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窺伺(一) 今夜就要殺他(1 / 1)

暖千歲[穿史] 江笑眠 4060 字 11個月前

“逃?”

蕎知星纖細的手吃驚地擱在唇邊,似是惶恐於他會這麼想。

“王爺恕罪,奴知道錯了!”

噗通,她重重跪在地上,腦袋低低伏著,像隻受驚的小鹿。

地麵沒有陽光照射,垂落的發絲融進陰影裡,盤在手背上。

她有些後悔,往昔有靈力的時候不多在意姿容,可今日回來時,若她記得梳上一個好看的發髻就再好不過了。

“起來。”

冷漠疏離的聲音似乎在提醒她,不要自作多情,更不要擅自加戲。

漆黑的瞳仁一眨,起身時眼角已然濕潤,不過她斂神低頭,輕易不讓人瞧見。

空氣凝滯一陣,隻聽見她聲音軟糯綴滿小心翼翼。

“多謝王爺。”

視線裡望見方才抓過她手腕的大手一收,緊握住狼毫筆杆,黃麻紙上密墨濃積,暈開一片汙漬。

火頭營。

“乾娘。”

蕎知星朝著灶頭輕喚,彎腰加柴添火的婦人一頓,直起腰背回身,見到她風塵仆仆地站在帳口,差點掉下淚來。

“星小娘子,倒是平安回來了。”

她放下帳簾,拾起滾遠撞在角落的柴棍,三兩步丟進火堆,拍拍手並著大娘坐下。

“哎喲,外麵日頭那麼好不去采藥,來我這做什麼臟活。”

大娘嘴上念叨,腳步並用將掛在帳壁的粗布鋪上,扯著她挪身坐到布上。

“乾娘,你是在熬藥嗎?”

“是啊,殿下的傷還未痊愈,藥湯耽擱不得。”

望著著她用湯勺攪拌陶盅裡黑乎乎的草藥湯汁,蕎知星眼波流轉,嘴角不自覺上挑,開口的語氣卻是深切的苦惱。

“怎麼辦呢,殿下傷勢未愈,可是我瞧著天就快要陰了,不會是風雪將至吧!”

大娘停下攪藥的手,疑惑地望向帳口,屏簾處被光照得紅透,分明是日頭明媚的深秋。

”怎麼會呢,這明明好著呢。”

“乾娘你不信,我今早回來的時候,天上好大一朵烏雲呢。你說要是初寒來了,殿下會不會染上風寒?”

“打住打住,不要亂想亂說,我瞧瞧。”

望著帳簾起落,大娘走出帳外,她迅速從袖口掏出白色折紙,粉末倒入湯藥裡,溶化無影。

待帳簾再次掀開時,她神色頗為擔憂地站起身,等待來人回話。

“沒有沒有,也許啊那是烏雲罷了,現在都散了,你不必擔心。來,幫我搭把手,將藥倒下來吧。”

她長呼一口氣,用手扶平胸口,似乎聞言才安心。

“好。”

小卒慌張傳報副將時,蕎知星正從桶中淨完身子起身擦拭。

聽見外麵嘈雜聲,她停下手中緩慢擦拭的動作,一下胡亂套上繁雜衣物,光著腳跑出營帳。

軍道上圍了人,她被擠到邊上,望見小卒簇擁著副將進帳,不久便有進出端水的士兵。

她遠遠站著瞧,待帳內再無人進出,油燈熄滅,才一步一步走著。

深秋的夜風寒涼,硬石凍土像踩上薄冰,凍徹心扉。

護城河邊蘆葦搖落花穗下白毛,吹開滿天霜絮,落在赤足腳皮上,錯讓她一刻恍惚,以為下雪了。

天界不會下雪,她在這具宿主身體的記憶裡,也沒見過雪。

帳簾起落,殘留燭星顫動一瞬吹滅,昏暗無比,隻剩若有若無喘息聲。

帳頂月光側漏,傾瀉於塌上,勾勒寬厚肩臂清晰可見。

她走過滿帳清冷,朝著榻上人背於帳門的人走近。

瞬息的動靜,似乎將淺臥在榻上地人驚醒,月光照亮的襯衣肌膚浮動片刻,警惕的聲音響起。

“何人?”

無人應答,惟風聲呼響,吹得帳簾獵獵作響。

榻上人翻身而起,殘光閃逝,她原本身處黑暗,借助月光能將他看清,此刻他坐起就再看不清一點身容。

“殿下。”

蕎知星已經走到榻邊,膝蓋抵住榻延邊,伸出纖細冰涼的手去摸索。

眼前忽然出現青色胡茬,她一驚,原來月光輪變,此刻照亮她周身,而她也看清眼前男子的下巴。

蕭倬狠狠握住她下一刻就要摸到他胸膛的手,聲音冷冽狠厲。

“蕎知星!”

她一驚,隨即一雙手狠狠掐住她脖頸。

“殿下,你舊疾複發,我……為你把脈!咳……咳咳……”

蕭倬身上溫度灼熱,而在外麵待了許久的她渾身冰涼,襯衣相抵,猶如水火相撞。

不會錯的,他明明貪財好色,史冊上就是那樣寫的。

半晌,蕭倬鬆開她被捏紅的脖頸,透著月光,她貌似看見他黑沉眼眸裡有什麼一閃而過。

見他麵不改色,並未出聲阻止,她心裡生出些許嘲笑,麵上卻是急切的擔憂,反手覆上他掌心,往上一點點遊走。

停了幾秒,另一隻手忽然從身後抽出,用指尖攪著他腰間懷帶,聲音低而清晰。

“殿下脈象急促,可是需要我為殿下再察看傷勢?”

隻有蕎知星知道,這隻握著的手裡藏著一截利刃,另一頭則掛在衣袖內壁。

她或許打不過他,就算將他刺傷,也走不出這營帳,可若是堂堂將軍與人廝混,死於被褥纏綿之時,恐怕隻有明日才能叫人得知了。

沒錯,這一日的蕎知星,是想先解眼前之患,殺人滅口,一走了之的。

她想到還要走如此漫長的路,還是已經過去一千五百年的曆史,就懨懨不振。

怎麼當初看見一點祖先神根被毀的淵源就一下滿心大義,衝動地穿越了呢。

所以她隻要儘快將反派都殺掉,就能快些回去,和族人幸福美滿地過成人禮。

“啪!”

在衣襟將要被解開之際,蕭倬一指點在她脈穴上,她又和那日在大殿上一樣,動彈不得。

“你的好意,孤心領了,隻是傷勢嚴峻,恐怕嚇到知星姑娘,大有不妥。”

這一次,他沒有稱她“大夫”,而是戲謔地喚她“姑娘”。

一夜都跪在榻上的蕎知星,因穴位被點麵無波瀾,殊不知她嘴裡牙齦都要被磨出血來。

第二日晨時,她被解開動穴,軟綿綿地攤在榻上,被前來尋找的大娘瞧見,看著她身下被褥,驚呼出聲。

“哎呀!星小娘子,你這是……”

她聞言往自己腹部看,桃青色間裙上有零星血漬,褶襇間都是暗紅。

“這是什麼?”

剛要起身想抖裙擺,腹部一陣絞痛,痛得她嗷嗷大叫,又撲回榻上。

“是來葵水了吧,你麵色蒼白,莫不是昨晚受涼了?”

她埋在被褥裡的小臉痛的齜牙咧嘴,腦仁裡冒出昨晚的記憶,受涼……

前幾日她在湯藥裡加了幾味引熱的藥材,還加了點用靈力煉製的膽藥,一並攪在湯裡,至於有什麼作用……不言而喻。

藥不知道為何起效極慢,昨日他應當是傷勢複發,為了不引起眾慌召集副將囑命。

她著急蹲點,所以等了許久。

“許是昨日夜晚在外麵受了涼……”

蕎知星心裡擰巴,腹部劇疼,指甲嵌進肉裡,冷汗岑岑。

到底要怎樣才能罷休啊。

一連折騰幾日,她都感覺這身子快要不行了。

暫時放棄了跳過劇情殺反派的激進法,想起被耽擱好幾日的畫像。

循著地址,找到寫著“商行”二字的鋪子。

入口是窄小的樓道,直上二樓,拐入閣樓,算盤銀紙入目,櫃台上的中年男子在打盹。

“敢問掌櫃,你家公子讓我前日來取畫,有些忙暇竟是忘了。”

中年男人被她叫醒,憨態迷離,想了半晌,撓撓腦袋,才恍然大悟起來。

“噢!姑娘是來取畫的!”

“姑娘不知,其實那不是咱家公子,隻是前月他哀求咱家,說管他吃喝就好,還能給咋賺錢,咱就收留他了。”

蕎知星有些驚訝,竟然不是書生公子,瞧著掛滿房間的畫像,卻沒有那日所聞的一絲香味。

她倒真希望他身世淒然,是個不得已賣畫為生的窮書生。

“諾,姑娘。”男人小心取下畫作,卷起收好交於她,拿走錢袋遞以作交換。

“謝過掌櫃。”

街口拐角處,她打開畫卷,凝神聚力,使用“追溯”對畫卷一探究竟。

驀然天地變換,這一次沒有耗時成法,天地間景色急速變換,她抬頭望去,隻見麵前皆是神佛。

他們酒窩承顴,發髻高聳如雲,身披明麗羅衣,翡翠釵環,明珠閃亮,儀靜體嫻,柔情綽態,坐立在一片金光雲海裡,左右有十八仙將手持法器,目視前方,雙肩平展。

他們似乎注視到她冒昧的覬覦,卻仍眉目慈悲,低頭垂睫,眼生哀憐。

“……”

蕎知星聽不清誰在誠心的祈求,視線模糊裡,他們唇角開合,頃刻後,一切轟然坍塌,無儘深淵。

“砰!”一陣門扇被踢開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一群錦衣官服的人闖進院落。

“不許動!”

看著手執佩刀的差役團團包圍,和置身的破敗院落,她心裡無端生出一股惴惴不安的情緒。

從差役身後走出來的人,黑色帷帽下是紫色的大袖官服,垂下的白布遮掩官容。

目光四處巡視,望見那一具躺在離她幾米開外的屍體。

即便他們不開口,她也知道,今日自己,怕是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