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任務前的布置很簡單。
在客廳找了個隱秘的,它看得見你,你看不見它的角落安裝監控。樓下的空房被小李他們租好了,裡麵放了幾台監控設備,幾人商量著在電梯和樓道也裝上監控,安排好輪班,主打一個24小時關注你,就算出了樓也有人跟著,全程陪護,貼心服務。
其實蘇江蘺覺得沒有必要這麼麻煩,有些浪費警力了,但是她也知道,不答應這些條件,她是執行不了這個任務的,所以也配合著他們折騰。
刑警的效率很高,這些都搞好也才花了兩個小時,時間還早,蘇江蘺決定去李敬那邊看看。
局裡安排了兩人輪班看著他,目前2號就確定了李敬,雖然蘇江蘺確認甘之梅是凶手,但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謹慎點還是將人看住比較妥當。
小張兩人打入了保安的監控室,方便監看。
“江姐,李敬昨天回家後一直沒出來過”,小李彙報情況。
蘇江蘺皺眉,按例詢問一句,“沒看到有人去找過他吧?”
“沒有,連在他家周圍徘徊的可疑人員都沒發現過。”
蘇江蘺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想了兩秒還是決定在給李敬打個電話,依舊是響到快要被自動掛斷才被接通。
“...我沒事..嘟——”
“......”
被掛斷了,算了,人沒事就好,蘇江蘺把電話揣回去,然後囑咐了小李幾句,“要是過兩天人還沒出過門就給我說,我在給他打電話。”
“好的,江姐。”
蘇江蘺出了小區,在回頭看了眼,坐上車驅往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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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將沒電自動掛斷的手機隨手放到地上,他還坐在廚房裡,從昨天都現在。
頭靠在牆上,眼睛無神的看向虛空,他提不起勁,不知道該乾什麼,應該是餓了,可是沒有進食的欲望。
就這麼呆著,任時間慢慢流淌,光陰一點一點的消逝。
“咕~”
兩天沒進食的胃部發出絕望的抗議。
啊,真的餓了呀,李敬想,要吃點什麼,外婆做的綠豆酥,媽媽肯定留著。
想到這,李敬的思想有了力氣,它開始驅使身體站起來。
啪!
許久沒活動的身體太僵硬了,隻是一個起身就摔在了地上,沒有吃痛,沒有驚醒,李敬仍舊呆呆愣愣、恍恍惚惚的,就像是修仙小說裡被奪舍的軀體,意識還沒有完全掌控身體,彆彆扭扭、歪歪曲曲的爬起來,打開塵封的門,步履蹣跚的向書房的方向跌撞而去。
書房是古色古香的書房,靠牆的兩邊是滿檔的書架,都被各色書籍塞得滿滿當當,靠窗的位置是一張巨大的書桌,上麵擺有筆硯和鎮紙水盂,乾淨簡潔。
李敬的目標就是這個書桌,他跌跌撞撞的過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打開書桌下的櫃子,裡麵有個木盒,有些費力的拿出來,是個雕刻精美的方形木盒,他呆呆的看了片刻,緩緩將其打開。
裡麵有三四個用油紙包住的圓狀物,李敬又愣愣的看了半晌,才拿起一個打開,隨著油紙的展開,被烤得金黃的綠豆酥露出來,圓圓扁扁跟個象棋子一樣,看起來就很美味,隻是放置了一個多月,已經有些潮了,酥皮都軟噠噠的了。
李敬捏起來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他無神的眼眸裡湧起一抹懷念。
是外婆的味道。
他從小吃到大的味道,外婆會做很多糕點,但他最喜歡的還是綠豆酥,慢慢的外婆就隻做綠豆酥了,連媽媽的盒子裡也隻有綠豆酥了,但是每次都不會吃完,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給他留幾個,直到下一次外婆在帶剛烤好的過來,一直這樣周而複始,盒子裡永遠都有綠豆酥。
李敬又吃了一個,乾乾黏黏的豆沙有些噎人,他鼓起腮幫子慢慢的下咽。
啪嗒!
有水滴落到油紙上,順著褶皺彙聚到中心。
李敬頓住,他疑惑的抬手在臉上抹了一下,慢慢移到眼前,手指上是透明的濕濕潤潤的水漬。
我哭了嗎?
李敬愣愣的看著,眼眶就像是突湧的泉眼,水珠不停地往外湧,順著臉頰滴在油紙上,不一會兒就有了一窪。
李敬不覺得難過,不覺得委屈,他什麼情緒都沒有,可是淚水就是一直流,一直流....
為什麼?
不知道,李敬又打開一個綠豆沙,默默吃起來。
他吃著糕,流著淚
沒有表情
沒有情緒
什麼都沒有
就像這套空蕩的房子,什麼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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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甘之梅被放出來了,雖然沒有雞腿飯,但也吃了一次蘇江蘺的工作餐,跟她說的一樣,營養搭配,非常不錯。
也就一晚上而已,甘之梅就覺得好久沒沐浴陽光了,站在公安局門口,她抬起頭看向天空,看向被積雲遮擋的太陽,昏昏沉沉連一點橘光的顏色都沒有,可世界還是被它照亮了。
“甘小姐,上車啦”,蘇江蘺將車開了出來,手支在窗口,笑意吟吟的邀請。
甘之梅收回尋找太陽的目光,打開後車門和陳秋坐了進去。
“先去給你搬家吧”,蘇江蘺瞧了眼後視鏡裡的人,提議道。
“嗯”,相比於興奮的陳秋,甘之梅顯得冷淡多了。
說實話,甘之梅的東西少的可憐,就她從學校拉回來的箱子,三條褲子一年四季都在穿,然後就是夏天的三件短袖,春秋的兩件外套,冬天的兩件長袖和兩件棉衣,在加上兩雙運動鞋,還有內衣褲。一個大的行李箱全給裝下,填吧填吧還能把洗漱用品塞進去,真正做到一隻箱子走天涯。
“你就這麼點東西?”
見甘之梅把箱子打開開始收拾,蘇江蘺湊上去幫忙,然後發現沒忙可幫,發出來驚歎的疑問。
“嗯,多的是小秋的衣服,之前的口袋我還留著,就用那個裝吧。”
蘇江蘺扭頭去看小陽台上掛得滿檔的衣服,“數量不對呀,還有一些呢,放小秋家了?”
“嗯,這裡掛不下了,不知道乾了沒有?”甘之梅將放衣櫃的衣服都折好裝進箱子,然後對收拾自己小書包的陳秋道,“小秋,去開下門。”
“好”,小秋放下書包,噠噠噠的跑出去了。
“沒乾也沒事,我家裡有烘乾機”,蘇江蘺說著話,見甘之梅開始收她和小秋的洗漱用品,便問,“不去幫忙?讓小秋一個人?”
“小秋會收衣服,你要是擔心就去幫忙”,甘之梅回她。
蘇江蘺眯起眼睛不悅的看著她,開始指揮,“就算小秋會,但那麼多衣服她怎麼拿?你去幫忙,我收這的。”
甘之梅抬頭看她,似乎是義憤填膺的樣子,妥協了,將手裡的東西放桌上去了隔壁。
等她出去,蘇江蘺仔細打量了屋裡,打開的衣櫃裡空蕩蕩的,彎腰看了床底,空的,拉開書桌的抽屜,除了鏡子剪刀幾支筆什麼都沒有,太乾淨了,有些違和,對了甘之梅媽媽的東西,蘇江蘺反應過來,房間裡沒有甘母的一絲痕跡。
清理的這麼乾淨?
蘇江蘺想了下,到也很正常,好多習俗都有會把去世家人的東西都清理掉,想通後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化妝盒上,這個盒子與甘之梅太不搭了,她可沒有化妝品可裝。
將手放在盒子上,打開,嗯?裝了粉末的封口袋——瞳孔一下放大,她知道是什麼了!
啪!
將盒子蓋上,蘇江蘺退後兩步,雙手合十拜了拜,然後轉身去收衣服了。
等甘之梅和陳秋一人抱一堆衣服過來時,蘇江蘺才收了幾件,瞟了她一眼,將衣服放到沙發上,開始收收疊疊將衣服裝袋子裡,嘴裡跟她搭著話。
“衣服沒乾透,還有點潤,剛好用上你家的烘乾機。”
“好”,蘇江蘺加快了手裡的動作,兩個半的勞動力三下五除二把衣服都收拾好了,幾大包的衣服,不重就是體積大。
將要帶走的東西都堆到了門口,甘之梅把窗戶都關上,煤氣電閘都拉了,一個人站在客廳環視一圈,然後有些怔楞的看向臥室,那裡僅剩的東西就一套便宜的床上用品,被鋪得整整齊齊。
甘之梅沒看多久便收回目光,走向那兩個等她一大一小。
哢噠!
門被輕輕關上。
屋子似乎知道這一任主人一去不返了,剛才還在的鮮活立刻沉寂下來,它把這一段時光封存到屬於自己的歲月中,當做藏品,僅供自己欣賞。
窗外傳來主人的聲音。
“小秋,你推箱子。”
“好!”
“箱子這麼大,小秋能推動嗎?要不要給蘇姐姐拿?”
“我推得動!蘇姐姐放心吧!”
“好吧,小秋真棒!”
陳秋背著小書包推著快跟她一樣的高的箱子,‘咕嚕咕嚕’的向前走,蘇江蘺雙手提滿了袋子跟在旁邊看護。
甘之梅背著包,一手抱了梅花,一手提了袋子跟在後麵,突然,她回頭看向二樓的窗戶。
眼裡不複冰冷,含了不明的意味,但刹那便恢複如初,回過頭去,瘦弱的背影漸行漸遠。
屋子知道,那是主人的告彆,此一去,永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