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上到二樓,那三個歌女背對著他們,錦衣羅裙,怡笑盈盈,指尖挽琴,含笑間帶著情意綿綿。
朱飛天坐到她們身邊,臉笑僵了,“姑娘,彈琴累壞了吧。”
坐在中間的女子,輕輕轉過身,眼眸微闔,聲線粗狂:“官人,女子不累。”
幾人看清楚了歌女的模樣,呼吸似乎都停滯了,遠處看不出來,近看臉上蓋了一層很厚的脂粉,厚得如同白牆一般,配合紅唇,十分詭異。
江晚啞了半刻,“額,我有點事先走了。”
瘋狗根本不是上來看美女的,沒看多一眼就直徑走開了。
留下沈琢和朱飛天兩人。
沈琢笑笑撞著朱飛天的胳膊,“朱兄,來了你的情緣到了,我不打擾你。”
“你小子嘴巴也是欠欠的。”朱飛天不管三人的離開,往那幾個美女的方向去了。
剛進入房間,沈琢並沒有感覺到這裡有什麼異常的東西,“瘋狗,這裡挺正常的呀。”沈琢癱坐在木椅上,望著窗外的風景還挺不錯的。
“是,上來了反而羅盤不動了。”瘋狗將羅盤扣在桌麵上。
“你那羅盤是怎麼回事?遇見鬼的時候能有反應嗎?”
瘋狗也不吝嗇,將手上一個拿過去給他,“喏,彆說做朋友的不給你好處,這幾個東西可是我上次刷靈犀副本的時候刷出來的。”
“所以是靈器咯。”沈琢的眼神帶著感激,拿著羅盤像個寶貝一樣觀賞。
“算是吧。”瘋狗略帶嫌棄,其實是刷副本的時候一直刷不到想要的靈器,反而刷出了一大堆羅盤。
沈琢坐在外麵的散座,他出來這些時間都是拜托墨昀野幫自己看著阿毛,不知道這個時候怎麼了。
他從衣服裡拿出墨昀野給自己在傳心娃娃,看了眼外麵的日光,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墨昀野現在應該也有空了吧。
他拿著娃娃湊近,小聲問:“墨昀野,你在嗎?”
對麵很快有了回應,“在。”
沈琢嘴巴抿成一字,這麼冷漠?沈琢繼續道:“怎麼樣,阿毛沒事吧。”
“他……”對麵停頓了一下,“活著。”
沈琢哈哈地笑了一下,活著就好,畢竟不會有人比自己還養得差,“吃飯了嗎?”
“還沒有,你不在,我們兩個也不知道吃什麼。”話語中帶著委屈。
沈琢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居然有些過意不去,像妻棄子的渣男。
“我留錢在家裡了,你帶他去外麵王叔的湯麵店吃點唄。”
“騙你的,早就吃了。”墨昀野話語中還有點得意。
沈琢指尖劃過娃娃的臉,“墨昀野你是不是閒得蛋疼。”
墨昀野的笑聲從娃娃裡傳出來,語氣中帶著頑劣,“總看書也會悶的。”
沈琢坐在木椅上,沒骨頭似的,摸著旁邊的盆栽,跟個大爺一樣。
兩人沒什麼繼續說的了,沉默一會,沈琢本來打算關掉,忽然一聲巨響,“啊——”
這聲音是朱飛天的。
沈琢趕緊將傳心娃娃塞回衣服裡,剛剛那一聲是從閣樓那邊傳來,他忙不迭提劍往那邊走,在樓梯遇見聞聲而出的江晚和瘋狗二人。
“救命啊!天煞的我要被榨乾了!”朱飛天的慘叫仍在繼續。
江晚白了一眼,“這傻逼,又到哪裡了。”
氣氛不太對勁,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明明剛剛還是黃昏,現在天光逐漸被陰暗取代,四周靜悄悄黒魃魃的。
“不好,這是開結界了!”
三人在樓梯上,皆做了防備的姿勢,沈琢握緊手裡的劍,不知為何自從當初打完第一次幽穀山峰後,沈琢就覺得這把劍有些不一樣了。比以前輕了不少,以前需要三劍才能砍死的鬼怪,現在一劍便能灰飛煙滅。
瘋狗低頭作仔細聆聽的模樣,然而朱飛天的慘叫聲實在是大得炸耳,又著實難聽。
江晚可沒有那樣的好脾氣,“朱飛天,趕緊報位置!不然我砍了你!”
朱飛天的聲音安靜了下來,漆黑的樓道,三人背貼著背不敢妄動。安靜得有些瘮得慌,兀然樓梯間整座樓四散起綠色的火焰。
“叮咚叮咚!哈哈——叮叮咚咚——”空靈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客棧,一排稚嫩的女孩穿著破衣裳,身上掛著帶血的青銅鈴鐺,還有的隻裹了一層繈褓。她們瞳孔發白,臉色發青,尖銳地笑起來一步一步向他們走去,嘴邊吟唱著:“六道輪回難逃命,紅塵繁華化虛影——”
曲調淒厲,奪人心魄,沈琢的心跳得都快突到嗓子眼,那傳心娃娃此刻霍然貼住他的心口,沈琢隻得捂了下胸口,把娃娃按回去。
瘋狗望著不斷逼近的女嬰,身上帶著的十幾個羅盤此刻振得快要爆了,他原本鎮靜的臉也冒出了冷汗。
這些嬰孩走幾步停一下,嘴上咧著詭異的笑。
“江晚姐……瘋狗……怎麼辦啊……”
“這不是很常見麼?你是新手?”江晚發問。
沈琢點頭,江晚一笑,心有成竹,“放心,這怨靈而已。”
她從腰間抓了把粉末望空中一灑,瞬間出現一道藍色的光輝,光亮微弱,看清樓道的同時也看到了樓道上牆上全是血漬,和白天看到的那副正常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嬰兒再次移動,她們的腳步很緩,嗚嗚咽咽的哭著,眼中流出來的不是淚而是血。
瘋狗用手指抹了一把牆壁上的血,是乾的,那幾個嬰兒身上不停流血,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
“這恐怕不是簡單的怨靈,從她們身上流出來的血是真實的,也就是說他們能對我們產生真實的傷害。”
瘋狗提刀砍向那一排鬼嬰,確實如他所說,這觸感和流出來的血都是真實的。
“我們快走!”瘋狗喊道。
然而三人循著樓梯下去了好幾層都沒有儘頭,這明明隻是一座兩層的客棧。
望著沒有儘頭的階梯,三人隻得拿起武器向上廝殺過去。
“啊!哥哥為什麼要殺我?”一個鬼嬰倒下之後,從黑暗中又出來了好幾隻鬼嬰。
這些鬼嬰的攻擊力十分弱,除了唱那些可怕的童謠,便是叫喚著【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不愛我?】【我再也不犯錯了】
殺這些鬼嬰的觸感實在是太真實了,劍刺入他們的身體,鮮血噴射出來,溫熱的液體濺到自己身上,沈琢的胃一陣翻湧。
“不行,這些鬼嬰根本殺不完,殺了還會再來,這些屍體也不會消失!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屍體淹沒的。”江晚收起槍頭。
其餘兩人也停下來,沈琢身上沾滿了血就連臉上也全都是,頭發因為血的緣故沾成一塊,要是繼續殺下去,沈琢真的要瘋掉,然而嬰兒的歌聲還在繼續,“陪我玩哥哥姐姐!”
怎麼辦,沈琢豁出去了,不就是陪孩子玩,這也好過最終被她們的屍體埋了。
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下,就看見沈琢從衣服裡掏出傳心娃娃,“小朋友們!看看這東西是什麼?”
原本瘋狗和江晚以為沈琢殺鬼嬰殺得有點瘋魔了。才晃晃悠悠地居然要和鬼嬰玩。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沈琢這招還真的有用,他將傳心娃娃扔向樓下深淵,一群鬼嬰便略過他們哄吵著走下去。
沈琢心裡默念著[對不起了,墨兄這也是江湖救急。]
此時的墨昀野腦子像要炸了一樣充斥著嬰孩的聲音。本來在家看孩子就煩,他咬著牙屏蔽掉了鬼嬰的喊叫,“沈琢……你小子。”
三人沒有了鬼嬰的阻撓很快往樓梯上爬,果然越往上朱飛天的慘叫聲越清楚。
不知是喊久了沒力氣還是本身也不著急人去救,朱飛天的救命聲喊得有氣無力的。
“救,救命……”
樓梯越往上越見天光,離出口不遠了。三人邁出最後一層樓梯,看布景外麵依舊是二樓的閣樓,此刻外麵正天亮,天空呈現魚肚白的顏色,這種天色絕大部分隻會出現在黎明。
也就是說,剛才他們已經被困在樓梯裡一晚上了。
這樣就過去了一晚上,而且是最珍貴的夜晚,三人都十分惆悵,畢竟還有一天時間,這個副本任務就結束了。
“先找到朱飛天吧。”江晚道。
“聲音似乎是從一樓傳來的。”沈琢聽力還不錯。
三人循著聲音走,這次他們都對樓梯有莫名的恐懼,江晚一挑紅纓槍飛了下去,瘋狗毫不顧忌跳了下去,沈琢沒有他們那功夫,呲溜一下坐在扶手上滑了下去。
三人將客棧翻了個大概才在客棧的柴房裡找到了被五花大綁著的朱飛天。
朱飛天終於見到他們激動得滿地咕蛹,“你們這群沒良心的,怎麼現在才來……”
“……”三人見他哭得沙漠都要水淹了,肯定遇到了什麼更可憐的事。就連江晚看見了也並不打算懟他。
沈琢用劍將綁著他的繩子解開,“朱兄弟,你怎麼會在這裡?”
按道理來說,昨天朱飛天是住在普通客房,怎麼也不會是他先遇到鬼。
“昨晚你做什麼了?”瘋狗問。
朱飛天支支吾吾的,便秘似的不願開口,“大家都是成年人你還問我這個。”
“昨晚你饑不擇食了?”江晚道。
朱飛天點點頭,又猛地搖頭,“天煞的,我身上的錢和晶石都被那群人騙完了。”
沈琢有些驚掉下巴,“一群?怪不得你要榨乾了……”
得虧是在遊戲裡。
“你倒是逍遙快活了,害得昨晚我們三人被困在結界裡一晚上。”瘋狗吐槽。
“對呀,要不是沈琢你那破布娃娃,我們還真脫不了身。”江晚勉強笑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慨。
娃娃,沈琢抓了把狼尾心裡虛著,回去要怎麼和墨昀野交代。
“你說你們昨晚進了結界?”朱飛天低頭沉思一陣,激動道:“是怎麼樣的結界?”
朱飛天這異常激動,有些奇怪,難道他也遇到了結界?
“就是黑暗的,全是階梯,下麵走不到儘頭,隻能,隻能往上走。”江晚概括了幾下昨晚的情況。
朱飛天這時候撐著身子想站起來,奈何被綁了一晚上,身上早就麻了僵了隻能在地上掙紮幾下,“沒錯就是階梯!”
“你昨晚也看見了嗎?”沈琢開口。
“不昨晚我進了閣樓之後,和幾個歌姬玩遊戲,她們嘴裡一直唱著的唱詞就是什麼樓梯樓梯的。”
“大概唱的是什麼你還記得嗎?”
“阿媽,阿媽,你快來找我呀,我藏在高高的樓梯上麵,爬呀,還是怕呀。我沒聽清。”朱飛天摸著自己的後腦勺,那裡長了一個大包。
“我跟她們玩沒說幾句話她們就開始唱,唱歌也沒事,你們知道的來這裡都是尋個快樂,她們穿一身喜慶的紅,來給我唱這麼喪的歌也太瘮得慌了。”
“六道輪回難逃命,紅塵繁華化虛影。”瘋狗默念著。
“女子穿著紅衣,不會是嫁衣吧。”沈想起了許多恐怖故事。
“會是嗎?挺簡陋的,”朱飛天手托著腮,隨後一臉傻笑:“昨晚她們確實叫我相公來著。”
沈琢將兩句唱詞反複琢磨,“難道,這歌姬唱的是鬼嬰的詞,而鬼嬰是替歌姬唱的。”
“如果是這樣便能說通,按照詞義,歌姬就是新娘?那鬼嬰會是他們的孩子嗎?”
“這樣說太絕對。”朱飛天說完後,大家都陷入沉默。
忽然間,樓梯處響起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身上的鈴鐺發出叮咚,叮咚的聲音。
“客官,為何都聚在此處?”那女是歌姬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