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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拉住收起小報轉身要走的展貓貓,倒茶落座準備點心,一本正經的給他講掌握輿論有多重要。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人言真的能殺人。
掌握輿論也不是隻能乾壞事,天下百姓從戲文裡知道包大人的青天之名,遇到不公之事知道到開封府來找包青天喊冤,小報上多刊登些包大人為民做主的光榮事跡,知道找包大人來喊冤的百姓就會更多。
有利有弊,全看小報背後的主人是好是壞。
學術小報費時費力還費錢不好辦,娛樂小報還不是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反正朝廷又不管。
展昭:……
算了,他還是趕緊走吧。
先去包大人那裡自首,隻要他認錯態度良好,將來這小子不務正業的時候包大人也不好罵他太狠。
小小蘇還沒說夠,“展護衛,展護衛你彆走啊。”
展昭堅定的轉身離開,隻給他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
蘇洵不明所以的看過來,“怎麼了?”
蘇景殊幽幽歎氣,“展護衛帶來的小報上說我是神仙下凡,說娘生我的時候夢到霞光入夢,還說我是個沐浴日精月華長大的蟠桃兒。”
老蘇對小報胡編亂造的本事有所耳聞,聽到這裡不由發笑,“你不是蟠桃兒也是沐浴日精月華長大的,天底下還有不是沐浴日精月華長大的人不成?”
蘇景殊:……
好像也是。
白天的時候曬太陽,晚上的時候賞月亮,不光是人,花花草草貓貓狗狗世間萬物都是沐浴日精月華長大的。
寫他是蟠桃兒轉世為人的那家小報吹的有漏洞,水平有待提高。
蘇洵說完指指門口,“你和展護衛說什麼了?怎麼把人嚇成這樣?”
“沒說什麼。”小小蘇無辜的眨眨眼睛,“就是問他知不知道怎麼辦小報,外頭的小報編的太假,反正都要是編,為什麼不能讓我親自編?”
老蘇:???
蘇洵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展護衛走那麼快,應該是怕我找上開封府。”
“爹,我就是問問,又沒說一定要辦小報玩。”蘇景殊越發乖巧,“就算要辦也要提前和爹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兒子要乾什麼肯定不會瞞著爹。”
蘇洵扶額搖頭,“怎麼?你還真想辦?”
蘇景殊搖搖頭,“等我先打聽打聽,花錢不多的話可以試試,花錢太多的話就算了。”
他的零花錢有限,還是悠著點兒比較好。
輿論是把雙刃劍,一不小心就會弄巧成拙,他的好奇心也沒那麼重,京城的小報業競爭那麼激烈,什麼都不懂就往上湊最可能的就是花錢打水漂,他多問幾句是為了防備將來可能用得上。
萬事皆有可能,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萬一他就是大宋未來的報業大亨呢?
當然,春闈結束後還要專心複習準備殿試
,他知道輕重,不會這時候分散精力。
老爹放心,他靠譜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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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拍拍傻兒子的肩膀,“放榜之後那麼多宴會,你不去參加?”
“玩歸玩,學歸學,魚與熊掌兼得,二者都不耽誤。”小小蘇搖頭晃腦,眼看他爹想抬手敲他腦殼,立刻正經起來重新說,“距離殿試僅有半月,身為即將參加考試的考生,怎能一昧耽於玩樂,必須留在家中頭懸梁錐刺股,如此才能在殿試中拔得頭籌。”
如果他能在殿試中拔得頭籌,那他就是三元及第。
三元已經拿了兩元,百米衝刺還剩最後一點兒,要是殿試被人反超他得氣成河豚。
宴會什麼時候都能參加,春闈之後日日有宴,殿試之後同樣日日有宴,現在還不是能放鬆的時候,等到殿試塵埃落定後再放鬆也不遲。
就這麼定了,繼續學習。
蘇小郎雄赳赳氣昂昂轉身回書房,殿試之前這半個月除了朝廷舉辦的集體活動他哪兒都不去,卷也要把同榜進士卷下去。
解元考了,省元考了,狀元自然也不能少。
學就完事兒了。
三元及第呢,就算他後半輩子庸庸碌碌,隻憑三元及第的名頭也能在史書上留個名字,上史書不比上族譜更光榮?
老蘇已經不想和一會兒一變的臭小子說話,他年紀大了不明白年輕人的想法,臭小子愛乾什麼就乾什麼吧。
展昭帶著他搜羅來的娛樂小報回府衙找包大人認錯,如果景哥兒將來想不開要胡作非為,包大人看在他早早認錯的份兒上不能罵他。
包拯看看鋪滿了桌麵的小報,再看看低頭看腳尖的展昭,實在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展護衛沒娶親俸祿還高,朝廷發的那麼多俸祿除了吃飯都花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了是吧?
正說著,公孫策同樣抱了滿懷的娛樂小報進來,“包大人,展護衛,小報上的消息你們看了嗎?”
展昭摸摸鼻子,“看了,和景哥兒一起看的,然後景哥兒說他要親自去編小報。”
公孫先生:啊?
那小子怎麼老是乾出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難怪太子殿下能和他們景哥兒玩到一起,都是讓人琢磨不透的性子。
公孫先生搖搖頭,放下懷裡的小報說道,“景哥兒要怎麼寫?也寫太子殿下天資卓越足以點為榜首,閱卷官們為了不占用科舉考生的名額才特意把他放在最後一名的?”
展昭頓了一下,歪歪腦袋,“太子殿下?”
這和太子殿下有什麼關係?小報上寫的不是少年省元蘇子安和與侄爭鋒的章子厚嗎?
包拯已經聽出發生了什麼,“太子殿下隱藏身份參加了春闈?”
“大人猜的不錯。”公孫策笑道,“報喜的官差去了京郊彆院,走到門口的時候都傻眼了,要不是太子殿下就在門口等著他們恭喜,他們還以為有人在害他們。”
彆說大宋建國那麼多年
沒發生過皇子參加科舉考試的事情,算上前頭隋唐也沒見過這種事兒。
考就考吧,太子殿下還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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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進士很難得,十五歲的太子考中進士,消息傳出來後全京城都炸了。
上一屆春闈考試才子輩出,這一屆和上一屆相比全然不差。
他們有十六歲的省元,有十五歲的進士,還有上一屆那位為了和侄子爭高低連到手的官都不要的叔叔,印小報的作坊從春闈放榜忙活到現在,估計接下來一兩個月還有的忙。
娛樂小報的版麵從蘇景殊、章惇平分秋色到蘇景殊、章惇、趙頊三分天下,京城的百姓看的是越來越樂嗬。
展昭這些天不敢鬆懈,為了防止京城的江湖人作亂天天出去巡邏。
春闈放榜之後不隻百姓對進士感興趣,江湖人為了顯擺他們的仁義俠氣也會各種搞事情。
當官的看中某個進士會主動拋橄欖枝示好,百姓崇敬進士會在茶餘飯後討論金榜題名的幸運兒,江湖人對新科進士感興趣就不一樣了,他們會直接找上門。
被他們選中的倒黴蛋家境不好的話,他們就稱兄道弟義結金蘭,放下提前準備好的錢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然後就是在江湖上吹噓他們和某某進士是結義兄弟,身為進士老爺的結義兄弟,他們也怎麼怎麼雲雲。
被他們選中的倒黴蛋家境很好的話,額,一般不會有江湖人會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讀書人清貴,江湖草莽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要是資助個進京趕考的書生還能說是雪中送炭慧眼識英雄,現在人家都考中進士了再來交好,和上門打秋風有什麼區彆?
新科進士要在京城準備殿試,這半個月是部分腦子不太好使的江湖人士被棍棒打上大街的高峰期,開封府斷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展護衛才親身經曆過兩次春闈,但是他已經對春闈之後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了如指掌。
身為被包大人身邊的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全京城的護衛都該和他學習。
此時,一隻禦貓驕傲路過。
蘇家不擔心被“好心”的江湖人找上門,開封府有大名鼎鼎的南俠展昭,正常的江湖人都不敢在開封府附近造次。
京郊彆院也不擔心被“好心”的江湖人找上門,大部分江湖人都有衝動不愛動腦子的毛病,但是不代表他們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傻子才會主動去給皇帝找不痛快。
他們敢給皇帝找不痛快,皇帝就敢讓他們的腦袋瓜不痛快。
於是乎,被纏上的隻有那些家境不好還不善言辭的考生。
要麼接錢保平安,要麼拿棍子把人趕出去。
反正他們已經是進士,和朝中官員起衝突朝廷不一定向著他們,和江湖人起衝突最後倒黴的肯定是江湖人。
蘇景殊嘴上說著不參加詩會,其實還是出去了幾回,兩個哥哥給他的回信中提到了好些他們覺得可以結交的人,蘇軾蘇轍嚴選,他總得去親自接觸接觸。
殿試之前還有集體培訓,培訓地點在太學,外地考生對太學的布局不太了解,他和他的同窗們正好給外地考生當個講解員。
科場重同年,沒有意外的話,他們這四百二十八個同榜進士將來到官場上得守望相助。
有意外的話那就說不準了,四百二十八個人大混戰起來也是剪不斷理還亂。
不過那都是當上官之後的事情,在殿試開始之前,所有人都會維持表麵的和善。
趙大郎本來也想參加殿試之前的集體培訓,但是他的身份已經暴露,這時候和新科進士混在一起不太合適,隻能惋惜的放棄集體活動。
人心隔肚皮,他和小郎關係好那是因為他們知根知底,陌生人還是算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保不齊就遇見個因為他的身份而刻意湊上來和他交好的。
他還是個孩子,鬥不過老奸巨猾的成年人,這時候應該聽他爹的話。
官家:……
官家不想說話。
鶯初解語,微雨如酥,殿試的時間定在三月十七,轉眼間就到了新科進士成為天子門生的時間。
今年的殿試沒有金碧輝煌的宮殿,不過卻比在宮殿裡考試更舒服,因為他們的考試地點是風景極好的瓊林禦苑。
趙大郎沒有參加考前的禮儀培訓,殿試是讓皇帝和幾位考官來排前幾名,他隱姓埋名參加春闈還行,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的情況下有點像搗亂,隻能再次惋惜的看著彆人參加。
今年的殿試主考官是歐陽修歐陽公,他覺得他們小郎參加殿試也像是搗亂,皇帝和各位考官熟悉他,難道就不熟悉小郎?
他們倆在考官們麵前半斤八兩,讓已經連中兩元的小郎參加殿試簡直是對其他考生的碾壓。
唉,有曠世奇才如蘇子安是大宋之幸,卻是同場其他考生之大不幸。
太子殿下曹操附體,感慨的甚是有文化。
幸好他隻是在心裡想想沒有說出來,不然連旁觀殿試的資格都得被取消。
新科進士在宮人的引領下魚貫而入,參加考試的都是進士,所以入場之前的檢查沒有春闈秋闈那麼嚴格,負責檢查的宮人態度也比貢院門口的書吏好很多。
省元蘇小郎走在最前頭,不著痕跡的朝旁觀考試的趙大郎眨眨眼睛,假裝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昂首闊步跟著帶路的宮人去他的位置站著。
科舉考試分三場,秋闈第一名叫解元,因為秋闈叫發解試,春闈第一名叫省元,因為禮部試是尚書省禮部試,殿試的第一名叫狀元,但是主持殿試的衙門聽上去卻和考試一點邊兒都不沾。
負責安排殿試的是禦藥院,沒錯,就是侍奉皇家醫藥的禦藥院。
禦藥院,顧名思義的確是管醫藥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仁宗皇帝是怎麼想的,愣是讓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管理醫藥的衙門參與殿試事務,於是如今的禦藥院不光管理醫藥,還負責殿試雕印殿試的試題和義理出處。
禦藥院就禦藥院吧,反正大部分人
都隻會參加一次殿試,禦藥院管的事情再多,今後他們也沒有再打交道的機會。
蘇景殊規規矩矩的站在他的位置上,等四百二十八位考生全部到齊,所有考生齊齊向上首的官家和考官們行禮,然後就是官家訓話的時間。
趙曙笑吟吟的看著足足四百多個青年才俊,他的運氣的確不錯,這場的進士年紀大多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春闈的試卷他已經看過,都是學問紮實才學淵博的棟梁之材。
年輕好啊,年輕才有乾勁兒。
同樣年輕的官家溫聲鼓勵了考生幾句,然後不緊不慢的點人,“哪位是蘇景殊?”
蘇小郎:……
趙大郎:……
其他考官:……
您現在裝不認識是不是有點晚?
蘇景殊尷尬的上前一步,假裝他們之前真的沒有見過,“學生蘇景殊,見過官家。”
趙曙看著生機勃勃宛如春雨滋潤下奮力生長的小白楊的蘇家小郎,眸中笑意更深,“先是解元,再是省元,小郎可有信心三元及第?”
旁邊人聽見這話表情都變得古怪,官家,您可長點心吧,稱呼暴露了。
蘇小郎頂著眾人的或驚訝或豔羨的目光,挺直腰杆大聲回道,“回官家的話,有!”
官家都問出口了,這時候說沒有不叫謙虛,叫犯傻。
趙曙滿意的讓他回去,然後繼續點人,“哪位是章惇?”
和蘇景殊隔了三個位子的章惇上前一步,不用特意假裝,他和官家之前的確沒有見過,“學生章惇,見過官家。”
趙大郎聽著他爹挨個點名,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被點出來的都是小報上的常客,他爹私底下都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皇帝就要勤於政務,怎麼能浪費時間去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娛樂小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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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第一次當殿試的主考官,看新科進士的眼神甚是慈愛,和雞媽媽看剛孵出來的小雞崽一樣,怎麼看怎麼喜歡。
一個個的都是好苗子,培養好了都是大宋的棟梁啊。
好在很快到殿試的時間,沒讓他把四百多個新科進士挨個兒點過來一遍。
考生們依次落座,殿試題目詩、賦、論各一道,題目是官家親自擬的,比春闈的題目還要明顯。
詩題《題水戰詩》,賦題《橋梁渡長江賦》,論題《文武之道何先論》。
無一例外,全是以前殿試考過的題。
詩賦都是剛開國時太祖皇帝出過的題,這還沒什麼,沒誰規定太祖皇帝出過的題後麵不能繼續出。
可最後這道《文武之道何先論》,嘶,官家,您的地圖有點短啊。
《文武之道何先論》,這是真宗皇帝景德二年的殿試題目,而景德元年的冬天,宋遼簽訂澶淵之盟。
宋遼以白溝河為邊界,約為兄弟之國,宋每年向遼輸送歲幣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真宗皇帝
在景德元年和遼國簽訂合約,但是他少年時卻以好戰而被太祖皇帝喜愛。
他是大宋的第三位君主,按理說王朝的第三任君主大多沒經曆過開國之戰,往往喜歡文治大於武功,不過大宋和彆的朝代不一樣,因為北邊的燕雲十六州被遼國占據,太祖太宗兩位皇帝在位時都曾試圖奪回燕雲十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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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兩位皇帝都失敗了。
真宗皇帝年少時和宗室子弟玩鬨時經常號稱元帥,因為他喜歡排兵布陣,所以太祖皇帝非常偏愛他。
太祖皇帝這個伯父喜歡他,他爹太宗皇帝卻不怎麼喜歡他,然而太宗皇帝喜歡的兒子各有各的慘,都沒等不到繼位就一命嗚呼,所以最後皇位隻能落到真宗皇帝頭上。
不給他也沒辦法,雖然太宗皇帝的皇位是從他哥太祖皇帝那兒繼承來的,但是有兒子可以繼位他可不想把皇位還給哥哥那一脈,不然鬼知道他死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就算兒子不討喜,看在是親兒子的麵子上還是得把皇位傳給他。
一個喜歡排兵布陣的皇帝不會主張求和,真宗皇帝剛繼位時也是這樣,檢閱軍隊是他的日常,巡視侍衛親軍如同喝水吃飯,大半夜的想起來北邊的戰事睡不著覺,他睡不著彆人也彆想睡,夜半時分也要把親信大臣召到皇宮問能不能打仗。
大宋帝位更迭,遼國想趁新皇帝剛剛繼位試探試探,順便南下打草穀劫掠一番,如果新皇帝好欺負他們就變本加厲,如果新皇帝不好欺負那就退回北方。
他們兩家是老對頭了,當然要抓住所有時機趁對手病要對手命。
雖然是常規的試探戰,但是戰爭的結果卻關乎接下來幾十年誰能占上風。
京城得到遼國即將發兵的消息,真宗皇帝怒發衝冠,誓要讓契丹人見識他的厲害。
鹹平二年,真宗皇帝繼位的第三年,皇帝禦駕親征,沙場秋點兵。
即便之前的朝代除了開國皇帝就沒有皇帝禦駕親征的先例,他還是要求親自帶兵北巡至大名府和契丹人乾仗。
區區契丹,還想翻天?
宰相留守京城,先鋒援軍全都安排好,真宗皇帝帶上禁軍出發北上,親自披甲於中軍,樞密使和樞密副使分押後陣,大宋的軍隊遙遙數十裡望不到頭。
皇帝禦駕親征,軍中士氣大振,剛開始打的時候的確打的遼國節節敗退。
當時大宋能作戰的士兵大約有三十萬人,京城禁軍占一半,十萬大軍在北方抵禦契丹人,剩下那五萬多分置大宋各地,也就是所謂的強乾弱枝政策。
朝廷將絕大部分兵力收歸中央,除了北方抵禦外敵必須要有足夠的兵馬,其他地方隻留很少一部分兵力,這樣就算外放的武將有心造反也沒那個能力。
皇帝禦駕親征,老將王超為先鋒,老將傅潛為鎮州、定州、高陽關三路的行營都部署,北地十萬大軍,有八萬多都在傅潛麾下。
但是問題很快就來了,年輕的真宗皇帝指揮不動那些老將。
遼國向幽州集結兵力,鎮
州、定州、高陽關是大宋正麵抗擊契丹的第一道防線,傅潛身為三路行營都部署??[]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就是三個軍區的總司令,乃是大宋在北地的最高統帥,北地安危將士性命皆係於他一人。
契丹這次出兵隻是試探,派出的兵力並不多,也沒打算和大宋的主力軍硬碰硬。
遇不到主力軍他們就搶糧搶人,遇到主力軍扭頭就跑,反正他們都是最精銳的騎兵,論逃跑沒誰追得上他們。
真宗皇帝剛登基沒幾年,自然不願意第一次和遼國交鋒就落下風,而且他本人最遠隻會到大名府,離真正的前線還遠著,開戰也傷不著他,不爭饅頭爭口氣,說什麼也不能在氣勢上被敵人壓過去。
皇帝親率大軍抵達大名府,可前線的傅潛麵對契丹鐵騎南下劫掠死活不出兵。
不管契丹人要搶多少村寨都讓他們搶,他們搶完自會散去,反正他不出兵。
定州是北地防線的中樞,手握八萬多兵力的主帥傅潛死守著不出兵,其他各州的守將也隻能閉門堅守,還是苦守無援的那種。
主帥沒有出兵退敵的意思,定州之外的各州兵力不夠,出城和契丹的騎兵對上就是死。
結果就是契丹遊騎在大宋境內肆意劫掠,定州的精兵被傅潛死死按著不能出戰,隻能任由契丹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人放火劫掠百姓。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是邊防守軍,敵軍來犯他們出城對戰,打不過退回城閉門堅守還說得過去,如今契丹強盜在大宋境內劫掠百姓,他們這些邊防軍連城門都不出合適嗎?
主力軍的將領被傅潛的反應氣的半死,七十多歲的老將軍範廷召苦苦勸諫求他趕緊出兵,傅潛就是不為所動,氣的老將軍怒極罵他膽小如鼠懦弱的還不如村口老嫗。
按理說主帥被部將痛罵膽小如鼠連老婦人都不如都會羞愧的恨不得當場自殺,但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不管底下的將領怎麼罵,傅潛就是不出兵,還理直氣壯的說他這是在挫敵銳氣。
契丹的騎兵已經把邊境幾州搶的差不多了,邊地百姓損失慘重苦不堪言,也不知道挫的到底是誰的銳氣。
如此清新脫俗的借口沒法服眾,軍中對懦弱的主帥不滿更甚,但是主帥不發話,他們再不滿也不能發兵。
留在大名府的真宗皇帝本來信心滿滿的等待捷報,結果等來等去也沒等到捷報,反而等到北地各州被契丹騎兵騷擾的苦不堪言,各州之間甚至到了連通信都通不了的地步。
真宗皇帝:???
真宗皇帝發現不對勁後也開始催傅潛趕緊出兵和禁軍主力合擊遼軍,可是沒用,皇帝催也沒用,傅潛說不出兵就是不出兵。
他不出兵,範廷召就天天指著他的鼻子罵,罵的他實在撐不住了,隻好給範廷召一萬步騎讓他前往高陽關彙合高陽關的守軍夾擊遼軍,並且聲稱自己會在後方接應。
範廷召信了,老將軍和高陽關的都部署康保裔商量好第二天合擊遼軍,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天晚上他的部隊被契丹騎兵偷襲,損兵折將無
力再趕往高陽關。
然而高陽關沒有得到消息,康保裔按時率兵出擊,結果陷入遼軍的包圍之中,主將突圍失敗戰死,剩下的將士等不到救援,隻能勉強從遼軍的包圍圈中撤退。
大軍主動出擊,出去的士兵十不存一,可謂是損失慘重。
康保裔戰死,高陽關戰敗,所有人都知道罪魁禍首不是範廷召老將軍,而是一直握著八萬大軍死活不出兵的傅潛。
答應派兵接應的是他,之後無動於衷的也是他,後來看到高陽關戰事失敗,信誓旦旦說出兵就是自討苦吃的也是他。
要不是他不出兵,高陽關會敗的那麼慘烈?
大宋的主力軍縮在城裡不露頭正和遼軍心意,遼國派來試探騷擾的本就隻有精銳騎兵,騎兵的機動性極強,出入大宋猶如無人之境,這輩子都沒打過那麼輕鬆的仗。
哦,不對,對麵根本沒派兵防守,他們不是打仗,就是單純的燒殺搶掠。
於是乎,定州的近十萬大軍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契丹遊騎兵殺人放火搶東西,搶完東西推著裝滿戰利品的小車和劫掠的人口歡歡喜喜回跨過邊境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過年趕大集。
高陽關戰敗之後,真宗皇帝還沒有追究傅潛的責任,隻是從禦駕親征的隊伍中增派軍隊趕赴前線。
但是接下來主力軍對契丹人在大宋境內肆無忌憚劫掠百姓依舊無動於衷終於把他惹火了,當即臨陣換帥把傅潛那個老王八給換了下來。
臨陣換帥是兵家大忌,不過當時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主帥畏戰不出造成邊關各州被契丹劫掠損失慘重,論罪當誅。
隨駕群臣和軍中將士聯名上疏要殺傅潛,真宗皇帝這會兒又不合時宜的心慈手軟了,念及傅潛以往的功勞到底還是留了他一條性命,隻是將他全家都流放去了房州。
然而事已至此,換帥也難改戰局。
遼軍劫掠過後直接撤軍,七十多歲的範廷召和其他將領引兵追擊,斬首契丹萬餘級,仿佛已經扭轉乾坤。
可這個時候蜀中又發生叛亂,益州神衛都虞候王均和戍兵不堪忍受壓迫憤而造反,王均被擁立為大蜀皇帝,短短數日攻破漢州。
消息傳到皇帝耳朵裡的時候,起義軍已經聚眾十多萬。
不愧是他們蜀中,果然是武德充沛。
對正在北方打仗的皇帝來說,這個消息一點都不好,當然北方也沒什麼好消息,因為主力軍還沒有參戰仗就打完了。
遼軍完成了戰前計劃,成功掠奪了大量人口財物,同時試探出了中原的深淺。
他們南下搶掠的時候宋軍閉門不出,搶完了之後才衝上來幾個老骨頭追擊,這說明什麼,說明鄰居家新上位的皇帝不足為懼。
戰爭發生在北方,影響最大的卻是在西北。
大宋的兵力一共就那麼多,大量往北方調兵,西北的兵力必然減少,湊巧又趕上蜀中叛亂需要調兵,黨項李繼遷直接趁這個機會再次反叛。
黨項
集結大量兵馬攻陷靈州,拿下地盤後直接改名西平府,二話不說直接在那兒紮根了。
靈州有什麼?靈州有賀蘭山。
賀蘭山以東之地號稱塞上江南,乃是如今西夏統治的核心區域,李繼遷拿下靈州,黨項才有能力和大宋長久抗衡。
真宗皇帝禦駕親征,北方打了三個多月,說是換帥後殺的契丹人落荒而逃,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那是遼國自己撤兵。
試探也試探了搶也搶了,不撤兵還留著和大宋的主力軍硬剛嗎?
北方打了三個多月,平定蜀中花了六個多月,等朝廷反應過來,西北黨項已成氣候,靈州再也奪不回來了。
遼國在那次試探中嘗到了甜頭,之後隔三差五就南下騷擾劫掠,而大宋能打的將領大多年事已高,沒過幾年相繼病亡或者戰死,北方和契丹的交鋒也是屢戰屢敗。
直到景德元年,遼朝蕭太後與遼聖宗親率二十萬大軍南下,有之前的試探打底,遼軍這次兵鋒直指汴京。
大宋的朝臣驚慌失措,好些主張南下遷都避難,真宗皇帝經過這麼些年的屢戰屢敗也沒了剛登基時的心氣兒,朝臣提出要遷都他就立刻想準奏。
要不是寇準寇相公硬逼著讓他再次北上督戰不許遷都,也許當年北宋就直接成了南宋。
最後北宋沒有變成南宋,但也沒好哪兒去,因為皇帝求和心切選擇了花錢買太平。
景德元年秋,遼軍揮師南下。
景德元年冬,宋遼簽訂澶淵之盟。
景德二年殿試,論題《文武之道何先論》。
真宗皇帝大概也覺得簽訂澶淵之盟很丟人,所以第二年的殿試就出了這麼個題目,他知道他和遼國簽訂合約不太妥當,但是他也不想挨罵,就算他不占理,也得找能說會道的文人背書讓他強行占理。
能考中進士的都是聰明人,看到題目就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於是洋洋灑灑以筆為刀以墨為刃,一句“文者本乎靜,武者本乎動,動以止亂,而至乎靜,則先後可知”徹底將武將壓的翻不了身。
真宗皇帝對進士們的答卷非常滿意,尤其是寫出上麵那句的新科進士,殿試之後就被調到三班院當了皇帝的親信。
再之後,真宗皇帝泰山封禪,直接將封禪泰山從帝王的最高榮譽變成了一場鬨劇。
就沒法說。
蘇景殊看著手裡的題目,心道喜歡排兵布陣的皇帝不一定真的能打,看上去溫和有禮的皇帝也不一定真的好欺負。
瞧這題目,直接照臉輸出了啊。!