一起。顧傾像是走丟的小孩,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著急又茫然,一遍遍尋找自己最重要的人。
可他尋找的那個人,卻隻是倔強站在遠處的角落,漠然看著這一切,像是沒有心,沒有一絲憐憫。
在鋪天蓋地的雨聲中,祝沁撥通顧傾的電話,透過雨幕,她看見顧傾因為這個電話的欣喜若狂,也看見他因為她話的絕望失落。
祝沁一字一句對他說:“顧傾,我們分手吧。你彆再來找我了。”
在徹底的分手之前,祝沁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她沒有給彼此更多的交流空間,徑直離開,沒有回頭。對顧傾而言,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玩弄感情的騙子。
他恨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會有其他的感情?
林靈察覺到祝沁的情緒不對勁,迅速轉移話題:“哎呀,我們不要談這個了。今天下午記得陪我去看展哦,彆忘記了。”
祝沁抿了抿唇,從思緒中抽離出來,配合林靈笑道:“知道啦,放心,我們林靈可是要去提高自己的人文素養的,我怎麼可能不陪她呢,對吧?”
林靈哼了一聲:“知道就好。”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
攝影展在下午四點左右,離現在還有幾個小時,掛斷電話後,祝沁沒有過多地沉浸在剛才被打斷的情緒裡,重新打開電腦,瀏覽招聘網站。
雖然她這幾年做醫生留下不少積蓄,但也不能坐吃山空。祝沁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停下腳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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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展的展館離祝沁住的地方有點遠,林靈讓她男朋友開車來接祝沁一起去。
祝沁不想當電燈泡,但林靈告訴她她男朋友晚上有工作,隻是順路送他們去一趟而已。
下午三點,路正開車帶著林靈停在祝沁樓下。
祝沁接到林靈消息後,簡單收拾了下就急匆匆下了樓,她沒有想到他們來得這麼早。
打開單元門之後才發現外麵開始下雨,車離單元門距離不遠,駕駛位這側朝著單元門,窗戶降下來。祝沁讓車內的路正稍等她去取一下雨傘,但路正笑著和她說雨傘已經幫她準備好了。隨後後座的車窗突然打開,林靈一聲“surprise ”,笑著把雨傘遞過去。
祝沁笑著接過,打開傘繞到車的另一邊,坐了上去。
祝沁問他們:“你們怎麼來這麼早,從我家開車去展館的話最多隻要半個小時。”
路正從後視鏡看她們,笑著說:“林靈說你們好久沒見,想早點見到你。”
林靈攬住祝沁的胳膊,頭枕在她的肩膀上:“對啊,沁沁,我們這麼久沒見,我想早點見到你啊。”
林靈前段時間因為課件製作大賽忙得焦頭爛額,比賽現在才結束。結果雖然有些不儘人意,但總算能喘口氣了。
祝沁看了她一眼,心領神會地用一根指頭推開她耷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抱臂審視她:“真的?”
祝沁了解林靈,她是那種能五點出發絕不會四點五十九出發的人。
林靈作不可思議狀,一臉傷心欲絕的表情:“沁沁,你怎麼能懷疑我呢!”
祝沁一語不發,默默看著她,似乎再等她還能想出什麼花招。
兩人對視,林靈眼睛一眨一眨,幾秒後,在祝沁直直的目光下敗下陣來。
“好吧,我說。”
她和路正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相接一瞬,開口道:“就,我今天下午有事,陪不了你去攝影展了,你隻能自己去了。”
祝沁有些茫然地眨眼,幾秒後,捋清思路:“可開始不是我陪你去嗎?怎麼變成你陪我去了,而且······”
“你就替我去嘛。”林靈搖著她的手臂向她撒嬌,“我有事不能去,這個票我真的花了很大精力才搞到的,我不想就那麼扔掉。而且你不是也對攝影感興趣嗎,這次展會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攝影師的個人展,你一定會喜歡的。”
祝沁確實對攝影有一定的興趣,但這次去展會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陪林靈。她直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猶疑地打量林靈。
林靈被她看得有些心虛,避開視線,向她撒嬌:“求你了,沁沁。”
最後,祝沁耐不住林靈軟磨硬泡,答應替她去那個攝影展,至於問她為什麼去不了,結果隻得到一句支支吾吾聽也聽不清楚的話。
然後,事情就變成了她一個人一臉懵逼地站在展館門前,茫然地看著四周,不知道該乾些什麼。
林靈看著後視鏡中不斷變小的祝沁,自責的情緒堵在心口,“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路正:“祝沁是時候去尋找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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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四點還有十幾分鐘,祝沁站在攝影展館屋簷前,避開陽光直射,但高溫還是熱得讓人直冒汗。
如果說她開始不知道林靈為什麼要讓她提前來這,見到林笙後,祝沁明白了。
祝沁和林笙並不熟,隻是以前和林靈路正吃飯時見過一麵。初印象並不深,隻記得這人留著極具藝術家感的中發。
黑色的寶馬車在祝沁麵前緩緩停下來,林笙下車,溫和地看著她,走過去。
他的頭發比上次又長了點,穿著簡單的淺藍色的休閒襯衫和黑色休閒褲,整個人既被濃烈的藝術家氣質包裹,又不乏放鬆慵懶感。
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向祝沁伸手:“祝小姐,你好,還記得我嗎?”
祝沁挑眉,目光了然。她回握住林笙的手,直接了當地說:“林先生是嗎?特地通過這種方式約我?”
林笙沒有否認,也沒有因為祝沁直接挑破他的假裝偶遇感到尷尬。他嘴角一直掛著的溫和的笑甚至因為這句話加深了。
“祝小姐猜得不錯,我特地通過這種方式約你出來。”林笙坦然麵對祝沁有些戲謔的目光。
兩人都是成年人,不用直接明白地說出所有話,就已經能把所有的含義和情緒傳遞給對方。
祝沁第一次見到林笙,就感受到對方總是似不經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對林笙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引起林笙的注意,整個飯桌上一直刻意回避林笙。
離第一次見麵已經有一段時間,這次見麵,對方不僅少了上次的含蓄,反而更加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想法,倒是讓祝沁心裡產生一點興趣。
她抱臂打量著麵前這個男人,沒有掩飾自己的好奇:“林先生對所有女人說話都這麼直白嗎?”
林笙眼瞼垂下,嘴角笑意更深,他環臂前傾,拉近兩人距離,低聲說:“我隻對自己感興趣的女人這樣。”
祝沁不動聲色地向後退兩步,這幾年追她的人不在少數,像林笙這麼直白的,還是第一次見,藝術家都這樣嗎?
這幾年在社會上也摸爬打滾了,麵對形形色色的人,祝沁還是有能力應付過去。
她下巴朝已經開始的攝影展抬了抬,巧妙地轉移話題:“這是林先生的個人展吧,現在不邀請我進去嗎?”
林笙哪裡聽不出來,笑了笑,接下這個話題:“祝小姐說的對,我疏忽了,祝小姐先進去吧,我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等會再去陪祝小姐。”
祝沁點頭,“那我先進去了。”她走進展覽館。
林笙沒有立馬離開,默默看著祝沁的背影,表情一點點恢複沉靜。
他想起自己見到祝沁的第一眼,那個時候他就明白,祝沁和她,是同一類人。哪怕祝沁現在對他沒有表現出更多的興趣,但他知道,他們注定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